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雪枝讨厌变态。

这个世界上喜欢变态的人固然是少数，但对于曾无数次折在变态手里的五条雪枝来说，一看到这种神经兮兮、恶心巴拉的存在她就浑身难受，恨不得当场跑去泡个热水澡冲掉一身的晦气。

她强忍着心里的膈应，将那只陷入沉迷状态的咒灵一脚踢开，回身对着旁边淡定吃瓜的运输工说道：

“这个家伙脑子有点问题，你先帮我看住他，我去打个电话。”

她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走到不远处，伸手掏出了手机。

“嘀……”

“莫西莫西？”“五条雪枝！你居然又背着我，在训练时间偷偷跑了出去！”

“额……”

五条雪枝的额上冒出了冷汗：“真希学姐，你听我狡……不，听我解释……”

“哈？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禅院真希的话中充满了怒气：“居然又逃训练，这已经是第几回了！”

“……额……总之……总之非常抱歉，真希学姐！我马上就回来！”五条雪枝大声说道。

“所以这次又是因为什么原因？送孕妇去医院还是拯救树上的野猫？”

听到这句话，五条雪枝的表情僵硬了一下，将“送老人去住院”的理由从脑子里默默划掉，纠结了一会儿：“额，其实就是……就是那个了。”

“什么这个那个的？”

“就是那个啊！青春期少男少女或多或少都会遇到的那个……”

“哈……”

“就是……”

“……恋爱问题。”

电话另一头突然传来了野蔷薇的惊呼：“雪枝！你谈恋爱了？！”

……

……

她就不该想出这个该死的理由。

在少女如炬的眼神之下，五条雪枝缩了缩脖子，生无可恋地扯动起嘴角。

“老实交代，你居然背着我偷偷跑去谈恋爱了？”

野蔷薇抓住她的肩膀，激动地问道：“对方是谁？长得帅不帅？你们怎么认识的？谈恋爱这样的大事居然不跟我这个闺蜜交代，雪枝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了……”五条雪枝十分弱气地说：“总之……额，还没到那个程度。”

“那就是还没追到手？”野蔷薇的眼睛睁大了：“不会吧，雪枝你亲自去追都没追到吗？”

“……其实，我还没去……”

“纳尼？！”野蔷薇忍不住提高了嗓门，在五条雪枝惊恐的眼神之下猛地捂住了嘴：“我知道，我不会说出去的。但是你居然暗恋别人？这也太奇幻了吧。”

“……所以说才不能告诉你们啊。”五条雪枝非常郁闷：“暗恋别人什么的，听上去……也太叫人尴尬了。”

“完全不会啊！”野蔷薇拍了拍她的肩膀，一副知心大姐的模样：“雪枝你就放心好了，像你这么好的小姑娘，肯定没有男生不喜欢，你就放心大胆地去追吧，我相信你！”

“额……谢谢。”五条雪枝的嘴角抽了抽。

“所以所以，到底是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帅哥能让你偷偷暗恋啊，可不可以先跟我透露一下。”野蔷薇的表情突然变得十分八卦。

“……”

本来就没有人，要她从哪找一个莫须有的暗恋对象给她，难不成还要现编一个？

五条雪枝露出了死鱼眼，因为意识到自己撒的谎实在是有失水准，只好抬起头，干巴巴地说道：“是在路上偶遇的帅哥了，因为长得好看，所以忍不住就跟了上去，然后发现了他的出行规律，最近几天就经常去看他……”

“……这不是斯托卡吗。”野蔷薇的表情呆滞了一下。

“没有那么变态了！”五条雪枝耷拉着脸：“总之野蔷薇你不要再问了，如果……嗯，如果将来有什么后续我再跟你说。”

“那就说定了！一定要告诉我哦～”野蔷薇一把搂住了她的脖子：“我们雪枝那么可爱，肯定可以恋爱成功的。哟西，我们赶紧过去吧，再不出去的话真希学姐又要打人了。”

“嗯嗯……”

五条雪枝松了口气，刚一转身，脚步突然一顿。

她看到一个人影从不远处一闪而过，恰好野蔷薇偏过头与她说话，将那个影子挡了一下。

刚才的话不会被人听到了吧？

她纠结了一秒，还是决定放宽心。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被听到就被听到吧，只要不传的整个学校都是就行。

等等，不会传的到处都是吧。

……

“真希学姐，我们出来了……”

“悄悄话说完了？”

禅院真希单手叉腰，十分霸气地看着她，指了指身边的咒具：“来！我们打一架！”

对练的过程并不算很畅快，毕竟要控制自己不使出超出咒术的力量，而单纯使用咒力五条小姑娘的体质实在称不上很能打。两人来来去去几个回合，胜负暂且不提，五条雪枝的体力已经透支得彻底了。

她弯下腰，重重地喘着粗气，正在这时，一块手绢突然出现在她的眼前。

那是一块十分素净的白色手绢，简单的图案，大方的款式，被折叠成方方正正的形状安放在来人的掌心。

抬起头，伏黑惠那张冰块脸映入她的视线。他一句话不说，只将手绢递了过来。

“……谢谢。”五条雪枝愣了一下，伸手接过，擦了擦额头。

这年头，还有男生随身携带手绢的吗？

见她收下，伏黑惠点了点头，转过身阔步走开了，不知道为什么，五条雪枝从他的背影莫名看出了几分别扭的情绪。

“伏黑君？”她下意识叫道。

少年的脚步停住了。

“什么事？”他平静地问。

“那手绢我回去洗一下再还给你啊。”

五条雪枝走上前，见少年僵硬着身子，忍不住伸手在他眼前晃了一下。

“不用了。”伏黑惠侧过脸避开了她的动作，语气疏离地说道：“你不用还我，手绢送给你了。”

这……

五条雪枝突然想到了什么，扬了扬眉：“你刚刚在假山那边？”

“……”

“你都听到了多少内容？”

似乎被她散漫的语气刺激到了，伏黑惠的表情愈发冷峻，他抿了抿唇：“没听到，你们的事我不感兴趣。”

“我是骗她的。”

“……”

五条雪枝把手绢叠得方方正正，塞进了胸前口袋：“我没有暗恋别人，之前的话都是骗她的。”

“你为什么……”

“为什么欺骗朋友，对吗？”

五条雪枝将路面上的小石头踢开，抬起头，随意地说道：“因为我不是什么好人，天性如此，谎话连篇，惠觉得很过分吗？”

熟悉的称呼让伏黑惠的瞳孔缩了一下，他僵持了片刻，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

“你……为什么这么说？”

“？”五条雪枝一愣：“这么说就代表我是这么想的啊，伏黑可能觉得有些奇怪，不过看在某些事情的份上，我也不想在你面前装下去了，我就是这样的人，一个烂人，伏黑你不用太在意的。”

她心道，反正伏黑惠早就被她下了禁咒，跟她也算一条船上的，就算知道了自己的真面目也没什么。

“心情不好的话，就回去睡一觉。”伏黑惠突然开口。

他沉默了一会儿，安慰道：“每个人都有说谎的时候，我有时候也会说谎，出于各种原因……总之，我不会把今天的事告诉别人。”

他顿了顿，生硬地转身，匆匆离开了。

真是莫名其妙。

五条雪枝耸了耸肩，从地上拎起自己的背包，拍去灰尘，朝着宿舍方向走去。

真人被她下了咒言束缚，搬运工和骇客则各自有各自的工作，没人看管那个疯子。她留他有用，暂且杀不了，又吃不下，只好放他回去，以免提前打草惊蛇。

不过下次就不一定那么幸运了，真人啊。

在她研究出如何填补灵魂的缺失之前，她一定会让那只无法无天的咒灵匍匐在她的脚下，甘愿成为她的狗，她的养料，为她献上所有的忠诚。

五条雪枝的眼睛眯了眯，迎着刺眼的日光，不期然的，她想起了昔日的关西——那个被光污染侵蚀的不夜之国。

她曾被同一个疯子杀了十次，但在此之前，她的身体被禁锢在一家实验室，经历了成千上万次的改造与解剖。

五条雪枝熟悉每一股血液自血管流动的声音，只要听到轻微的响动，便知道自己接下来面临的是什么死法。

逃出来也是无用，那是一个令人绝望的世界，五条雪枝看不到未来。

器官衰竭是她最后的死法，那个时候，主动放弃不死之身的她将自己关在了充斥着放射气体的毒气室，一天之后她才真正地死去。

如今想想看，竟已是隔世之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