第32章

烟雨楼是京城里最大的烟花之地，据说是档次最高的，来往出入非富即贵不是一般人能进得起的地方，那可真是实打实的销金窟，头牌一曲千金难得，楚鸿远没想到小皇帝会知道这样的地方，回身瞪了大太监一眼，并没有听从小皇帝的指令，马车的方向依旧是往宫里去的。

“我说不回宫！”萧明熠脸色也不太好看：“你要是不去就下去，晋喜，赶车！”

“陛下，那不是陛下该去的地方！”楚鸿远的态度也很强硬：“陛下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朕该去什么地方，也是爱卿干预的？”听他这么一说，萧明熠也不恼了，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爱卿这是抗旨！”

楚鸿远不说话了，但马车依旧没停下。

“晋喜，还愣着干什么，赶车去，朕今晚还就非去这烟雨楼不可了。”萧明熠望着楚鸿远的背影，眼睛都快充血了：“我倒是要看看，凭什么天下男人都能去的地方，我就去不得！”

“陛下，不要胡闹。”

“怎么就胡闹了？”萧明熠冷哼一声：“都要给朕选妃了，怎么朕出来找个乐子都不许吗？我偏要去，凭什么你能养着歌姬舞女，我连听着曲儿都不行？”

楚鸿远：“陛下若、宫里的女子哪个皆可，都是良家女子，何必要去烟花之地！”

“就爱去烟花之地。”萧明熠扭脸：“我怎么知道宫里的女子是不是你安排的，哪个不是处心积虑放在我身边的，别以为我不知道。”

楚鸿远实在是忍不了，鞭子塞到晋喜手里，自己钻进了马车：“你若是疑心我，那就大选秀女，自己看中哪个就要哪个，普天之下那么多女子，难道还都是我安排的不成？你就是不愿意选后立妃！既然不愿意，又何必在这儿跟我斤斤计较！”

“知道我不愿意你还、你还让他们逼我！”萧明熠眼睛更红了：“你敢说，今日朝上那些话不是你让他们说给我听的？！”

“陛下，你不小了。”楚鸿远握紧了拳头：“先帝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太子并两个皇子，你呢？现在连个妃子都没有，后宫不稳，前朝如何能稳得下来？”

萧明熠眼里全是讽刺：“谁要靠女人来稳定前朝，我就不纳妃就不立后，难道我就不能当一个好皇帝吗？”

“你、”楚鸿远气得说不出话了：“陛下到底要怎样？”

萧明熠也气得不行，低喘着气儿好半天才说道：“不回宫，我要去听曲儿。烟雨楼不去也行，去你的别院。”

他就是想看看被楚鸿远藏起来的女人到底是个什么模样，看看能被他捧在手心里的女人是何等的倾国倾城，又是何等的幸运。

见楚鸿远迟迟不语，萧明熠讥讽道：“怎么这是舍不得了？舍不得就不去，烟雨楼的曲儿也不差，你可以不去，我自己去，不要你跟着。”

这茬儿算是过不去了。

见楚鸿远一脸为难的样子，萧明熠想起了一件被他忽略的事儿。

他是想去见见被楚鸿远捧在手里的女人到底什么样的，而对楚鸿远来说那自然就不是这个意思了，想到这儿萧明熠也不知道自己是该心酸还是该想笑，便又补了一句：“放心，只是听听曲儿而已，朕还没有昏聩到要跟你大将军抢女人的地步。”

虽然不知道小皇帝为什么一定要去听这个曲儿，楚鸿远也知道自己要是再拦着他，恐怕是说不过去的，对车外的晋喜说了个地址，马车晃晃悠悠再次动了起来。

不过这次车厢里异常的安静，萧明熠什么话都也不说了，好像刚才那一场平白无故的争执耗尽了他的体力一样，把玩着手里的扇子又像是在发呆出神。

楚鸿远也在想事情，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萧明熠对选妃立后这么排斥，他的理由对楚鸿远来说根本就站不住脚，什么怕他安插棋子，把控内宫的，这些根本就不是他的真实想法，要真是这样，萧明熠不会这么直接就当着他的面讲出来，甚至，萧明熠都不愿意去找什么理由借口，他就用了大家都会想到的，理所当然的这个借口就挡住了朝中上上下下那么多张嘴，而且他也不怕楚鸿远怀疑。

望着小皇帝的侧脸，楚鸿远忽然就想起了一个或许被他忽略的因素，至关重要的因素！

然后就皱紧了眉头，如果，如果真的是因为当年兰妃给他造成了心里上的伤害，导致小皇帝不愿意跟女性有亲密接触，所以才坚决不纳妃立后的话，那要怎么办？

只是一个侧脸，楚鸿远就发现小皇帝最近真的瘦了很多，五官棱角分明了很多，他身上的少年气很重，尤其是换了常服之后，楚鸿远默默叹了口气，低声道：“陛下若是实在不想，就再等两年吧。”

萧明熠这才抬头，看着楚鸿远，忽然问道：“你想我立个什么样的人做皇后？”

“陛下心仪的。”

“心仪的、”萧明熠将这三个字放在嘴边细细品着，然后才露出了一个很委屈的表情：“身为帝王，我哪有资格去心仪什么人。”抓着扇子的手不自觉地用力，然后将视线挪到了一边，再不与楚鸿远对视。

别院不远，不过一刻多钟的功夫就到了，楚鸿远先下了马车，然后主动把手伸给了小皇帝，马车里的萧明熠望着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手，然后将自己的手放了进去，他能感觉到楚鸿远掌心里的茧，熟悉又陌生的感觉，令萧明熠颤|栗。

纤细修长的手指握在手里的时候，楚鸿远只有一个感觉，怎么这么凉，小皇帝的手非常凉，甚至是冰的。明明已经是这个季节了，而且他出门穿的常服也并不单薄，甚至比楚鸿远身上这件薄衫还要厚实上很多，可偏偏入手就是冰凉的。

楚鸿远拧眉，正想说点什么的时候，手里的那一点冰凉已经撤离，萧明熠转手搭在了晋喜的胳膊上：“马车坐久了，有点晕。”

晕是真的，恶心也是真的，还好晋喜机灵，赶紧掏出来一个鼻烟壶一样的东西，伺候小皇帝闻了闻，见大将军正在看着，又解释了两句：“陛下最近身体欠安，王太医特意给开了这个方子，醒神用的。”

萧明熠的孕吐是止住了，但也不是就不恶心了，为了方便王太医就专门仿照着鼻烟壶的样式，研制了这么个东西，让随身带着，不舒服的时候闻一闻，能舒服一点。

“要不要请在江湖上找找能人高手看看？说不定就有、”

楚鸿远的话没说完，就被萧明熠拒绝了：“江湖游医，怎么能跟宫里的太医比？小毛病，养养就好了。”

楚鸿远果然不再说话。太医的身份十分特殊，如今这王太医虽然医术不怎么地，给陛下治了这么久一直都不见好，可陛下就是信任他，要是换了别人，怕是不行的，可一直这么着也不是个办法呀。

夜色已经晚了，别院里四处点着灯笼，依着模糊的视线也能看出来院子有山有水，是仿着江南园林搭建而成的，耳边还有淅沥沥的流水声，萧明熠隐约中好像还听到了虫鸣声，果真是个好地方。

因为提前得了信，等他们到的时候，那位被楚鸿远藏起来的歌女已经抱着琵琶在等着了，一袭水红色长裙，露出雪白一片的肌肤，萧明熠只看了一眼就把视线收了回来。那女子一身装扮甚是清凉，身上拢共就那么一层的纱布，看起来倒像是该遮住的都遮住了，可其实该露的也都露了出来，萧明熠皇家长大，哪里见过这种阵仗，顿时就不自然了很多点。

楚鸿远当然也注意到了，马上呵斥道：“敏娘还不去换件衣裳！”

“是。”敏娘从入住别院就没就过楚鸿远几次，就算是来了，也是客套地问问她的生活，有没有奴仆不尽心照料，或者日常开销够不够用，这还是第一次夜间来访，敏娘是抱着希望的，她出身寒微，又是楚鸿远把她从魔窟里带出来的，她早就认定了自己是楚鸿远的人，自然是想把自己送给楚鸿远的，本以为今夜是有机会的，却不曾想，还跟着来了一位少年人。

“不用，这样就很好。”说着很好的萧明熠确实再也没有抬起过头：“听说你曲子弹得很好，慕名而来，不知可否弹奏一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