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文竟又回到司隶长安。入圣草门,朱半夏与朱苍术见他到来,令门人备好宴席,热情款待文竟,答谢其授手之恩。
宴席过后,朱半夏单独招来文竟在书房见面,此时所有圣草门弟子都已退了下去。
朱半夏道,“文教主,你救我侄女这恩情,我朱半夏记在心里。那日你来我圣草门,显然有事相求,现在已没有旁人了,你就说罢。”
文竟便将自己中了春草失去武功一事大概说了一番,朱半夏听完后,思忖道,“我从未听过有甚么专门对付不会内功之人的迷香,按理说迷香对所有人都是一样效果,无论这人有没有内功。只是中迷香后,有内功之人因体内有真气护身,体质较普通人要强,因此恢复起来也更快些。文教主,你过来,我把把你的脉。”
文竟走过去,拉开袖子伸出手腕。朱半夏按住他脉搏凝神诊脉,听了良久,道,“文教主你脉象与常人无异阿,也或者是我医术浅薄......嗯,有个人,兴许可以帮你。”她站起身,走到最后一排的书架前,翻找半天,拿出一个小圆铜盒出来。
朱半夏将那铜盒放到桌案上,道,“文教主,你可知道有位神医,住在益州与荆州交界处的房陵一带,她名叫房小萍,外号‘花嬷子’?”
文竟想了想,道,“好像耳闻过,只是......不大熟。”
朱半夏道,“此人是药王庄的人。”
文竟神情一凝,当即收声。
朱半夏道,“文教主你突然不说话,是因为想起你爹当年曾勾结药王庄的孽徒修子图,杀了药王凌洲,屠灭药王庄全门一事么?”
文竟羞赧不语。
朱半夏道,“药王庄也曾救人无数,誉满杏林,但后来....罢了,往事就不说了。这房小萍,算是修子图的师伯,也是药王凌洲的师姐。当年凌洲废除药王庄‘悬壶济世,着手回春’的祖训,不再医治救人后,房小萍便与药王庄从此分道扬镳。所以药王庄被灭后,房小萍不曾找你天啻教报仇,乃是因为她本就与凌洲不合。只是虽然不合,依她与药王庄的渊源,想必她也是不愿医治你们天啻教人的,更何况你是文绍天的儿子。但我想来想去,天下间的医者,论医术怕是再也找不到比房小萍更高明的人了......”她打开那个小圆盒,盒子里是几个紫色的种子。“既是叫‘花嬷子’这外号,必然是因为喜爱奇花异草,寻常人要找她看病,需送她珍奇花夲,得她满意,她才会同意治病。而这盒里的花种子,一定能请得动她为你治病。”
文竟道,“这是甚么种子?”
朱半夏道,“胡茎引北,桐叶交加,泪堕月明衣。这花种名叫胡桐泪,是房小萍找了几十年的花种。说来笑话,当年唐瑚他爹受了重伤,我怕他有事,费劲千辛万苦寻得了这‘胡桐泪’,想去求房小萍治好他.......唉,那时我可真蠢。文教主,你与何少问是好朋友,你看他为人如何?”
文竟道,“何兄德才兼备,乐善好义,乃大好男儿。”
朱半夏笑道,“我瞧也是,不过他有一个缺点,脾气太好了,遇上我的侄女,定然被她欺负。朱若艺为我和我弟弟宠坏了,不过凭少问的脾气,若艺嫁到绿弦山庄也会继续被宠罢.....呵呵,女子被宠便是福气,不要像我年轻时那样劳心劳力。”
文竟只是点头。
朱半夏将手中盒子盖好递给文竟,“文教主,你拿去吧,有了这‘胡桐泪’的种子,你便是文绍天本人,房小萍也会为你医病的。”
文竟看着那盒子,有些犹豫,朱半夏道,“习武之人何等重视武功,我自然明白。一旦你治愈好,恢复了武功,我欠你爹的,就一并还清了,也换得我心安。”
文竟明白她意思,这就收下了盒子,道,“多谢朱掌门。”
朱半夏叹了口气,沉吟道,“那阴傲天,为何要找唐瑚?唐瑚....去哪了?”
文竟道,“唉,我甚么都来不及问,阴傲天就走了。我知道朱掌门惦记唐瑚,若日后我寻到唐瑚的下落或甚么消息,一定派人立刻通报给掌门你。”
朱半夏板起脸道,“我也不关心他,就是随口问问罢了。”说完站起身,走了几步,又道,“你说他,他,是不是悔悟了,想改邪归正,不愿留在黑阴教了?”
文竟道,“我可真是不知道。”
朱半夏一脸失望,最后道,“时候不早了,今日你在我门中休息一晚,明早我让弟子备匹好马,送你上路。”便开门走了。
文竟离开书房,往后院去,走到半路,见围墙底下一个人影冲自己招手,文竟本不予理睬,却听那人影喊道,“大老虎!快过来!”竟是朱若艺。
文竟走到围墙底下,朱若艺比了个手势,又小声道,“嘘!”这就抓住文竟袖子,往后院凉亭去,那凉亭背靠假山,正被挡在围墙之内,旁人除非绕到假山后面,否则根本瞧不见那凉亭。
朱若艺道,“我好不容易等我爹睡了,才来见你。”
文竟道,“朱姑娘,你找我甚么事啊?”
朱若艺轻轻咳嗽一声,半天不言语,好一会儿,才开口道,“那个,阴傲天,他身体怎么样了?”
文竟道,“这,我也不十分清楚,只能说暂时无性命之忧。”
朱若艺道,“我与他一起时,有一日,他说,‘我是活不长了,等报了仇就阳寿尽了’,你说这话,是真的还是假的?还有,他有时会双眼流泪,那泪水是黑色的,如墨汁一样.....看着好吓人。”
文竟道,“墨汁似的泪水?这......朱姑娘,你们圣草门的人,必然比我们更懂医术阿,你没问问你爹或者你姑姑,这墨色泪水是怎么一回事么?”
朱若艺嗔道,“我怎敢问阿,再让他们知道...!”说完,脸一红,幸而此时天全黑了,红脸也看不到。
文竟却陷入了深思,“报仇?.....阴傲天是想报仇么?找谁报仇?五大派?还是当年设下圈套陷害阴天圣的人?他身体差与报仇有关么?”
朱若艺见文竟不理自己,不乐意道,“你是不是笑话我呢?”
文竟反应过来,道,“甚么?”
朱若艺哼道,“我不过是惦记我表哥那个叫唐瑚的罢了,我才不管阴傲天死活。不过,话说回来,你与那阴傲天甚么交情阿?我怎么瞧着你俩像旧相识?”
文竟道,“我二人十三四岁时,曾结伴在并州一带闯荡了几个月,不过说来巧合,那时他也是要抓唐瑚,而我师傅要去找唐瑚他爹比武,就撞见了,这一晃可真快,十几年过去了。”
朱若艺问道,“那时他怎么也要抓我表哥阿?”
文竟道,“唐家几代都是阴家的家臣,所以唐瑚理应侍奉阴傲天,但那时唐瑚不服祖训,不愿为阴傲天驱使,阴傲天就去捉他逼他就范。”
朱若艺道,“阿?家臣?我表哥家世代都要侍奉黑阴教?我呸,这么窝囊!不干就对了!”
文竟摇头又叹气。
朱若艺又道,“那十几年前....阴傲天什么样子啊?也是老喜欢歪着头,披散长发,留长指甲,喜怒无常么?还老是爱发脾气,哼!”
文竟笑道,“那时他,也差不多。”
朱若艺道,“那他爱吹笛子么?”
文竟道,“这,可没有,那时他还不会。”
朱若艺撅起嘴,道,“这么说他是后来学的笛子?他总是给我吹同一首曲子....什么调来着,很好听,啦啦啦...啦啦..”说着就哼了一段小曲,文竟一听,摇头道,“不对,尾音是宫音。”
朱若艺道,“宫音?”
文竟就轻轻哼了一段,朱若艺听完,只觉文竟哼的曲子,才是阴傲天一直吹奏的那首,不知怎地,心情立马不好起来,问道,“你不是说他那时不会吹笛子么?你怎么知道这曲子?”
文竟道,“这是我教他的。”
朱若艺老大不高兴,却听文竟‘诶’一声,侧着脑袋来回打量自己,哼道,“看我做甚么?!你不许看我!”
文竟问道,“我说,朱姑娘,难不成,阴傲天,和你在一起这几日,老是对你吹这首曲子?”
朱若艺道,“是阿,怎么啦?有甚么不对。”
文竟心想,“坏了坏了!难不成阴兄弟喜欢朱姑娘?”便好好看了朱若艺几眼,月夜下那朱若艺娇羞美艳,实在可人,就摸索下巴琢磨,“我说怎么莫名其妙非要掳走朱姑娘,还英雄救美气得要杀柳屏,又对着朱姑娘连连吹这首《相思》....不过朱姑娘确实是个一等一的美人阿,阴兄弟喜欢上了朱姑娘也情有可原!可惜,朱姑娘已经名花有主了,阴兄弟,我真是帮不了你啊......唉,孽缘呐!”就道,“哎呀,我要睡了,朱姑娘,改日再聊。”也不管朱若艺在身后如何唤他,这就就麻溜跑去自己卧房,睡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