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与苏氏都是平妻，身份相同，只不过苏氏早几年进门而已。谁要在后头嚼舌头，严加惩处！如此，长房杨氏娘家人品行堪优，她既是进了咱们佟家的门，让她务必遵守妇道，少与娘家人来往，免得拖累咱们佟家。”

佟托哈前半句话让那氏暗自得意。“说起来杨氏进门这么些年，她娘家侄儿品行不端也怪不到她头上，不过平白影响到老太爷。妾身想了想，也得惩处警戒旁人，罚她半年的例银？”

佟托哈摆摆手，“这个你拿主意。总之，过些年后我因年岁渐增不驻防察哈尔了，就会为海泰申请爵位。在这期间，咱们佟家不要再出什么差池，免得皇帝一怒之下咱们爵位不保。”说着，他又将于孝通所言江都发生之事简单说了一遍。

那氏听得心惊，她强自压着，不敢流露出半分情绪。

这一天佟托哈被折腾得不清，他有疲惫，说完之后就要去休息。那氏将佟托哈送出正厅。她这才好像突然发现佟托哈的腰背已不再挺拔，真是岁月不饶人！

感慨之余，那氏又生出危机感来。她让刘婆子将齐氏叫来。

齐氏恭敬地向那氏行礼。那氏瞟她一眼，这个儿媳长得还算周正，就是出身低了些，不过她对自己的态度一向顺从，这也让她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停发杨姨娘半年例银。”那氏平着声调道。

“是。”齐氏觑了眼那氏的脸色，心里有些忐忑。

“你现管着佟家的中馈，你当是那么好管的？方方面面的心都要尽到，若是累及到佟宅的名声……要知道，盯着这中馈的不少。”那氏蹙眉敲打着齐氏。

齐氏只觉得自己倒霉，明明是长房惹出来的事情，凭什么怪到自己头上？按说二房这一脉才是老太太的亲骨肉，可她向来摸不清那氏的真实想法，只觉她阴晴不定，只能顺着她的话检讨自己。

那氏虽是应酬完佟托哈，但她心里不知为什么总有些不着底。

眼下她也不想跟齐氏再说什么，这个儿媳就想巴着自己，拿着全宅子的中馈。齐氏也不想想，她手指缝里漏下的无非是给佟司钰和佟司铮留着。说来他们都是自己亲孙子，她也乐得其见。只不过不能叫她知道自己心中所想，否则还如何拿捏得住呢？

齐氏走了之后，那氏大脑似忽然开窍，她叫过刘婆子道：“你说说，罗二贵一不告桐花馆的老鸨，二不告杨平河，怎么就告起咱们老太爷了呢？”

“是啊！又不是咱们佟家让杨平河行凶的。”

“罗二贵不就是一个粪夫吗？”那氏掩着口鼻道，“怎会想出这么一招，偏偏皇帝还过问了。”

刘婆子凑近那氏道：“外头都说是他妹子显灵了，让他如何如何的。料他想破了憨脑袋，还不是忍着没招儿。”

说着刘婆子把从外面听来的那些神乎其神的话，活灵活现地说了一回。那氏听得咂舌，不过她还是将信将疑，“我听宫里那位贵人说，当今的皇上可不愿听这些。你听听就好，可别往外头去说。”

刘婆子轻打自己嘴巴，“我就是给老太太学个话儿而已。若到外头胡说，就是这个下场。”

那氏略思考了一下，又道：“这个该不会是咱们宅子的谁，给罗二贵出的主意吧？”

刘婆子顿时张大了嘴，“老太太怎么会这样想？咱们宅子里就这么几号妇人，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到哪里认识罗二贵那个挑粪的？再说了，都倚仗着老太爷和老太太才有饭吃，谁会揭自家的短处？”

那氏沉吟了一下，没有开口。放眼往整个佟宅望去，如果说以前还有个苏氏在她头上的话，现在她完全是说了算的。长房和二房谁不是要看她的脸色？她们都要依附自己才能讨得好处。

想到这里那氏脸色微微好转。她揉了揉太阳穴正想小憩，忽又想起佟托哈方才所言，暗暗思忖起来。当时佟海泰来信说张婆子失足落到山崖没命了，她还有所疑惑，但跟前也没人可问，转眼就抛到脑后。她瞥了一眼刘婆子，“前些时日忙，竟也不知下人在江都伺候大老爷的情况。你去把绿兰和秋喜给我叫来。”

刘婆子应着是转身离去。她心里琢磨，那氏那句话说与她听是何意？难道罗二贵是受人指使的？进到清合院，她一眼就看见花圃前的柳姨娘。两人眼神一对上，刘婆子便退到大槐树后，问道：“你可指使罗二贵？”见柳姨娘下意识摇头，便放了心，将那氏的话复述了一遍。

柳姨娘瞪大眼睛，“罗二贵是谁住在哪里，我都不知，我何以去指使他？再说了，长房现在由我当家，我指使他告佟家？我又不是傻子。那会是谁呢？杨是个蠢的，又一昧听娘家哥哥的话，她侄子犯事儿，她避之未及，也不会是她。难道？是她？”柳姨娘的目光投向香合院。

刘婆子心里一惊，是香合院的齐氏？难不成二房想看长房倒霉？她眼神闪烁，游移不定，从树后闪出，去叫了秋喜和绿兰说是老太太有请。

柳姨娘看着刘婆子离去的背影，越想越觉得是香合院的齐氏。别看齐氏平时待自己客气，可她骨子里那种看不起妾和出身高贵的自傲，是根本掩饰不住的。她目光阴沉着，转头回了东厢房自己的住处。

……

而祥合院里，秋喜和绿兰跪在那氏跟前，她俩当天都没跟着二姑娘去普福寺，完全不知道张婆子是如何落到山崖里的。那氏眼睛里阴晴不定，她这才知道张婆子是跟着二姑娘佟司锦去上香时丧命的。

这完全是场意外？那氏倒是想起佟司锦刚回来时，在她这屋子里与佟司钰的那番对话。她眉心皱起，这个小姑娘在外头跑了一遭，好像比以前长进了。不过一个小姑娘能掀起什么浪花，早点打发她嫁人就是。

刘婆子又被派来清合院叫佟司锦。柳姨娘已经知道绿兰和秋喜去过祥合院，她不以为异。她是给张婆子有所安排，令她想法子害死佟司锦。张婆子一向嘴紧，绿兰和秋喜能知道什么？即便是知道了，张婆子已死，死无对证！

佟司锦跟在刘婆子的身后进到祥合院正厅，她规规矩矩向那氏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