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可能？！你看咱们车上带那些货，有啥要紧的，非要你这个得脸的人去？咱们都是下人，为啥要派辆这么体面的车驾去？”朱老五见刘婆子方才那趾高气扬的神情一下子消失，感觉自己出了一口恶气。

他继续道：“你中的毒，活不过一个时辰。给你说了也无妨。前头有山，有山贼，男的掳去当苦力，像你这样的妇人一律杀死。那氏让我将你带进山里。我寻思着，费这个劲儿，不如毒死痛快。”

刘婆子回头扒拉从京城带出来的厢笼，就着火烛一看，确实都是普通的物什，不值啥钱。她本就不傻，一想就明白过来，气得咬牙，“那氏黑心烂肠子，她让我帮着毒死苏氏，现在就想杀人灭口。大哥，你行行好，我要解药。”

“百枯草，无药可解。”方才刘婆子的话，朱老五听得心惊，却也庆幸自己毒药量下得够，自己狠，刘婆子比自己还狠！从车厢里爬出来，歪在车辕上，鞭子一甩，赶着骡车要往前走。

吉星河一听这话，立刻从马背上跃下，几步奔到马车跟前，伸手去拖车厢里的刘婆子。

朱老五见有道黑影闪过来，他吓得伸手死命抱住车辕，这才没掉到地上。

吉星河将刘婆子拖到地上，见刘婆子跟破麻袋似的一动不动，他情知有异，伸手一摸她的鼻息，感觉已经没什么气了。

朱老五不知这突然冒出人来是怎么回事，第一念头就是快逃。他拔出身上被插着的铁簪子，朝骡子屁股狠命扎去。那骡子受到惊吓，尥开蹶子死命往前跑。就在骡子冲出去的那一刹那，刘婆子跟回光返照似的，一骨碌滚过去，死死地抓住车厢底部的横梁。

前方小道旁边就是山崖，那骡子惊得不辨道路，竟拉着车架子冲山崖，一刻也没犹豫地径直跌落下去。

吉星河打马赶过来。他站在崖边往下看去，只见月光给山间镀上了一层银光，那山沟底部却黑黢黢的，深不可测。

方才那骡子拉着车架就从这崖顶滚到山沟里，然而在吉星河目光所及之处，竟是半点痕迹也没留，想必都摔到沟底了。那二人中毒的中毒，受伤的受伤，连同那骡子，必死无疑。

从夜幕降临到现在不过是两个时辰，然而吉星河却经历了很多。他主动出击诚郡王派来的人，又亲眼目睹佟家这二位下人毙命，得知了与自己、与佟家有关的秘密，他再也无法入睡，将随身携带之物重新整理后，披星戴月，打马往回京城的路上赶去。

*

佟司锦根据韩氏的治疗情况，隔两天就得调整韩氏的用药，她每天都会出去购买所需的药材。除此之外，她每天必去的地方，便是自己的铺子。

她也算过，刘婆子去义乡的庄子，据说来回得用三十天的时间。但她知道，吉星河回来后一定会第一时间来找自己。她便在铺子等他。他一日没回来，她便等他一日。也只有等待了，才令她安心。

那氏依旧是说身子不适，每日关着上房，整日不理事情，佟司锦估计她是在等佟托哈回来。

这一日，佟司锦刚买了药材进到铺子后堂。她还没来得及喝杯茶，就听到外头过道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

是熟悉的声音！吉星河的！

佟司锦刚反应过来，正要伸手去开门。门从外头被推开了，吉星河胡子拉碴地站在她的面前。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从外头涌进来冷风，佟司锦将吉星河拉进来，她觉得他的腿都是僵硬的，赶紧让他坐下，倒了杯热茶递到他手里。

“刘婆子死了。朱老五也死了。”

吉星河这一开口说出的话，将佟司锦吓一大跳。“他们都死了？！怎么回事儿？”眼看着他双眼里布满红血丝，她便知他定是连夜未歇息赶回来的，但她也知，他必要告诉自己这些后才会去休息，索性也就问个究竟。

吉星河便将那晚发生的事情，与刘婆子二人有关的，合盘托出。

佟司锦听完后，惊呆了，她喃喃自语道：“原来我祖母，竟是那氏和刘婆子害死的。”

吉星河面带愧疚，“刘婆子先是被朱老五下剧毒，后又被骡车拖着掉进山沟里。事发太突然了。我若是带她回来指证那氏，就好了。”

佟司锦拉着他的手道：“你做得已经很好。你又不知他二人有何想法，又有何心思。跟得太近，难免被他们发现。跟远一点，又有可能跟丢了。我是怀疑到她们身上，但又没有确定的证据，找不到突破口。”

“你带回来的信息，对我十分重要。现在我在暗处，掌握了先机，何尝没有办法对付那氏呢？至于刘婆子，她是恶事做尽，罪有应得。”

吉星河见佟司锦如此笃定，便放下心来。他一路上日夜兼程地赶回来，这一放松下来，困倦之意便涌了上来。佟司锦让他回去歇息，他不肯，说那里空得很，就要在这里睡。佟司锦也只得由了他，说先将药材拿回去熬着，过阵子给他送饭过来。

吉星河倒在屋子的榻上，眼睛一闭，就立马睡着了。

佟司锦看他这样，很是心疼。出去交待申德良，勿要让旁人扰了他，便勿勿回到了佟宅。

如今佟司铙在家里，照顾韩氏、轩轩，还有佟司铭、佟司铎，虽事情多，但有红梅等几个得力丫头相助着，也就是多操些心罢了。好在再不用防着柳姨娘使坏，这日子过得倒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趁心。

佟司锦回来后，对韩氏的恢复情况观察了一番。见她脸色比前几日又有好转，眼睛虽还不能睁开，但手指已经有活动的迹象，便叮嘱红梅几个要时常给韩氏翻身，给她按摩身体，免得身上生出疮来。

她坐回到案前，重新写了份方子，交给佟司铙，让她傍晚盯着下人熬药。自己则带着青樱亲自往前院大灶上跑了一趟，从那里拿了肚条、鱼头、及一些蔬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