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托尼·斯塔克偏头斜睨着坐在对面的自闭青年，自己搭在椅子上的手臂举起来，食指摩挲着下巴。

他仔细观察着卡梅拉的反应，看到自闭青年在听到这个回答后一下就僵直了身体，发现卡梅拉的的确确是相信了他的话之后，他敲着杯沿的手指停了下来。

与青年相关的两件事都证明了至少他不会是敌人，不然托尼·斯塔克也不会放心地坐在这里和他开玩笑。

但是这个玩笑……自闭青年还真信了？看起来高冷社恐又自闭，但实际上这么好骗的？

托尼·斯塔克敛了敛自己的玩笑态度。

“不过我向你保证，如果你实话实说，那么我就可以保护你不会被一些机构抓过去。”

他口中的“一些机构”无非是神盾局之类，但是卡梅拉却想到了他自己在现场拍摄记者时的地方，一个表面上是医院可实际上是个地下人体实验中心的机构。

不怪他相信，因为在他发现这些事情之前，也认为这是天方夜谭。

——但是托尼·斯塔克真的能保证这些事情吗？

卡梅拉有些怀疑。

“所以你是真的一睁眼就出现在了现场，然后又毫发无伤地回去？现场只有你一个人吗？”

斯塔克握着咖啡杯的手停止了轻敲，而是在上面来回摩挲，他的视线直直地朝着卡梅拉看过去，经过墨镜的过滤后，那种一眼自己就被对方看透的感觉终于被降到了最低。

卡梅拉摇了摇头，仔细想想有重新点头。

——的确不是他一个人，在场的这不是还有蜘蛛侠和神秘客么。

托尼·斯塔克第一时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那你说的自己也不知道如何去到了那幢楼顶，和你当时在炸弹爆炸后不知道如何毫发无损地在卧室醒来——”

他顿了顿，看到了卡梅拉身后的卧室房间被风吹开的门，看到了干净整洁的单人床，不过只能看到一角。

“——就是那间房间对吧。”

托尼·斯塔克重新看向卡梅拉，“这两个‘不知道’，是同一个‘不知道’吗？”

两人都不打算相信对方，至少不会完全信任，否则也绝不会在这里互相试探。

卡梅拉微低着脑袋，看着托尼·斯塔克磨着杯沿的手愣神。

——虽然不清楚怎么回事，但这当然不一样。

听到他这么问，刚想摇头说不是同一个的时候，忽然僵了一下。

如果说不一样，那就说明他是知道这两件事发生的原因，直接证明他在撒谎。

卡梅拉舔了舔由于紧张而有些发干的嘴唇，他有时目光角度能微妙地能看到斯塔克的那副墨镜上，反射着房间内的一切，尤其是自己身后的窗户。

他仔细想了想这才回答道，

“没，我，不知道。”

这也不算撒谎，因为卡梅拉真的不知道为什么炸弹爆炸没死，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到那里的。

但这两件事都和那个中二的相机之力有关，也就是卡梅拉害怕的，暴露后会将自己带去做人体研究的相机之力。

托尼·斯塔克听到他这么讲，皱眉看了他几秒，“最后一次确认，你说的是实话吗？特效摄影师先生，因为下次再出现这种事情，找你的人就不是我了。”

卡梅拉：……

这次的托尼·斯塔克和刚才故意开玩笑时完全说的不同，他说的是实话，这次是神盾局发来地址时正好他在往这边来，所以这次是他，下次再来的话，就是神盾局的人了。

他可并不能保证神盾局的特工会对眼前这个瘦弱的自闭青年做出什么来。

但是卡梅拉却误以为了找他的人是会拉他去进行人体试验的人。

他开始犹豫起来。

尤其是托尼·斯塔克摘了墨镜后，先前敞着怀抱的坐姿如今收拢，微微向前倾着身体正面面对卡梅拉，这让卡梅拉更加苦恼。

即使他视线看的不是托尼·斯塔克，可是余光注视到对方的动作，卡梅拉瞬间觉得一股无形的压迫感直直地朝他砸了过来。

铺天盖地，本来就生理性害怕的卡梅拉此时更是僵直了身体，咬紧牙关硬生生扛着。

“……”

卡梅拉沉默数秒。

托尼·斯塔克的玩笑般的恐吓最终还是有了效果，这点就连他自己可能都没有意识到。他甚至还不清楚青年此时的反应和他之前开的那个玩笑有关。

卡梅拉考虑半天，终于在余光看到的那双蜜糖眼眸的注视下，咬牙说出了真实情况。

“斯塔克，先生，我——”

他讲话速度真的很慢，尤其是单词和单词之间还会停顿一下，但至少和今天他第一次回答托尼·斯塔克的问题时比起来，纵使声音还在微微颤抖，至少说的话变多了。

“我觉得，你，可能，不会相信……”

托尼·斯塔克没有催促，而是十分绅士有耐心地看着卡梅拉这么磕磕绊绊地讲着，“相信什么？”

卡梅拉低着头，刚想继续讲话，但是忽然想到了托尼·斯塔克说的，直视他，最后双手紧握慢慢地抬头。

果然在他意料之中，又一次撞进了这双好看的眼眸中。

对方目光即使带着审视与怀疑，但依旧干净无比，卡梅拉忽然就想到了自己曾经不经意间看到的杂志封面，封面上面前的人展开双臂，身后是他的武器帝国，他扬着脑袋神情倨傲无比地看着镜头，自信张扬。

……

真好。

——与别人正常四目相接这种事情，我或许这辈子都做不到了。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他的眼睛在斯塔克看来，同样的清澈透明，不掺一丝杂质。

“那次爆炸，我没有，死。”

“我知道，这件事我们上一次也说过了准幽灵先生，你在爆炸中去世的话和我坐在这里讲话的人是谁？”

卡梅拉：……

“不，我的意思是——”

由于着急地想要解释，卡梅拉的心跳速度加快，脖子上慢慢泛红，本来就白皙的皮肤此刻更是红的明显，尤其是在银灰色短发的衬托下。他甚至连单词之间要停顿半天才能讲出下一个单词的现象都少了一点点。

也只是一点点而已。

“没死的，原因，是因为，Thepowerofcamera。”

Thepowerofcamera？

托尼·斯塔克愣了一下，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虽然从没听过这个东西，但是已经见识到各种超能力和钞能力的他倒也没有觉得有多吃惊。

但是显然他把camera和Camera弄混了。

“Camera？Camera·Florence？所以你之所以没死，是因为这个神奇的——你的能力？”

卡梅拉没想到他会这么理解，手掌心已经开始悄悄出了汗。

“不，不是我的，名字——”

他叹了口气，自己的姓名和相机是同一个单词，他能有什么办法？

“是，相机……”

托尼·斯塔克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马上又讲道，

“唔，相机，听起来和你现在的兼职有关……但为什么要叫相机之力呢？如果你换了职业要叫什么？”

卡梅拉：……？？？

他说完摊了摊手，“嗯，没什么，你继续。”

——这怎么继续啊！

卡梅拉想掀桌而起。

他忍了忍，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然而他现在的样子在托尼·斯塔克看来是在平复紧张的情绪。

毕竟卡梅拉从一开始到现在就没有放松下来。

唔，这也是为什么他会和卡梅拉开玩笑了。虽然看起来效果不大……

“因为这个，莫名其妙的，拍到了他们……”

“所以你当时没有死亡也是因为这个超能力？”

托尼·斯塔克虽然脸上依旧是那副什么都不会让他惊慌失措的淡定，但他眼中的悠闲慢慢消散，变成了认真。

他看到青年点了点头。

“那你的超能力一直都有吗？”

“爆炸，才有的——”

卡梅拉再一次抿了抿发干的嘴唇，“这是，第一次，被动使用。”

即使依旧不太信任面前坐着的这个人，但卡梅拉不可否认的是，讲完之后他如释重负般舒了口气。

这是他发现这个监管系统，在表面上装作无事发生压抑了许久之后，忽然有了一个人可以一起分担的感觉。

——这大概是错觉。

卡梅拉这么想着。

“空口无凭，你不会认为我就这么相信了你吧？我是说，至少来点能力的展示？”

托尼·斯塔克的直觉告诉他面前的青年的确没有撒谎，但是同样也告诉了他青年没有全部讲出来。

“我，我不知道，如何，激活……”

卡梅拉真的不知道如何激活，一点一点向外吐露着真实情况，并在试探着到哪里停下来才会让托尼·斯塔克相信。

——我如果知道的话早就带着摄像机溜了，还会在这里被你第二次“拷问”吗？

两人互相试探了半天，以依旧不信任对方结束。

托尼·斯塔克盯着他看了几秒，他自然不会认为单单只是这一次聊天青年就会全盘托出。其中肯定会有更多的隐情，那需要更多的时间去一点点将真相蚕食掉。

但是今天，适合到此为止。

托尼·斯塔克收到哈皮·霍根的消息后，系上西装口子站了起来。

至少今天不算没有收获。神盾局已经验证了神秘客的尸体是假的，如今有人帮忙证明蜘蛛侠的清白更好。

“好吧特效摄影师先生，和你谈话很愉快。”

猝不及防的动作让卡梅拉没反应过来。

诶？所以，这是相信还是不相信？

卡梅拉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因为他摸不准托尼·斯塔克到底是怎么想的。在他思考的这几秒，彼得·帕克忽然开门重新回到这里，手上提着一件行李包。

——？？？这么快的吗？

“嗨斯塔克先生我以为您会先离开。”

“事实上小伙子，我是要离开了。”

托尼·斯塔克嘴上回答着彼得·帕克的问题，可眼睛却一直在盯着卡梅拉。

卡梅拉沉默。

在他伸手拿了块饼干下楼前，卡梅拉忽然开口叫住了他，

“斯塔克先生，”

托尼·斯塔克惊讶回头，显然完全没有意料到自闭青年会主动开口讲话，更别说是叫住他了。

于是他好奇回头。

“那杯，很甜的，咖啡，”

卡梅拉深吸一口气，抬头看了看对方，“本来，就，不是给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