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司锦一愣，那氏叫她去做甚？她让红梅看着灶头上熬的药，才带着紫杏出了门。在庑廊上，她遇到了佟司钰。

佟司钰下巴抬得很高，佟司锦装作没看见。前些时日，佟司锦还关注她们这些人的动向，到了现在，她不是不注意，而是将更多的精力往外看，比如要准备制香脂，还要抽时间去找刘二。

哪件不比与这些人内耗重要？佟司锦眼风匆匆扫了眼佟司钰，径直去了前院的正厅。那氏依旧高高地坐在六方云头椅上，齐氏和柳姨娘一左一右地坐在下首。佟司钥和佟司铃已经到了，她俩正小声说着话。刘婆子候在那氏跟前伺候着。

大家见佟司锦和佟司钰到了，纷纷将目光投了过来。佟司锦觉得这些目光都落到了自己身上，她无所谓啊，反正也没什么要求她们的。

她抿抿嘴，坐到最后一张绣墩上，心里正琢磨着，这申德良不知找到铺子了没？又想自己手边有哪些材料可熬制香脂。

那氏眼睛往下面扫了一眼，她的眉头蹙到一块儿——这二姑娘心不在焉，显然没把她放到眼里。她重重咳嗽了一声，沉声道：“大家都来齐了。我寻常着，这三姑娘和四姑娘进宫，得到端妃娘娘的赏赐，是咱们佟家的荣耀。”

佟司钰和佟司钥都眼睛一亮。佟司钰看了一眼齐氏，开口道：“老太太莫不是要奖赏我和妹妹？”

那氏对佟司钰识眼色非常满意，她笑着点头道：“就属三姑娘最聪明，怪道端妃娘娘专门提到你，说你合她的心意。”

佟司钥心生不满，但她忍着没表现出来。柳姨娘也笑着说：“钥儿多向三姑娘学着点才行。”

这些话在佟司锦耳边打了个旋，就飘走了。她还真把那氏的奖赏看到眼里。

齐氏捏着帕子，起身给那氏福了福，“还不是老太太抬爱。我们三姑娘定会记着老太太的大恩大德，给佟家挣回体面。”

那氏微微颔首，让齐氏坐回去。“端妃赏了四匹锦缎，三姑娘和四姑娘各得一匹，其余的我给你们收着，以后得用时全给你们。另外，眼见冬天要来了，也到了缝衣服的时候，给三姑娘和四姑娘多缝一身喜气的。姑娘家就该打扮得漂漂亮亮，看着也喜气。”

那氏说完，她院子里的婆子就将四匹鸦青色四合如意暗花纹绸，捧了进来。佟司锦一看就有些想笑，这颜色啊，给那氏缝衣服都显老气。

佟司钰和佟司钥心里想的，可不是这个。她们觉得这就是赏赐，用来供着显摆的。她俩起身给那氏行礼，“多谢玛麽。”

那氏与刘婆子道：“这消息也得说给高范二位嬷嬷，她们老说我这两个孙女如何不用功。如今得了娘娘的赏赐，让她们也高兴高兴。”

说到这里，那氏目光转向佟司锦，高声道：“二姑娘你笑什么？难不成有什么意见？”

佟司锦听自己被点名，她起身，从容地福了福，“孙女没有意见，就是为二位妹妹高兴。”

佟司钰“哼”了一声，冲着佟司锦道：“别假装了，你就是恨已无妒我有。”

佟司锦看她一眼，与那氏道：“孙女已知玛麽奖赏了二位妹妹，现可否让我回去？”

佟司钥道：“我们还没走呢，二姐姐急什么？莫不是三姐姐说的是真的？”

佟司锦觉得好笑，她转身看向佟司钰，“我在想什么，与你有何相干？还有你，”她看了眼佟司钥，“你这话奇怪了，只有你们走，我才能离开吗？”

佟司钥咬了咬牙。佟司钰看向那氏，急赤白脸道：“玛麽，你看二姐姐她……好无礼啊！”

“你给我坐下！”那氏将手里的佛珠掼到桌上，讥诮道：“我话都没说完，你着什么急？不是我说你，你两位妹妹得了赏，你这个当姐姐得也要反思。同样是进宫，人家得了赏赐，你呢？空着手回来还好意思了？”

佟司锦冷笑道：“有什么不好意思？难道没得了赏赐，就不配回家吗？就要得到你们的嘲讽吗？”

那氏被问得哑口无言。她看眼柳姨娘道：“你这些年管着大房，二姑娘没规矩至此，你是如何当的家？”

柳姨娘被那氏指责不服气，她转念一想，这倒是个令箭，她起身，指着墙边站着的金桂道：“还不快去找几个粗使婆子来，老太太都说二姑娘没规矩，叫她们来掌二姑娘的嘴。”

紫杏急得团团转，二姑娘要吃亏了，这可如何是好？她趁人没注意，顺着墙边往外溜，还是把青樱叫来，这丫头有几下功夫，可以保护二姑娘。

没想到佟司钰把紫杏给喝住了，“你跑什么跑，一会儿人来了连你一块儿掌嘴！”

这次又让佟司锦开了眼界，这些人合伙欺负她，真是卑劣至极。她挽起袖子，朝紫杏使个眼色，紫杏这回索性直接往外跑了——要干架，得叫人来才行，青樱、红梅、冯婆子，还有自己，反正不能叫姑娘吃亏！

不过是一会儿的功夫，从后院传来纷沓杂乱的脚步声。听起来像是来了一群人，那氏不动声色，在坐的除了佟司锦之外，都流露出得意的神色。

佟司锦也想了，自己和青樱展开拳脚，那些婆子也不见得就能近身。如果抵挡不了，她还可以跑，前头有守门的，可角门没有。从那里跑出去，就可以骑上青骢马。她们这些妇孺们，又撵不上自己。

再往后呢？她可以去……吉家啊，找吉星河。就是把角门暴露了，这一点她不太满意。

转眼之前，金桂领着几个粗使婆子来了。青樱也扒开众人，跑到佟司锦跟前，挡在她身前。红梅和紫杏，还有冯婆子都跟着挤了进来。

双方形成了对峙的场面。那氏和齐氏，以及佟司钰和佟司钥、佟司铃的目光都集中到柳姨娘身上。柳姨娘朝金桂道：“都愣在那里做甚？老太太说了，要惩治二姑娘。你们，”她指了指那几个粗使婆子，“把二姑娘拖出去，掌嘴二十下。”

说到这里，柳姨娘心里格外舒坦。这个二姑娘，终于也有挨打的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