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竟背着张若棲,走有三百七八十步后,前方便挑出好几十堆高大直立的岩石块,这些岩石块与杂草荆棘交错一起,看起同自然形成的岩石没甚么区别,以是这几日文竟虽常常路过这些岩石,却并未放在心上。
文竟东瞧西看了一圈,瞧不名堂来,就问道,“我说宫主大人,要怎么走?”
张若棲这才开口道,“你可知八卦是何物?”
文竟从小同师傅刀不眠四处闯荡,跑遍大半个宋国,自见闻广博,于各类杂学虽算不上精通,却也多有涉猎,就道,“这自然知道。”
张若棲又道,“那你可知八卦所配方位?”
文竟道,“是先天八卦还是后天八卦?”
张若棲道,“禹凿龙关之山,谓之龙门,至一空岩,乃见蛇身人面神,示禹八卦之图,又探玉简以授禹,长一尺二寸,以合十二时之数,使度量天地,此乃龙门之渊,再配合先天八卦的方位,就是所谓的龙门八卦阵。”
文竟豁然顿悟,道,“你的意思是先天八卦合十二时数?”
张若棲道,“对,乾南十二,坤北一,离东十一,坎西二,兑东南十……依次下去,重复十二次便走到了。”
文竟就照着张若棲所言向前走,一路穿丛越棘,钻缝推岩,走第十一次方位时,已隐隐听到哗哗的水声,不禁暗暗吃惊。等十二次方位全部走完,穿过最后一块岩石后,一座半高不高的山便跃然于文竟眼前。
文竟顺着水声向前走,只见一条银白瀑布从山顶垂挂下,倒泻入山下潭水,那山虽不高,却甚是峻峭,遍山树叶槎枒,郁郁苍苍,与玉带潭瀑相映生辉,当真美妙极致,文竟赞道,“这里好景色阿!外面竟然完全看不出来!你爷爷可真了不起!”
张若棲道,“这里是我爷爷以前住的地方,我幼时便是跟随爷爷在这里长大。”
文竟心想,“没想到张若棲是深山野林里长到的。”
张若棲抬起手,指着那挂着瀑布的山,道,“我们要爬上这座山,山上便是我儿时住的地方。”
文竟抬头望了望那险峻峭壁,心道,“我就是有轻功爬上去都不容易,何况我背后还背着这么个半死不活的中毒之人,能爬上去可有鬼了!”就道,“我说宫主大人,你说得可真轻巧,你自个儿甚么情况不知道阿,你身如废人,手不能抬脚不能蹬,怎么爬上去?你说说有甚么法子能爬上去?”
张若棲云淡风轻地道,“我小时候,都是我爷爷带我上去的。”
文竟道,“你小时候!?你小时候跟小猫差不多大,你爷爷当然轻巧!如今你都长这么大个,跟只大老虎似的,我背得上去么!?”
张若棲慢悠悠地道,“我记得小时候,西边崖上装了一条能攀岩的绳索…!”
文竟急道,“有绳索你不早说!”便大步向西走去,结果走到西面山脚下,只见地上落着一根破旧的绳索,抬头看向山上,已甚么都没有了,文竟失望道,“怎么绳索断了?!”
张若棲道,“我刚刚话没说完你就急着走,西面山的绳索早在我儿时就断了...”
文竟气道,“明明是你不把话说完,你怎地还怨我着急走?!”
张若棲道,“你这人,常常不听人把话说完,又爱打断别人,毫无礼貌...!”
文竟蹭地将身后张若棲摔在地上,怒瞪张若棲,张若棲半倒在地上,虽姿势不大雅观,却仍不屑地冷笑,文竟指着他道,“我告诉你,张若棲!你别不知好歹!这三日我辛苦看着你,给你弄吃弄喝的...!”
张若棲冷笑道,“你心里打得什么算盘我会不知道?要么想从我口中得知水天云阁的位置,要么想知道逃走的法子,还是说,你两个都要?”
文竟面色一肃,立时不会了,全没想到张若棲非要在这时与自己撕破脸,心道,“他这时身中剧毒,任人宰割,何以要惹我撕破脸?这张若棲,心里到底想干甚么?”文竟想到若这时是自己身中剧毒,只能依靠眼前唯一一个‘不可信任之人’,自己必然装傻充愣,先安抚这‘不可信任之人’,靠他渡过难关才是。可这张若棲,怎地同常人不一样?
张若棲道,“那日宋行见过你,便说你不是‘琼梳’,不过你是谁我并不在乎,天下间想接近我张若棲的人不可胜数,为权为名为利,若每个有目的接近我的人,我都查个一清二楚,那我张若棲还用做别的事么?何况,哼!”便轻蔑瞥了一眼文竟,道,“你一个男子,为了留在我身旁,出卖了身体,以色侍人,这等低贱之事也做得出来,我张若棲不得不令眼相看...!”
文竟瞋目切齿,气得火冒三丈,双手握拳,恨不得立即上前扭断他脖子!
张若棲满不在乎道,“我劝你死了这条心罢,我舅舅这道难关,我只怕过不去了,无论你有甚么目的,除非是想要我的命,不然可都达不成了。不过,既然我昏迷这几日,你迟迟没对我下手,想要的就不是我的命。我舅舅他们很快会追来,在这等危难关头,你既不去一个人逃命,又不带着昏迷的我离开,那看来,你的目的只能有一个,就是水天云阁。”
文竟这时怒气已渐消去,冷静下来,心想,“张若棲阿,张若棲,果真我还是小瞧你了.....”文竟在张若棲昏迷这几日,一直没有离开,除了见张若棲可怜外,更主要为了了水天云阁。他一生武痴,于武学奥义实执迷不改,一心期待能有机会亲眼目睹水天云阁内的武功秘籍。如今他好不容易历经千难万险,离水天云阁只剩一步之遥,又怎愿意撒手放弃?因而虽有白凤远紧随其后,却也不愿独自离开。只不过后来,文竟因见不惯白凤远种种恶行,又经过一番心中斗争,暂时放下与张若棲的仇恨,决意挺身而出,剪恶除强,却觉得不足道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