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司锦定睛看过去，却是佟司钥在指挥着丫头婆子们在西厢房摆饭。这个佟司钥，什么时候起她变得如此勤快？

她面色沉静地走进院子，给韩氏请安。轩轩听到她的声音，便“姑姑姑姑”地叫着扑过来拉她的胳膊，让她去看蚂蚁。韩氏疼爱地摸着他光光的脑袋，“打小就跟姑姑这么亲，姑姑嫁人了可怎么办才好？”

轩轩仰着脸道：“那还不容易，轩轩去看姑姑便是。”佟司铙嗔他，“若是那么便当就好了。”

说罢，她一转头看见站在厢房门口的佟司钥，便招手道：“丫头婆子日日都要摆饭，怎么个摆法，她们最是知道。妹妹不必亲自去跟前，免得汤汤水水的沾到衣裙上反而不美。”

佟司钥闻言走了过来，赔着笑道：“想到二姐姐要出嫁了，我这里就空落落的。反正我是闲着的，倒不如来跟额娘搭把手，这一天过得倒感觉快了，只要额娘和姐姐们不嫌我烦就好。”她这话说得圆融顺畅，韩氏听了笑笑，没有说话。

佟司锦却觉得佟司钥这段时间的确是太反常了。晚间，她与韩氏说起这个。韩氏也觉如此，佟司钥出嫁之后，偶有回来。即便是回来，也是一头钻进柳氏屋子里，只她娘俩说话。柳氏出事儿之后，佟司钥就彻底不回佟家了。

也就是佟司锦失踪传开之后，佟司钥跑回来问东问西。当时韩氏心头焦躁，看见她那个样子愈加心烦，只是不好开口说道而已。幸而家里得到消息，说佟司锦没事儿。但佟司钥从那开始，隔三见五地回娘家。到了现在，更是每天都要来报道。

“她要回娘家，娘家总不能拦着不叫回。可她有个那样的生母，谁也不能放了心去。这家里头有百样事，样样看管着也不现实。”韩氏叹了一口气。

“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她想来便叫她来，对她来说，假装殷勤也累人。装久了，总要露出马脚。”佟司锦拍拍韩氏的胳膊，安慰着她，“她既是对摆饭有兴趣，额娘不妨摆一次家宴，看她会怎样。”

韩氏见她面带自信与沉静的神情，若有所思地点了头。

次日，上晌时分，佟司钥跟往常一样坐着车驾来到了佟家。她依旧没话找话地跟韩氏和佟司铙闲聊。跟佟司锦打招呼时，她心里莫名发怵，不敢对上佟司锦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那双眼睛像是总能看透一切似的。

而背过身，佟司钥暗地里啐了一口，心道：等着吧，早晚自己得要佟司锦的命！

就在此时，她听到韩氏跟佟司铙道：“趁着你阿玛还在家，咱们明儿就办场家宴，把你玛法，还有二叔二婶都叫到一起，团团圆圆地吃顿饭。”

佟司铙的应声成为背景音，佟司钥眼睛一亮——瞌睡有人递枕头，正是自己下手的好时机。她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如往常那般着银桂去灶上帮忙，自己凑到韩氏跟前与她说些闲话，心里却不住地谋划着次日家宴的种种细节。

佟司锦看着佟司钥那心不在焉的样子，嘴角浮出一丝冷笑。若不把这个搞事儿的弄掉，自己还真不能安心出嫁呢！

当日晚上，韩氏就与佟司铙列了菜品清单，拿过来让佟司锦过目。佟司锦笑道：“额娘与姐姐熟悉咱们府里各人的口味，拣各人爱吃的就行。”她随意地扫了一眼那些菜名，不由得愣了一下。里头竟是有道菜：风香果炖八块鸡。

她可是记得傅佩如说过，前段时间宫里将枫香果当成风香果，有太监吃了后一命呜呼。她看着这菜名有些犹豫。不过她还记得，傅佩如也说过，出了这件事情后，官府已经清理了市场，市面上已经没枫香果这个东西了。

后来她到底没将这道菜勾掉，因为韩氏喜欢吃风香果，到时候自己再留意一下采买回来的东西，就没什么问题了。

佟司锦将菜单还给韩氏后，回屋把青樱叫到跟前，将心里对佟司钥的猜疑告诉了她。青樱听后瞪圆眼睛，恨恨地骂了佟司钥几句，又道：“奴婢省得，明儿一定盯紧她，若有什么异常，必不惊动她，过来告诉姑娘。”

“正是。若是惊动了她，也不见得就能将她扳倒，只能是一时阻止了她。保不齐以后她还出来跳腾。打蛇必打七寸，眼光放远，就能一次性解决问题。”佟司锦赞许地看着青樱点头。

次日，太阳刚冒头，佟家去外头采买鸡鸭鱼肉的仆妇们便回来了。她们从车驾上往下搬着一袋袋食材，脸上俱洋溢着喜庆之气。

现今韩氏当着半个家，她待下人虽是严格，但不苛刻，也未有颐指气使的派头。再加上奖惩分明，只要好好干活儿的，都能得到奖赏。这次长房要办家宴，长房日子过得丰裕，光是买这些食材给的预算就宽，可以捡那等上好的货色买起来。办好了保不齐还要给赏赐。是以做起活儿来，大家都有干劲。

食材一到，待各院用完早膳，佟家大灶上就忙开了。杀鸡的，宰鸭的，择菜的……各尽其职。佟司锦自是记得风香果那件事情，半晌时分，她便去灶上察看了一番。见其中的风香果绿盈盈的，个头匀称饱满，知没买错，便放下了心。

没过多久，佟司钥也来到了佟家。进门她先后分别给佟托哈和韩氏行礼请安，然后就帮着佟司铙做针线活儿，还去看了紫杏打络子。

眼看着快到中午摆饭时候，她便带着银桂去厢房，招呼着丫头婆子往桌上摆放餐碟。佟司锦虽没往佟司钥跟前去，她的一举一动却俱收自己眼底。而青樱得过佟司锦的吩咐，她不多言不多语，却没让银桂和佟司钥脱离过她的视线。

晚上要摆家宴，中午这顿自是吃得比平时略简单些。四道爽利开胃的凉菜，四道热气腾腾的热菜，还有一只什锦锅子，长房一行人围着圆桌开始用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