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琦青正与她们说着话，有婆子找过来，与她俯耳低语。片刻后，她让贴身大丫头若雪陪着姑娘们，自己沿原路返回了。

眼见着没人在场拘着，佟司钰第一个跑进院子里，她胡乱抓起雪团成球，左右四望。佟司锦她有些怕，自是不敢去招惹。佟司铃又是小姑娘，不好叫人说欺负小的。她只能往佟司钥身上掷了过去。佟司钥边躲边瞪她，“你做什么？这个打人很疼好不好？”

“跟你闹着玩呢。干嘛这么小气？”

……

佟司锦摇摇头，自己朝另一堆雪的方向走去。冬天的京城看似是白茫茫的一片，但仔细看去，那雪落到地面上之后，被行人踩着、踏着，与泥土混在一起，污浊不堪。可这庄子上的雪，纯白无暇，让人看了便心生欢喜。

她自己用雪堆的雪，团了个胖胖的小人，圆头圆脸圆身子，张着嘴笑的样子。堆好后，她弯腰看了一阵子，呲牙与雪人对笑了一下，然后满意地抬起身来。

若雪跑过来道：“二姑娘，她们都进到屋子了，你也别在外头呆着，仔细着了凉。”

佟司锦搓了搓冻得发红的双手，她随着若雪进到屋子里。这屋子果然很大，中间摆了一张红木雕云纹描金腰八仙桌，上头摆着各色新鲜果子及精致的点心。八仙桌后对着门处，是一个落地明罩，当中摆了一件镶牙仕女图折屏。佟司锦心道折屏那边，恐就是佟琦青说的挂了画作的画室。

佟司钰她们已经入了坐，正吃着果子点心扯闲篇儿。佟司锦也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坐下，悠闲地品起茶来。没过多久，若雪进来道：“各位爷马上就是过来了，还请姑娘们保持肃静。可在折屏后窥看一二，不过须要小心，不要弄出声响。”

大家立刻都噤了声。想想很有趣，自己能看到对方，对方却看不见自己。佟司锦神情兴奋，双眼放光，时不时地往折屏的方向瞄上几眼。佟司钥也眨巴着眼睛，跟着往那边望。与已无关的佟司铃，连带着也兴奋起来。

过了一阵子，她们便听到有杂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而至，便知是佟琦青所说的贵族子弟到了。大家便都屏住呼息，竖起耳朵听着，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屏风不隔音，那边说话声俱传了进来。许是谷家并未说屏风这边有人，佟司锦能听出来他那边之人说话便如平常般自然随意。

“家父道这些事皆是名家名作，还请各位欣赏点评。”显然这说话之人，应是谷老太爷之子，不过这个声音佟司锦听着感觉对方比较年轻，且带着虚浮油滑。

“谷二爷相请，果然够意思。这庄子够气派体面，这画也是日常难得一见。我等先好好看看再说。”

“廖五爷精通这些，应该看得出精妙之处。我等惯会吃酒闲逛之人，怕是不识货之人。”

“瞧你说的，就是不精通绘画者。难不成也分不出好与不好吗？你看这工笔，这渲染，这构图，这敷色……上品啊！”

……

佟司钰听那边说得气氛热闹，便不想再拘在座位上，她心想刚才那丫头也说过，可在屏风后偷偷张望一下。本来嘛，她来的目的，就是想看看有无中意之人。来之前，她额娘齐氏也告诉过她，这次谷家请来的才俊们，个个都出身高门。也就是说谷家已经为她们把过一道关了，齐氏还叫她好生挑一挑。

念及此，佟司钰便起身猫腰往屏风跟前去，她借着折屏中间的缝隙看过去。只见那边确实有七八个男子，皆衣着华丽，有的负手而谈，有的持扇指点……

佟司钥也如佟司钰般，来到屏风跟前，伸头往那边看。接着就是佟司铃过来凑热闹。

佟司钰目光往那头扫来扫去，一时拿不定主意。忽听那方有人道，“堂堂国公府的廖五爷，也有识不出真迹的时候。”

一位身穿绛紫色团纹锦袍的男子，辩解道：“这画用的西洋画中的技巧，与咱们惯常见的移动作画法不同，是以我产生疑惑。”

他们这些人所言，佟司钰自是听不懂，但“国公府”三个字钻进了她的耳朵里。要知道国公这个爵位，比佟家的伯还要高两级。她的目光，不由得投到这位名叫廖五爷的男子身上，见他身长玉立，面如冠玉。家世好，长相又好，她的心开始怦怦跳了起来。

佟司钥自是也没忽略掉国公府这位爷，她想见这个的样貌，便朝佟司钰那边挤了一下。这便使得佟司钰发间的步摇碰到了屏风架上，发出了声响。

那边的人谈兴正浓，自是听不到这种微小的声音。但佟司钰离屏风近，她吓一大跳，蓦地往后退了一下。佟司钥没了靠处，撞到屏风上，那屏风就朝外倒了下去。

此时，佟司锦觉无趣，已起身悄悄地走出了这间屋子。门在她身后关上了，她仍听到面传出“啪”的一声巨响。她从窗子往里望去，只见众人皆被吓住，尤其是那些男子，见屏风倒地正吃惊，又突然看到年轻姑娘蹲在屏风后，目瞪口呆地望着自己，那场面可以称得上是面面相觑，尴尬至极。

谷盛忙以主人家的身份给双方打圆场，“正好，这边是我嫂子娘家的侄女。我不知她们在这摆了席面，抱歉，抱歉。”

那些男子似明白过来，目光不住地往佟司钰她们脸上打转。佟司钰面红耳赤，她抬头，目光搜寻过去，正好与廖五爷对了个正着，脸愈发红得像绸布，扭头就往屋子外头而去。佟司钥和佟司铃自是相跟着出来了。

若雪匆匆而来，带她们去了别处。佟司钰磨磨蹭蹭地落到后头，佟司锦留意起来，见她不住地往后张望，随后她看见一位身穿绛紫色锦袍的男子，走出屋子，看向她们这边，便知其中有原因。

佟司钰则一改初来时雀跃兴奋的神情，似若有所思，又像是有所牵绊，就连跟佟司钥斗嘴比高低也没了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