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清气的伪神，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么糟心的诅咒。”

五条悟将双手环在胸前，兴趣寥寥地说：“原本以为末法时代还能目睹一次真正的神迹，没想到，还是来晚了几年啊。”

听到他的话，面前的伪神似乎有些恼怒，他冷哼了一声：“神的力量是可以褫夺的，没有达到神的境界凡人永远不会明白力量的可贵，你们懂什么。”

“哦呀。”五条悟的眼睛眯了起来：“你的自信我很欣赏。”

他这辈子还没碰见过连他都不放在眼里的家伙：“不过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在打你之前，我先确认一下，这个村子里的人都是你杀的吧。”

他的六眼能够明辨物象，勘破灵魂，五条悟自然可以看穿面前的伪神身上堆积成垢的业障，以这种残害信徒和无辜生灵的方式升格的神明，本质上只是一滩腐臭的烂肉，又烂又弱——当然，是对于他来说。

“原本我以为这个村子的诅咒是被某种特殊的「帐」掩盖着。”他向着和室内悠闲地走着：“不过如今看来，不是没有诅咒，而是从一开始，诅咒便化为了‘神’的一部分，被山神村扭曲的气场包纳进场域罢了。”

“我承认，你很有天赋。”

“但是也仅此而已了。”

“轰——隆隆————”

天空中突然传来了一阵惊雷，五条悟的神情一怔，他望向窗外，脸上竟不由自主流露出几分笑意。

“哦呀，这可来的真是时候。”

他活动了活动手关节。

“我要收回之前说的话，在这件事情上，很显然，我的学生天赋比你更好。”

话音刚落，笼罩在山神村的扭曲气场自阵眼处猛地裂开，涛天的怨气随之袭来，伴随着瓢泼大雨，如一场山洪狂暴地向着神社中心坠落。

阵眼，破了。

和室中央的伪神凌厉地抬眸：“你们干了什么？！”

“嘛，不过是里应外合，一个在这里陪你聊天，一个跑去外面破坏阵眼罢了。配合非常及时，洞察力满分，这回可要好好夸奖她一下。”五条悟十分愉悦地伸了个懒腰，扭了扭脖子：“好了好了，快开始吧，早点结束早点回家，我还等着去附近的温泉场泡苹果温泉呢，听说津轻的特色果酒非常好喝。”

他说着，向前进了一步：“你想怎么死？是死的艺术一些还是朴素一些？”

“你怎么敢！”炸裂的墙壁自身后冲向五条悟的后心，五条悟随手一拨，将四周蜂拥的傀儡人推到了和室之外：“就拿这点东西糊弄我？”

“只是先探探底罢了！”

飞溅的血河化为利刃，自土地中迸发而来，带着势不可挡的速度，却在靠近男人肢体的那瞬间碎裂成星星点点的飞沫。大野谦一郎怒形于色，他抬起了右手，自此处，地崩山摧，五条悟被从天而降的巨石重重砸入了地底。

……

“不过是小孩子玩的把戏，神明大人追求的力量只是如此吗？”

“你——”

五条悟的身影闪现在伪神身后，他轻笑了一声，拎起伪神的领子一把将他扔了出去。

“砰————”

“啊呀，不小心力气用大了，神明大人难道被我打死了？”

“你休想！”

脚底的地面化为泥沼，五条悟不可避地陷落地下，就在这时，滚烫的岩浆扑面而来，将男人的身体整个覆没。

“都展示给你瞬移的招数了，还来这招是不是有点无聊。”

抬腿将身前的伪神一脚踹飞，五条悟拍了拍手，拂去掌心莫须有的灰尘。陷落在墙壁上的伪神一脸暴怒：“我和你无冤无仇，你到底想要什么，名利，财富，我都能给你！”

“很遗憾，这些东西我都有了，现在我只想暴揍你一顿。”

话音方落，四周酸雨骤起，尖刻的雨雾试图用酸性腐蚀一切可触及的事物。

五条悟拨开雨幕，可怖的酸雨自他的身体表层安然滑落，没有留下一丝印痕，行走在骤雨疾风间恍若无物，伪神这下慌了神，向后退了几步。

“你究竟是什么东西！你不是人类……不，你到底是什么？”

“我是什么，神明大人莫不是连这也看不穿？”

“我不相信！区区一个人类我居然都打不过，这不可能，我才不会……”“砰————”

“才不会什么？”

将扑上来自找麻烦的傀儡一脚踹开，五条悟踩着狼狈的伪神，垂下头，嘴角含笑，带着高高在上的冷漠。

“才不会被区区一个人类踩在脚下——是这么想的吗？”

“我说神明大人，时代变了，你不如学着……”

【等等。】

话说了一半忽然顿住，五条悟皱了皱眉，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脏突然不受控制地剧烈颤动起来。

按照常理来说，面前那个羸弱的伪神并不能对他造成什么伤害，甚至无法破除他的无下限术式。但是不断叫嚣的灵性却难得令他生出了一丝危机的预感，所以问题是出在……

“呸。”

伏在地上的伪神吐出口带血的唾沫，用透着寒意的嗓音冷笑了一声。

“你的愿望，我聆听了。”

……

「神，已回应。」

不知名的波动自空中悄然升起，一条无形的线连接在了五条悟和伪神之间。

【……我知道你们还抱着别的心思，如果你们真的要进去，千万不能向里面的神明许愿，不然就会像之前的村田一家一样，全家人都被牵连。】

村口老人的话猛然闪现在脑海，五条悟愣了一下，想起自己方才随口许下的愿望。

【“我和你无冤无仇，你到底想要什么，名利，财富，我都能给你！”

“很遗憾，这些东西我都有了，现在我只想暴揍你一顿。”】

……

暴揍他一顿……

“人类终究是人类。”

伪神缓缓起身，擦掉嘴角的血沫：

“无论有多强大，也无法触及人类之上的位格，在你向我许愿的那一刻，你就已经进入我的规则当中，而我实现了你的心愿，现在，该是抽取代价的时候了。”

伪神的笑容中透着癫狂，他神经质地上下打量着五条悟：“你的确很强，这非常棒，吸收了你的力量，我说不定……不，我一定会升格成真正的神明，这个末法时代最强大的神。”

“你的尸体会是我通往神明道路上最光辉的一块踏板，哈哈哈哈，我很期待将你做成傀儡的那一刻……”

……

“轰——隆隆——”

雨越下越大，滑过二人的脸颊，隔着透光的布料，五条悟看向骤雨交加的漆黑夜幕，心里难得升起了一丝奇妙的感受。

这次，算是翻车了吧。

他毫无紧张感地想着。

考虑到进入山神村前某位少女反反复复的叮嘱，五条悟忍不住老脸一红，嘛，因为对神明缺乏概念而在学生面前翻车也太有损他的光辉形象了。

看来还是得早点解决面前这个家伙。

不过说实话，就算自己今天真的折在了这里，这个半吊子的伪神难道以为凭他区区一个喽啰就能吞掉自己的力量？

不爆体而亡，内化成他的养料便是最好的结果。

五条悟将雨水拨开，一边漫不经心地想着。

不知道，真正的神明会是什么样子。

……

＊＊＊

“淅沥沥……”

和位于风雨正中央的神社不同，山神村的外围雨下的并不大，五条雪枝就近跑到一处屋檐下躲雨，眼看着雨水越来越零落，来自远方的那一豆灯火便愈发变得明显起来。

暗淡的油灯逐渐靠近。五条雪枝的背挺得修直，她的嘴角缓缓勾了起来。

忽明忽暗的光线中，一个矮小的身影提着油灯在雨幕间恍若无物地穿行，走近之后才发现，原来那是一个穿着和服，脸上戴着狐狸面具的小孩。

小孩子轻盈地踏过一地碎银般的雨水，所到之处，没有一滴水珠能够沾湿他的衣服。

他终于走到了五条雪枝的跟前。

五条雪枝嘴角噙着笑，温柔地向他行礼。

“山神大人，我来赴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