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5寝室有3张上下铺，即6个人。林曼放眼看去，每张床的床头都贴着她们大名。分别是，杜文卉、边翠、田小云、陈心蕊和丁兰，加上一个她。

刚刚附议她的那两人就是田小云和陈心蕊。那么丁兰和边翠则是和杜文卉一派的。

林曼默默记下她们的模样，并不打算和她们有交涉。她准备换上新发的夏装，“平静地”渡过这个晚上。

虽然现在是初秋，但天还是热的，往夸张了说，女兵可以捂出一身汗。也可能是省城的特性吧，人多，建筑密集，空气不流通，气温自然就高了。

临睡前，系统跟她道别：【林曼，我要走了。】

林曼看了看怀表的时间点，指针转向九点整，“嗯。”

系统：【就没有一点不舍得？你这个小没良心的。】

林曼：“你要我怎么表现？”

系统：【就说你想我，你舍不得我。】

林曼眼里含着笑：“我想你，我舍不得你。”

系统：【好气哦。以后的路，就只能你一个人走了。】

林曼：“好。”

系统：【那我真的走了？】

林曼：“嗯。”

在林曼说出口的一瞬，脑海突然被抽掉了什么东西一样，她再开口，果然，已经没有人再回她的话了。

林曼翻开那本书，首页的几行，第一个任务，必须在文工团当够一年领舞；第二个任务，带领四合院的家人发家致富。

林曼没有忘记，她现在已经在文工团里，得一步一步来。

她打开小藤箱，里面有素未谋面的未婚夫送的一条翡翠白钻项链，今天已经显摆给杜文卉看了。还有两套旗袍，一把剪子，一个小钱包和几样首饰。

小钱包里的钱已经全给了那个养猪的青年，剩下的只有一张林曼和家人的合照。

合照……

林曼不敢看，也不敢去想。她奢望趁早完成任务，早点回家。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点是，尽管她可以将首饰拿去当了，换些钱财，但如今是个票证时代，什么都要靠票证，她单纯有钱，也没地方用。

得找个机会，跟别人换一些票证。

要找谁好呢？

-

次日，天光刚亮。

后勤部的人抓着几只鸡，故意放在女寝的楼下，“咯咯咯”的打鸣声响彻整栋红楼，林曼被这新奇的方式给吓醒了，眼睛都还是懵懂的，就看到305的全部起床“噼里啪啦”一股折腾，不到几分钟的时候，她们都已经全部装戴整齐。

“快点，要下去了。”几名女兵互相催促着，但脚步丝毫不慌，似乎对时间掌控得很精准。

林曼几乎是以“冲”的方式跑到了大操场。

随着一声哨响，汪教员站在银杏树下，英姿挺拔，宛如一棵劲气十足的苍松。

“文工团舞蹈一分队，集合！！！”

“报道！！！一，二，三……十九！！！”

“应到二十人，实到十九人！！！”

文工团的舞蹈队有三个分队，一二分队是女兵，各有20号人。林曼是第十九个，剩下一个就是拉伤了韧带还在养伤的周婕。

汪教员给予了她们一个肯定的眼神：“很好。”

她没有因为林曼是新兵而有格外的宽待，可这短短的半小时出操时间，竟然让林曼体会到了从天堂掉进炼狱的区别。

汪教员：“新兵赶紧跟上！”

不知道跑了多少公里，林曼只知道，绕了大院至少五个大圈。

等到结束的时候，她已经差不多没力气了。她现在后悔了还来得及吗？可系统跑了，她找谁说理去。

早操结束后，汪教员顾念她是新人，专门留她下来谈话。

汪教员：“部队有部队的作风，你体力跟不上，这样吧，每天晚上，饭后绕大院多跑两圈。”

林曼：“好。”

吃完早饭后，林曼“吨吨吨”地喝了几口暖壶的水。要是以前，她肯定不会料到自己还有这么一天。本该在歌舞厅和新贵们跳着探戈的，转眼就来到文工团唱“三四五六七和八，对面不唱就回家”的拉歌生涯。

这落差不能说小，只能说非常大。

让她觉得游刃有余的是上午的练功课和下午的排练。这是她的专项，几乎是换口气就能完成的事。

排练厅很大，一分队和二分队的几乎在一个南一个北，剩下的三分队就只有男舞蹈演员们了，共计40余人，在2号排练厅，也就是隔壁，有专门的男教员训着。

因为二分队这个礼拜去南边下乡慰问演出了，所以一号排练厅很空荡，只有一分队的人在自由练功。

林曼换上了练功服，练功服的上衣是粉白色的，有点像棉麻的料子。下身是紧身的黑色棉裤，到半截小腿肚，很有弹性。

一分队的人已经各自开始练起《月下练兵》了。

《月下练兵》讲的是村庄遭了涝灾，人民群众体恤军人们的付出，特意派了A角，即乡野的女娃儿甜豆，每天在他们月下练兵的时候，偷偷塞给他们一些地瓜。

但军人们每次都会送回村里，甜豆无以回报，只好向他们看齐，终于在一年后，如愿加入了军营。高光时刻便是甜豆回到村里，在凉凉夜色下，和军人们一起在人民群众面前表演《练兵》这个曲目。歌颂了军人们的无私奉献，军人们的劳动智慧和军民一体，团结友爱的精神。

可以说的上是剧中剧，军人们只会练兵，但因为村里人的热情，和结下了一段缘分，他们在月下表演这个曲目。而作为主角的甜豆，更是在一开始占足了戏份，也在后面的表演中担当领舞。对A角的技术要求不可谓不高。

汪教员给林曼说了一小段，其实也就是几句话，意在让她自己发挥，想看林曼的功底如何。

林曼：“我可以找一个男演员搭档吗？”

汪教员：“当然可以，你只有一个上午的时间，下午我要看你的表演，别让我失望。”

林曼：“嗯！”

林曼从隔壁的排练厅请来了一个高个儿，身高正好与她相搭。

男舞蹈演员们见有戏看，更是一个接一个地钻个头进来。

章桃桃当然不看好林曼，在她看来，林曼不过是一个满嘴大话的新兵罢了。

而夏雅，则是默默地在角落里练着功。

林曼穿了练功鞋，稍微热身以后，脚背一绷，稍一下蹲，就在空中完成了几圈挥鞭转。长积月累的肌肉记忆让手位几乎是在转的同时，收住重心又不断稳住重心，她就像个陀螺，脊椎线一直往上延伸，再延伸，直到一个完美的定点pose，她骄傲地抬起头，双脚足尖立在地板上，看着自己的模样，露出了笑容。

等着吧，这个位置只能是她的。

高个子叫袁立鸣，看到她的流畅度，不免叹了一句：“行啊你，有几把刷子！”

林曼笑了笑：“也就几圈，没什么了不起的。”

她随意地做着动作，测试地板滑不滑，让练功鞋先磨一会。

随后，她附在袁立鸣耳边说道：“我先做几个动作，你看能不能合上我的重心，一起做一个平衡力。”

袁立鸣：“没问题！文工团经常搭双人舞，我不会给你拖后腿的！”

林曼：“好。”

章桃桃那边也在不断地偷瞄林曼，待看到林曼跟袁立鸣搭舞，还跪在地上做动作的时候，笑得毫不掩饰：“哎哟喂，怎么还跪在地上啊？这礼我可受不住！快快快，快点起来。”

她这话一出，原本没怎么注意的分队其他人也转头看向林曼。

“她怎么跪地上啊？”

“我记得没这个动作啊？我还以为有多厉害，也就是汪教员偏袒。”

“跳芭蕾也不是这样跳的吧？是不是见人家漂亮，才答应搭舞的啊？”

“这是练兵么？在过家家呢这是，那几个手势我们谁不会啊？”

“袁立鸣？袁立鸣！！你被她骗了，你在哪待的就回哪去，别玩了！哈哈哈！”

舞蹈演员们都在笑。连袁立鸣也迟疑了。

袁立鸣：“真的要这么做吗？”

林曼点点头，“记住，我抓你手的一瞬，你要往外给力，不要给我，我也是往外给的，这样我们才可能稳住状态。”

林曼看了她们一眼，还补充了一句：“你别担心，要相信我。”

也许是被她那双认真的眼睛给蛊惑住了，袁立鸣认真地应：“好，我信你。”

“我这一世英名可就在你手上了啊，你别糊弄我。”

林曼失笑：“好。”

可能是她的舞蹈没什么看头，也看不懂在做什么，渐渐地，看戏的人就少了，各自练习自己的动作。

章桃桃千盼万盼，总算是到了下午。夏雅她没有放在眼里，一具没有灵气的木偶，有什么好在意的。她只要比过林曼，让林曼被文工团的所有人耻笑就成。

因为是舞剧A角的考核，下午排练的时候，不止汪教员来了，连副团长也过来凑热闹。

他俩各执着一个本子，像是在评分，跟林曼在舞池和别人battle时裁判打分数很像。

汪教员扫了她们三个各自一眼，紧接着吹了声口哨，“开始吧。”

话一落，排练厅便凝起了紧张的气氛。

先上场的是夏雅，也许是被人最不期待的，她早就习惯了，所以第一个出场。

她挥舞着手臂，足尖点点立起，一个简单的撕腿跳，开得极好，可以看出，她基本功很扎实。但就是灵气不足。

汪教员有些失望地看她，13岁的时候她招进夏雅，原本以为是很好的苗子，谁知道第二年，夏雅便丧失了所有的灵气，在文工团以一具木偶的形势毫无灵魂地苟活着。

她都看在眼里，也知道为什么，跟副团长对视一眼后，随即草草地打了个分数。

看来A角是章桃桃势在必得了。

夏雅下场后，章桃桃踮着天鹅步，下巴抬得倨傲，轻盈地朝最中央走去。路过林曼时，她还不屑地看了林曼一眼。

仿佛林曼根本不配与她比较。

一位手下垂，四位手切换，章桃桃已经开始舞动了。

她先是来了个阿拉贝斯克，随后手位一换，跟着林曼来了几圈挥鞭转。

林曼才转了几圈，她一定要比林曼转的多。

一圈……六圈……十圈……

章桃桃一直在屏着气，她完成得很好，就在位移地太严重了，不过二十几圈，她就已经挪了将一只脚的距离。

转完后，她面带轻松地朝着前方示意，接着来了几组套路动作，便结束了这场考核。

汪教员先鼓起了掌。

排练厅稀稀拉拉地响起掌声了，不过没持续多久，就熄了。

汪教员看了眼林曼：“林曼，到你了。”

林曼挺直胸腰，她朝着袁立鸣示意点头，紧随着手位的变动，她小碎步走向中央，先来了一个大跳。

她大跳做得让所有人都出乎意料，这是一个非常基础的基本功，但林曼却可以做到两侧呈180度的同时，甚至滞空。她两脚绷得笔直，犹如在一条线上，胸腰和手的线条都是一眼望过去的流畅，无可挑剔，因为脸蛋长得好，下巴抬起的一瞬，都可以让人看到那完美的下颌线。更别说那在背后看着的人了，即使隔着布料，也可以看到两块肩胛骨蕴涵的汹涌力量。

绝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练成的。

汪教员眼前一亮，开始有所期待。

林曼轻松落地，先来了一下回旋转，紧接着，她跟章桃桃做了一个同样的挥鞭转。

要看谁做的更好吗？

搞事情啊这是！

在场的人都在看戏！

章桃桃脸色说不上有多好看，她不信了，林曼就会那几圈，能转出个什么玩意。

可林曼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左脚用力蹬地，右脚迅速抬起，并在手和重心的扶持下，开始像陀螺转了起来。

速度加快了！

一圈……两圈……二十圈……三十圈……

她还没有停下！

所有人都深吸一口气。

三十二圈！她完成了！

妥妥的标准黑天鹅三十二！关键是几乎一点位移都没有，以非常漂亮的收尾结束了！

跟章桃桃的相比，谁上谁下，一看便知。

林曼怎么可以？！章桃桃生气地跺了跺脚，觉得脸“啪啪”地在响。

可这还不止。

就在大家准备鼓掌的时候，林曼突然对着袁立鸣甜甜一笑。

袁立鸣点头，他朝着林曼碎步奔来。

与此同时，林曼身子往后仰，漂亮的手部线条在空中做了几个姿势，随即往后一转，抬眼望向袁立鸣，就像是久别重逢的喜悦。

紧接着，两人朝最中心奔来。

所有人都在等待。

他们的手牵上了！

几乎是握住的同时，袁立鸣往外给力，林曼则朝着相反的方向给力，两人在一个平衡的状态下，双双给予眼神示意，林曼居然开始在地上腾空地转起来！

袁立鸣凝着气，一直给她做力的支撑。

林曼笑靥如花，右手被袁立鸣给力的同时，左手在空中做着漂亮的手势，尽可能地让表演更加细腻。

她就像是一个在花间飞舞的仙子，膝盖骨几乎不着地，却能在地上飞了整整两圈！

连空气都漾着她笑容的气息！

再是一个漂亮的收尾，林曼倚在袁立鸣肩上，露出感谢的笑容。

随后，她轻盈地迈起小碎步，在排练厅飞舞着，在场的所有人都无不为她欢呼，她却傲视群雄，理所当然地接受所有人的掌声和赞扬。

等最后一个旁腿落地，林曼给予了她们最真诚的谢意，犹如一个真正的白天鹅，优雅高贵，而矜持。

天啊！

看完整个表演，汪教员激动地站起身，在场的观众无不惊叹，内容是出奇的一致！

林曼，她简直是为了舞台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