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来江都前，柳姨娘让她凡事要听张婆子的。绿兰觉得夹在张婆子和杨姨娘中间很难，又发现二姑娘突然精明起来，再看张婆子那张还未全好的脸，她觉得更加不容易。

“让二姑娘去赶香会？”绿兰搞不清张婆子有何用意，她重复地问了一遍。

张婆子不耐烦道：“你去跟杨姨娘说，让她再往大爷跟前说道说道，这不就结了吗？”

“二姑娘去赶香会咱们能落什么好？”绿兰犹犹豫豫地问道。

“你蠢啊！二姑娘不在家，咱们就不用绣荷包了。”

“可绣荷包有奖赏……”

张婆子：“……”她举手做势要掴绿兰，“柳姨娘的话你也不听了？”

这是绿兰的命门。她是家生子，全家都指着她拿工钱养活，要是柳姨娘把她赶回去的话，爹娘不要剥了她的皮？

想到这里，绿兰拿着手里的绣活儿往外走。见着红梅便道：“这个配色我拿不定主意，想去问问秋喜。”

红梅早得了佟司锦的吩咐，由着绿兰去作妖。绿兰便畅通无阻进到杨姨娘的小院子，她摸出两个铜板递给秋喜。见秋喜朝屋子努努嘴，就轻手轻脚地往里面进。

说起来杨姨娘也觉得心情不顺畅。她本来想着大太太韩氏没跟来，柳姨娘舍不得丢下大房管事儿权，自己在江都不就大出风头了嘛！

可谁知，驻防在江都的旗营多，文官、京官扎堆。仓廩实知礼节，官太太们之间交往应酬自然是在正妻之间进行，妾室都养在内宅里上不了台面。杨姨娘自是只能窝在宅子里，她叹气——还真是服侍大爷来了！

杨姨娘原是柳姨娘身边的大丫头，自是对柳姨娘的野心熟稔于心。张婆子跟来江都的目的，她也能猜出个大概。可这张婆子是怎么回事儿？上次瘦西湖，她制造了那么好的机会，可也没成事儿。

柳姨娘和韩氏之间的事情，本不关她杨姨娘的事情。可韩氏若是倒了，她是柳姨娘的人，会跟着水涨船高。

在佟家这样人多的宅子里，身边没合心的丫头打探与传递消息那可不成！秋喜这样的人，她一向对杨姨娘忠心耿耿。

可杨姨娘知道这两天秋喜心里有怨。原因么，就是佟司锦拿来绣活儿让秋喜做，各人丫头各人使唤，杨姨娘一口回绝。

眼下佟司锦那里的绣活儿都拿到苏大奶奶家的铺子去卖，听说是抢手货。那些做绣活儿的丫头婆子因此得了赏钱。到手的鸭子飞走了，杨姨娘知道秋喜把自己给怨上了。

杨姨娘少不了借由头打赏秋喜。她是丫头出身，家里穷，每次打赏都跟剜了她的肉一般。

杨姨娘皱眉想心事，看见绿兰没经通传就悄无声息进来，心里对秋喜不满加重。绿兰对她福了福道：“奴婢听张妈说普福寺是个好去处，二姑娘去赶香会最合适。姨娘可跟大爷说道说道。”

杨姨娘靠着引枕白她一眼——合则又来劳烦她？哪有这么便当的事情！

绿兰凑到杨姨娘跟前，把二两银子搁到案几上。“这是绿兰孝敬姨娘的。姨娘动动口而已，对你只会有好处。”

杨姨娘掀开眼皮子瞅了一眼银子，绿兰又添二两，“只得这么多了。张妈说若是姨娘嫌少，她会去跟柳姨娘说。”

赤裸裸的威胁？杨姨娘盘算了一下，普福寺在城外，来去要大半天的时间。若是佟二姑娘……她的那些糟心事不就迎刃而解了吗？脸面算什么？她半闭起眼睛，慢慢道：“我尽力吧。”

红梅将张婆子她二人的动向说与佟司锦，对方好似没有听到一般。

佟司锦刚收到苏大奶奶送来的银票。苏大奶奶说“羞花”和“闭月”卖得很好，每盒三两银子，共买了三十来盒，她让佟司锦赶紧补货。

佟司锦这会儿正支着肘子瞅银票呢！前世她可没见过这个——果然贵女贵妇们的生意好做。

张婆子她们如何了，佟司锦不关心这个。她决定教会红梅熬这些药膏，她这次往里头撒了一种重生带来的药粉，能起到舒缓神经的作用，效果会比前次的更好。

晚霞沉沉地堆在天边，佟海泰拖着疲惫的脚步走进宅院大门。他现在已经弄清楚了，簿册上各项收入除去各项开支，盐商们手里应该还有两千万两银子。佟海泰提出要看这些库银，刚开口就被秦总商拒绝了。

看来盐商这里有大问题！佟海泰面对一桌子的美味饭菜，揉揉太阳穴，胃口皆无。

佟司锦当然知道父亲公差棘手，她搛了一块鱼肉搁父亲的盘子里，“阿玛尝尝，这是清蒸摸刺刀鱼，肉嫩着呢。”

佟海泰转头看了眼女儿，见她气色比起刚到江都时要很多，心里稍稍得了安慰，便笑道：“今儿我得了京城你玛嬷的来信，说家里一切都好，你额娘的身子也比以前要好。”

佟司锦当然知道自己的玛嬷是个什么样的人，何曾见过她关心过自己额娘？她说这些无非是面子上的话罢了。

此时杨姨娘念了句“阿弥陀佛”，又笑道：“原来念经还是管用的，妾日日都在为姐姐祈福呢。”

说得比唱得好听！佟司锦暗地里撇嘴。

佟海泰道：“你有心了！一家人合该这样为彼此尽心。”

杨姨娘面露得色，“妾听说普福寺尤其灵验，本想亲自去一次，好为姐姐祈福。只可惜这些时日我身子骨不大好，只能作罢。”

佟海泰道：“普福寺的确名声在外，待我有空了带你们去烧香。”

杨姨娘干笑着把话题拽回来，“妾寻思着早点拜佛，姐姐的身子就能早点好。要不让五姑娘司铃去好了，年轻人多少脚步也轻快些。”

佟司铃嘴巴嘟了起来，她满心的不愿意。要去也得佟司锦去，那可是她的额娘。她不敢说出来，低了头拿筷子将碗中的丸子捣了个稀巴烂。

佟司锦观望着他们，笑眯眯地，就是不接话！

杨姨娘恨得牙痒痒，她挤出笑来，“妾想着，不若二姑娘和五姑娘一道去吧。”

佟海泰看了眼佟司锦，心里有一些犹豫。佟司锦这才微微一笑，“好啊，能给额娘祈福，我求之不得。正好，运使家的傅姑娘也约我去赶香会，到时候我们与她一道去，岂不美哉。”见杨姨娘铁了心肠要让自己去普福寺，佟司锦肯定及确定这次出行凶多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