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鹤七虽撒了‘天女散花网’,但身上中了任蓉的毒簪,立地点了心脉穴位,他于张若承中毒身亡置之不理,只顾自己死活,见酿成大祸,转身就要跑,却见前方一蓝色身影骤然降下!他看清那人脸,霎时一凛,慌道,“张!张若..!”还没说完,只觉胸前中了一股极阴极寒之气,瞬间那寒气自胸口窜进五脏六腑,四肢百骸,待他说道,“棲...!”字,全身宛若被冰覆住,又冷又僵,动不得了。只见他身子忽然晃动几下,直直倒在地上,这就仰头死了,死时整张脸渗出几道瘆人的蓝色血纹。
燕六见张若承口吐黑血而亡,又见张若棲一掌打死了王鹤七,忙施展轻功遁逃了!
张若棲沉着脸,走到张若承身前。一旁顾海潮手摸上张若脖子,脉搏确是没有了,当即眼一湿,噗通跪下,将头抵在地上,道,“宫主,属下有罪,恳请宫主赐属下死罪!”
张若棲并不说话,只是将张若承抱了起来,轻轻抚了下他额头,又覆上他半睁的眼,让张若承闭了眼。文竟因张若承之死悲痛不已,这时见张若棲也已忘了厌憎,又见他虽面上无动于衷,可一双手青筋虬起,还微微抖着,显是极度悲伤,却不表露出来,因而深感愧怍,竟不敢多去看他。
任蓉因中了几根毒针在胳膊,便撕开袖口一块布,系在手臂上,又点了穴位,这才一瘸一拐走过去,惭愧道,“宫主,属下无能,属下有罪.....”
骆均阳走到张若棲身侧,将身后白凤珠放下,道,“你母亲...在这,节哀....”
张若棲将张若承尸体交给任蓉,便扶着白凤珠半仰在石阶前,他查看了下白凤珠伤口,又把了把脉,知她是失血过多,就在她伤口处撒了些金创药,又从怀里掏出一药瓶,倒出两粒药丸,送进白凤珠嘴里。骆均阳拽下腰上一鹿皮水袋,助白凤珠吞下药丸。白凤珠吞下了药丸后没多久,一张毫无血色的脸就红润了起来。
张若棲望向骆均阳,道,“均阳,谢谢你。”
骆均阳侧过脸,避开张若棲视线,道,“没甚么.....”
任蓉抱着张若承走过来,道,“宫主,仙人洞大队人马已攻进北宫,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快去南宫罢。至于顾宫主,如今乃水棲宫生死存亡之际,若她将功补过....!”
张若棲道,“不用说了,问罪之事,先过了这关再说。”他说完,看向文竟,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文竟自是张不开口说话,骆均阳道,“他应该是见三邈斋大火烧得旺,赶来救香光居士和你弟弟,他对你深情一片,你莫辜负他.....”他这话说得阴阳怪气,只是文竟浸于悲伤,未听得进去。
张若棲刚要再问,白凤珠却突然哼了两声,醒了过来,她睁眼一见张若棲,刷地变貌失色,栗栗危惧道,“你!你!若承呢!?若承!!”再见张若棲身后,张若承嘴角留着一行黑血躺在任蓉怀里,她大叫一声,俯身冲过去,任蓉忙把张若承尸体送到她面前。白凤珠抱住张若承,一探他承鼻息,浑身一震,呆坐在石阶上,不发一言。
张若棲垂下眼,道,“母亲,若承已经死了,大火已快烧来了,咱们走罢.....”
白凤珠并不说话,只是无声地留着眼泪。待哭了许久,突然,她从怀中抽出一把匕首,猛地抵在张若棲心口,她一双满是泪水的双眼,凶戾地张大,恶狠狠瞪着张若棲,她咬着牙根一字一字地吐道,“为!甚!么!杀!若!承!?”显是已把张若棲当成了罪魁祸首。
任蓉赶忙道,“香光居士,若承是...!”
张若棲一摆手,不许任蓉再说,他一双眼凝向白凤珠,那眼里原是有些甚么情愫,却不为人所知,他冷笑一声道,“母亲,你自然知道为甚么。”他这一说,已是俨然认了罪,说自己是杀害张若承的凶手,众人听后均大为愕然,不知道他缘何要认罪。
只有一旁文竟看懂了,心想,“张若棲是气白凤珠不信自己,所以故意认罪,他竟.....”文竟想到有一年,自己弟弟文梳被人诬陷,当时面对确凿证据,自己亦有所摇摆,就前去质问文梳。可文梳却因文竟这一质问怀疑,忿忿不平,于是故意俯首认罪,若不是自己最终仍选择相信文梳,还了他清白,日后怕要为此后悔一生,“他竟跟文梳一般执拗,既有误会,澄清就是,为何非要为难自己的亲人?”
白凤珠听到这句话,泪水涔涔流下,她冷笑几声,那笑声似哭似嚎似嘲似笑,她道,“原来你早就知道了!才这般下毒手……呵呵,我是对不起你父亲!可他也没对得起过我!他有那么多女人,他何曾真心爱过我!我又为甚么不能爱我弟弟凤远!”她似发疯一样大笑,泪水顺着脸颊落在地上,她笑完又瞪向张若棲,问道,“凤远呢?”
张若棲并不回答,只是怔怔看她。
白凤珠见张若棲不答,便已猜到答案,她哈哈笑道,“好!好!你好得很!你这个畜生!与你父亲一样!我要杀了你!”说着匕首刺进张若棲胸口,骆均阳起手便要格她,张若棲却道,“都别动,叫她杀。”便也笑起来,只是眼睫仿似沾了星星点点的水珠,万恨千愁都化在其中。
白凤珠全身都抖,手紧紧窜着匕首,竟刺也刺不进去,她一双泪眼直视张若棲的眼睛,良久,似蓦地想通了甚么,泪就止了,她笑道,“你不是我儿子,我没生过你。”
张若棲收了笑容,眼里终于露出黯然绝望之色。
白凤珠收回匕首,低头爱怜的看向张若承的尸体,而后轻轻抚了抚他脸,将他紧紧抱在怀内。她看向三邈斋外的几树琼花。想到自己年少时最爱琼花,每次闹脾气,白凤远总是会摘上几朵琼花,插在她的发髻上,哄她说她是琼花仙子夺走了他的心,他道过的海誓山盟,她全记在心里,所以任是她嫁做人妇,依旧痴心不悔。她日日诵经礼佛,却哪有甚么普度众生的胸怀,原不过是为了那点私心,求个长相厮守罢了……这一想,便仿佛看见白凤远正在琼花下等她,他还年轻,少年老成,总穿着一身青绿武衣,她虽年长几岁,却情窦初开,懵懂单纯。她想到若这时是二十几年前,东风送暖,酣春正浓,他二人还在琼花树下,就还来得及。于是她脸上泛起天真笑容,深情唤了一声,“凤远….我来了!”便一送匕首,插进了自己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