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司锦穿过月洞门，看见槐树那一片片绿叶映在蓝天下，心情不由得舒畅起来，忽然听见有声音隔着矮墙传了过来。

“你看看你现在过的日子，还真做小伏底的。你就这么甘心？”

“你知道什么？瞎操什么心，我自有主张。”

佟司锦一听便知，前头说话的是刘婆子，后面不耐烦的，正是柳姨娘。她心里一动，身子避在一片树影里。

刘婆子道：“三姑娘嫁得好，你不赶紧借着这个势动手，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柳姨娘白她一眼，“着什么急？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不好惹。小打小闹的，伤不她们半分，反倒坏了以后的事。我现在啊，要等的就是时机。”

刘婆子往地上啐了一口，“现在二房借着三姑娘的力，总算压过了长房。谁不盼着亲生的发达，老太太这心情舒畅着呢，这是她多少年来的心愿。她不想让长房好过，你还不趁这机会赶紧动手，把库房的钥匙重新夺回来。”

柳姨娘不耐烦，“你就知道库房钥匙！别乱吵吵了，我心里头有数。”

刘婆子疑惑地问道：“你会看不上库房那些东西？我不信！你是不是在谋划别的？”

柳姨娘伸出脑袋，四处张望着，“你别问了。你不是要银子吗？这有五两，拿去。”

“五两银子就想打发老娘？”刘婆子瞪起眼睛，“老娘养了你，又给你谋划了这般的好日子，你却这般孝敬老娘，良心都给狗吃了！”

柳姨娘以前信服刘婆子，现在只觉她蠢笨，可又经不住被她骂，只得又翻出几块碎银角子，“你且忍耐一些时日，不要再催促我，到时候我对付完我们院子里那个，自会多多孝敬你老人家。”

“真的？你可不要哄骗老娘。”刘婆子牢牢地攥住银子，半信半疑地问道。还没等柳姨娘回答，她一跺脚，“完了，前院那边还等着我办事呢！”

佟司锦一听她二人要散，愈发将身子隐深了。她看见刘婆子急火火地走了，又见柳姨娘伸出头来往附近看了后离去。

四周恢复了宁静，佟司锦从树影深处走了出来。她慢慢往清合院走着，同时琢磨着刚才听到的那些对话。

以前佟司锦只知道那氏不待见韩氏及自己，现在听来，原因竟是佟福泰是那氏亲生儿子。她摇摇头，苏氏是长房这边佟海泰的亲生母亲，没错！可苏氏已经离世，长房这一边谁不是待那氏恭敬如亲祖母？谁知那氏竟藏着如此的私心！

还有，果然如自己所料。这柳姨娘和刘婆子蛇鼠一窝。柳姨娘对韩氏示好，只是表面上的做戏，她暗地里还是要设计韩氏。关键是，柳姨娘还心计颇深，她具体的动作没向刘婆子吐露半点。

自古都是贼难防，篱笆要扎牢。佟司锦一时没厘出来头绪，她已经带着青樱回到清合院。院子里干净整洁，几株芙蓉花已经打了花苞，似有清幽香味飘来，她索性坐在树下的坐墩上，看起那还闭得紧紧的花苞来。

“你换位去看，钰姐儿那般身份，可不就这么好命？”

传出来的是柳姨娘的说话声，听着像是在劝佟司钥。青樱故意咳嗽了两声，好叫柳姨娘不要乱说。

佟司锦倒是受到了启发。她换位到柳姨娘的角度，会去害谁呢？柳姨娘在自己跟前碰了不少钉子，也知道自己对她没好感，她定不会对自己下手。韩氏是长房的当家主母，以前也知柳姨娘的厉害，想必韩氏对柳姨娘心底也有提防。

“二姐姐。”软糯糯的声音传过来，佟司锦扭着一看，佟司铎蹬蹬蹬地跑了过来。她心里一个激灵——柳姨娘的目标是佟司铎？

“二姐姐，我下学了。今天先生教了新的文章，我该给姐姐听。”佟司铎回头朝青柱招手。青柱手里拎着佟司铎的书袋走了过来。以前佟司铎都要自己背书袋，后来这里头放的书册越来越多，加上还有笔墨之类的用具，变得越来越重。在佟司锦的建议下，佟司铎才将书袋交给了青柱。

“不急，你先去额娘那里请安，屋子里歇着消消汗，姐姐有的是时间听。”佟司锦拿着帕子给佟司铎擦汗。

“好嘞！”佟司铎待佟司锦手里的动作停下来，又兴头头地往主屋正厅跑去。

佟司锦手里捏着帕子，一时陷入了沉思。前世，佟司铎好像是来年的春天。可自己在这一世没被害死，父亲也还活着，事件的发生会不会与前世不同？不管怎么样，柳姨娘要下手的话，佟司铎是最有可能的那一个。

“锦姐儿怎坐在这里，仔细外头风凉吹着了。”柳姨娘听到青樱的咳嗽声，从窗格往外看见了佟司锦的身影，自忖教导佟司钥那些话并未出格，她便笑着出来与佟司锦打招呼。

佟司锦的目光在柳姨娘面上划了几下，前世就是这人害死了自己。这一世，这人还要害她的家人。她知至少要敷衍对方几句，但实在是做不到。

柳姨娘愈发觉得二姑娘没礼貌，心里恨恨地骂她，但面上仍然做出不以为意的表情。

佟司锦起身回了屋。柳姨娘想去杨姨娘那里，别看她在刘婆子跟前显得很笃定，她心里有想法，但还得寻机会才行。

忽然间，柳姨娘看见一个婆子脚步匆匆地往这边走过来。是前院的婆子，她笑着迎上去，“妈妈去我屋里坐坐喝口茶吧。”

那婆子抬眼瞅了柳姨娘一眼。刘婆子在前院是那氏跟前得脸的，她对柳姨娘皮笑肉不笑地应了句，“哪有那个功夫啊！”她朝杨姨娘屋子抬了抬下巴，“这位的亲兄长来了，老太太叫她，去前头院子那里说话。”

柳姨娘一听这话，心里就算盘开了。杨姨娘的亲哥是个败家子，这次上门十有八九是来讨银子的。她摸出几个铜板递过去，“既是这样，妈妈拿去喝茶，我也不耽搁你时间了。”

那婆子接了，兀自朝杨姨娘屋子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