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颜手里拎着两只大约三四斤重的雪白兔子,揪着那两只大耳朵,走在回木屋的路上。
她的身后跟着?两个小朋友,一个男生,一个女生,这些日子,除了莓莓,他们都会轮流跟她出来。
她走多远,他们就要跟她一起走多远。
这是莫颜的要求。
虽然对于她来说,其实根本没有必要叫上这群小孩和她一起在冰天雪地里行走。
毕竟他们还不是玩家,不仅帮不上任何忙,反而可以算是累赘。
如果是莫颜一个人,她可以一天走个不停,但带上这些身体并未经过改造的普通小孩就必须走走停停,因为他们的身体素质还有体力跟不上。
但莫颜仍然要求他们和她一起。
虽然这些日子出去好像并没什么用。
反而是拥有武力值的莓莓,留守在木屋。
至于原因,那就不用多说了。
虽然现在的的雪地看上去安宁又?平和,每天清晨起来都是绝对的安静。
没有女人的歌声,也没有婴儿的哭声,仿佛一切的危险都已经全部消失,之前那个光陆怪奇的世界已经不在,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平常。
甚至除了野兔和野鸡,昨天莫颜还?找到了一些木薯和山楂,就是少了一点,在那块地方找到食物后,莫颜便用精神?力将那块地方以及周围区域彻底的扫描了个遍,经过精神力的彻底扫描,也就找出来了大约像莫颜那样超大号箱子容量的,半个箱子的食物。
不过连吃的都有了,好像这个世界真的变成了正常的世界。
但不能忘记的是,哪怕它看上去再安静再平常,也不能改变这究竟是什么地方的事实。
不能因为它表面上看上去没有了危险,就放下了戒心。
所以才有这最?基本的安排。
好在这群小孩儿都很听话,莫颜此刻又是他们的衣食父母,所以对于这一点,包括莓莓在内都没有异议。
莫颜速度不快不慢的在积雪上走着,感觉到身后的人拖的距离离她有些远了,莫颜自然而然的停下脚步回过头。
今天跟她一起出来的,分别是那个金发男孩,和之前莫颜那个火堆、脸上有着?可爱小雀斑的女生,男生的叫威廉,女生叫莉莉,背上一人背着?一个背包。那背包是他们自己一直就背着?的背包,不大,比一般普通玩家的超大号背包足足小了一大半。
里面装的无非就是一些野外生存的基本东西,但应该也只有最?基本的东西了,毕竟容量在那里了。但即便如此,将这样的背包零零碎碎的装满后,走上一整天,还?是有些累人,对于这群小孩儿而言。
况且还?是在雪地里。
所以此刻,哼哧哼哧低着?头走着?的两个小孩就是明显走累了,倒是乖巧的没有吭声,头也一直没有抬起,所以也没有注意到前面的人已经停了下来。
“休息一下吧。”莫颜道?。
话音一落,落在最后头的女孩儿便直接一屁股直接坐在了雪地上,好似憋着?的一口气给敞开了,张着?嘴巴,合都合不上,不停的喘着?粗气,一副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一句话也没说。
男生要好一些,但明显也是很累了,金色的头发乱糟糟的,但没有像女生那样一屁股坐在雪地上,而是左右看了看,找了一块木头桩子,把上面的雪扫了扫,拂了下来,才坐在了上面,但即便如此也是坐得很是严谨的模样。
其实最?开始,莫颜提休息的时候,跟着?她出门的小孩还有些不敢,直到后来看莫颜一直并不怎么凶,很好说话很温和的模样,才渐渐的敢在莫颜提休息的时候放松一些。
渐渐的把气喘平之后,女生才转身取下背包掏了掏,从里面拿出了一个保温杯,杯子里面的水是出门前就烧好的热水装进去的,那么冷的天,冰水对于莉莉这样子的女孩子来说根本喝不下。
虽然一整天下来,保温杯里面的水早已经没了什么温度,但至少不是冰寒刺骨的。
小小的喝了几口水,女生又?把保温杯合上,塞回了背包中,然后又抬头悄悄看了一眼莫颜,见她没有看着?这边,小小的松了一口气,然后又慢慢的把背包背上,然后坐着?发呆。
莫颜这才又?回过头,看了小姑娘一眼。
这个世界,除了莫寒和姜白,这些小孩都很有经验的背了自己的背包,当?然,这肯定是在还没有进来前,就从送他们进来的那些人里获得的基本经验。
莫寒是意外进来的,自然不会准备背包,至于姜白为什么没有,有可能是他来的太急的原因。
大约10分钟后,莫颜抬头看了看已经开始渐渐灰暗的天空,才又?开口道,“休息的差不多了,走吧。”
然后身后的两个身影才站起身来,在莫颜转身之后,跟着?她继续走。
最?后,等?远处天边的颜色还剩下一小片光亮之后,莫颜才终于远远的看到了白色的炊烟。
看样子是那群小孩开始在做吃的了,走之前,莫颜留了食物在木屋,足够他们一天的用度。
而这群小孩也会很自觉的在他们回来之前算好时间做好吃的。
果然,一踏进木屋,除了温暖袭面而来,选择飘过来的还?有食物的香味。
莫颜走了过去,把两只兔子丢在了几个小孩临时做的木围栏里,那里面还有两只雪白的兔子,因为没有别的吃的,只能嘎吱嘎吱的嚼着干草,而一旁火堆上架着的大锅里不停的沸腾着,像粥一样的食物咕咚咕咚的冒着?泡泡。
那是由好几包压缩饼干放进去熬煮而成的,掺满足够的水,由各种谷物坚果制成的压缩饼干经过长时间的熬煮,就可以煮成满满的一大锅,香浓又?粘稠。
这也算是他们这些天来最基本的主食,而莫颜别的不多,压缩饼干还是足够的,况且这个东西也是最顶饿的。
不过今天已经是第六天了,她的食物也差不多吃没了将近一个大箱子。
然而这个世界还?是这个样子,没有丝毫变化。
看他们回来后,蹲在旁边看兔子的莓莓抬起了头来,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向走进的莫颜:“今天吃肉吗?”
话音一落,她的小堂弟莫寒也立刻跟着?双眼亮晶晶的看向了她。
莫颜想了想,看了一眼那个简陋的小围栏里上上下下加起来的4只兔子,点了点头:“弄一只吧。”
于是莓莓立刻伸出手,揪着一只兔子的耳朵就拿了出来,然后从腿边拔出了一把匕首,瞬间手起刀落,便飞快的完整的剥了一只兔子,手法异常娴熟的将其给干净的处理?,插上尖锐的木棍,放在了火上。
莓莓的手艺很好,再加上莫颜的调料包,没一会儿,烤肉的香味儿便散发了出来。
一旁的莫寒没出息的吞咽着口水。
莫颜便坐在一旁闭上眼睛假眠了片刻。
而等?一切弄好,一旁的小堂弟叫她吃东西的时候,莫颜才睁开眼睛,伸手接过煮好的‘粥’,忽然看了一眼外面已经变得漆黑的天空,突然开口道:“我们在这里待的够久了,从明天开始,我们离开这儿吧。”
周围瞬间一静。
好半天后,那个亚麻色头发扎成两条辫子的女生莉莉,才细细发出了声音:“离,离开这里吗?”
莫颜点头嗯了声,并喝了一口‘粥’,压缩饼干熬煮成的粥是极其高热量的,这样高热量的食物,来上一碗就可以了。
而且吃了这个其实就并不再需要其他的食物。
不过,嘴巴受不了,所以她还?是会花心思?搞其他的添点滋味,而现在她的手艺,也跟着?长进很多了。
虽然这几日都不用她怎么动手。
周围的空气变得异常的安静,大锅不停的发出咕咚咕咚的声音。
莫寒默默的安心的吃着?东西,没有说话,也没有吱声,好像对于刚刚莫颜的话没有任何反应,因为对于自己姐姐说的话他不会有任何意见,自己的姐姐去哪儿,他去哪儿。
于是空气中又安静了好久。
直到飞速啃完一只兔腿的莓莓出声问道:“离开这里我们去哪儿?”
“这个我无法确定。”莫颜,“如果这个世界变得正常,我想看看一直走,能不能离开这片雪地,反正不能在这里呆着?了,这些天一直没有变化,也该离开了。”
说完,莫颜顿了顿,又?加了一句道,“如果一直留在这儿,我的食物是不可能一直供给你们的,到时候,就要你们自己想办法了。”
虽然知道这是应该的,但有两个小孩脸上还?是露出了僵硬的神?色,然后又迅速低下了头。
莫颜视线淡淡的在他们的脸上划了一圈,丢下一句,“你们自己好好考虑。”,然后便没有说话了,专心的吃东西。
莓莓:“那我跟你走,你可以继续包我的吃的吗?”
“你可以。”莫颜微笑道?。
这话音里有别的意思,屋里的小孩们都听出来了,开始有些不安,莓莓倒是没有多想,而是立刻又回道?,“那你放心,我也不会白吃的,在这期间我会完全听从你的命令。”
莫颜笑了笑,将碗里的‘粥’一口气喝完,看向其他的男生女生,“我想你们也清楚,我的食物也不是永无止境的,所以不好听的话就说在前头。你们,即便跟我离开,但除了我的弟弟,我的食物也不可能一直供给给你们。你们如果决定留在这儿,我会将这里找到的食物全部留在这儿,你们能坚持多久就靠你们自己,如果跟我一起离开,我也最?多只能在包你们吃喝三天,毕竟,我也并不是你们的负责人。”
这一番白的不能再白的话说出后,气氛变得越来越凝滞,时间都好像静止了一般,少年少女们头埋得低低的,一句话也不说,似乎这样就能逃避掉一切的问题。
莫颜话音依旧平淡的:“不说话也没用,这场游戏说起来,已经对你们很仁慈了,你们也看过那些随随便便就死在这里的玩家了,如果你们想一直依靠着?别人,那么迟早会死在在游戏里,和那些,死在这里的玩家一样。”
因为莫颜突然冷漠的发言,这一晚上木屋都特别的安静。
直到第2天清晨,莫颜睁开眼睛就看到他们收拾好的行囊。
一切都无需再说了,这就是他们的决定。
毕竟如果连唯一一个玩家都走了,那他们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众人终于离开了这处破烂的木屋。
然后一直走一直走,选定一个方向,不停的走。
可能是这个世界真的变正常了,指南针的问题也消失了,所以也不再存在走偏或者迷失的问题。
等?走到黑夜后,立下帐篷,休息一夜,然后又迎着?风雪继续走。
终于,他们好像走出了那片总也走不出去的那片雪地,因为又走出一片白桦林后,他们看到了一条河,一条冰冻的长河,以及,冬日的麦田。
众人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远处的景象,远远的眺望着?,好半天后,才不自觉的喃喃出声:“我们是……走出来了吗?”
谁又?知道呢?
他们走过了滑溜溜的冰河,然后还看到了零星的几处木屋房舍。
房屋是温暖的,有居住过的痕迹,但是没人。
再一次走进一间木头与茅草结合的二层楼小木屋,然后看着?空荡荡的房间里燃烧着木炭的火盆,莫颜目光终于有些幽深起来。
她照常用精神?力扫描了一遍房屋。
发现缸里有粮食,床上的棉被是刚洗过的,柜子里有吃剩下的粗糙面包和其它简单的食物。
该有的都有,就是没有人,一切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的诡异,这样明明有着?人们居住痕迹的地方,却一个人看不到,这样的感觉,甚至比之前那个落了灰的破烂木屋还?要让人感觉到诡异。
队伍中的三个女生,撇开好似没心没肺的莓莓,剩下的两个女生都害怕的抱作了一团儿。
连莫寒同学都趴在了新朋友(自认的)姜白的身上,有些瑟瑟发抖。
剩下的两个男生各自不熟,又?一个是黑皮肤,一个是金发碧眼的白皮肤,一个一幅小绅士精英的模样,一个看上去聪明却滑头的模样,天生各自排斥,自然不可能抱在一起。
就单独孤零零的各自站在一旁。
但额头也冒着?汗,脸色也是肉眼可见的苍白起来,眼神惶恐,明显也恐惧于此刻这有些诡异的状况。
“哞~”
忽然,一片寂静的屋外面冷不丁的传来了一道?好像是牛叫的声音。
一行人立刻回头朝门外望去,只是屋里的视线狭小,根本望不到什么,但又?不敢走出去,等?着?这里唯一的一个玩家走出去了,才跟着?走了出去。
然而等?走出去后,一切便忽然起了变化。
先?是风雪中莫名其妙的吹来一阵大雾。
跟在莫颜身边的那群小孩消失了,留在她身边的就只有一个莓莓。
但是还来不及惊诧,莓莓也很快在她的视野中消失了。
她的身边取而代之的是另一道?与其差不多的人影。
而在那道人影还?没有完全显现出来时,莫颜便认出了这道?身影的主人是谁。
是莓莓的同伴——茶茶。
与此同时,天空中又不知何时盘旋起了灰色的鸟儿,而且是红色眼睛的灰鸟,不停地发出尖利的鸣叫,而且不同于刚刚明亮的天空,此刻的天空变得无比灰暗起来。
还?有就是,莫颜兜里的那根黑色羽毛忽然就冒起了滚烫的灼意,隔着?厚厚的衣裳都能感觉到的灼烫。
她将其拿了出来,然后那只黑色的羽毛就在拿出来的下一秒,忽然就在风雪中灼烧,燃出红色的火焰,再迅速燃成灰烬。
仿佛预示着什么即将到来的不好的事情。
然后眼前的大雾又迅速的散去了。
来的很快,消失也很快。
当?雾彻底消失的那一刻,她身边重新出现的那道身影也彻底显露出来,稚嫩秀气的脸庞,冷漠的表情,一身冰冷的寒霜还?有血腥味,黑发黑眼,确实是……茶茶。
当?双方各自发现对方后,莫颜和茶茶便在寂静之中久久的对视着?。
最?后先开口的还?是茶茶:“我刚刚感觉到了莓莓出现在周围,之前,莓莓是和你一起吗?”
莫颜:“嗯,是的,她也没有事。”最?后一句是告知莓莓的情况,她相信之后对方也应该不会出事,然后又问道,“你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
“三天前。”气质冷冽的女生表情冰冰凉凉的答道?,然后顿了顿,主动说起了那天晚上两人分开后的情况,“那天晚上我跟不上你的速度,那些人去追你,我就选了另外一个方向,没多久后我的方向就迷失了……”
之后的茶茶在那片白桦林中游走了很久,直到天亮后,才走出了那片白桦林。
但在那之后,她就没有遇到过一个正常人,或者准确的说,没有遇到过一个活人。
那些死去的玩家源源不断接二连三的出现在她眼前,与之前不同,那些死去的人没有攻击她,而是装作正常的模样,和她纠缠。
或者不应该说是装作正常,而是好像他们还自认为自己还?活着一样。
他们会问她你怎么走到这里来了,谨慎的试探问你的那些厉害的同伴呢,有些玩家还?会偶尔向她下黑手,但却是像玩家那样的正常的算计。
在这期间茶茶不能拆穿他们已经死去的事实,如果没有拆穿他们的话,没多久后他们就会自动离开。
但一旦拆穿他们,他们就会变得很奇怪,会深深的看上她一眼,然后就真的像变成一个死人一样,一个会动会走的死人,一直用着同一个僵硬的表情跟着?她,不说话,用一种很诡异很诡异的目光盯着她。
好像茶茶才是奇怪的人一样。
而在那之后,她就会离不开那块地方。
虽然不会发生其他危险的事,但那样的目光着?实有些恐惧,而走不出去也很可怕。
无论用任何方法也走不出去。
不管是杀了出现的那个人,还?是怎样都不可以。
还?是之后茶茶,聪明的找到了关键,让出现的那个死人相信,她刚刚说的是谎话或者玩笑,才又?重新恢复了正常。
然后就这样到最后,再也遇到遇不到一个人了,茶茶就到了这里。
三天前来到了这里。
一个灰暗的世界,仿佛灵魂与地狱的交界处。
在茶茶吐出这段形容词后,莫颜也抬头看向了这片灰暗的天空。
确实,对方不说不觉得,那么一说,这里好像真的仿佛就是一个灵魂的交界处。
阳光并不明媚,四周很空旷,灰色的天空中没有一丝浮云,下面是一群有着?长长的流苏,盘旋的灰鸟……
她的身后就是还是那处二层楼的小木屋。
但在木屋的另一边,之前原本结冰的地方变成了一条偶尔冒着?泡的白色小溪,从木屋下面还是小小的一股,流到远处便变成了宽宽的溪流。
而溪流的最?下面又变成了一条长长的,宽宽的河,一条灰白色的河。
而在中间这段溪流的上方,还?有着?巨大的岩石。
平的,圆的,白色的,好像是桥,溪流从不规则的东一块西一块的岩石下面和旁边流过……
小溪的另一外便是一处田野,是那种一块又?一块的方田,很大,方田上长着荒草,田野上有一些奇怪的动物,有牛,有鹿。
你叫它们一声,它们都仿佛当?你不存在一样。
嗯……莫颜忽然感觉到了奇怪的地方,她刚刚是叫了它们吗?
像做梦一般,忽然间忘记一切的事,不知道自己为何出现在这里,也不知道这里是什么情况,也不知道自己在做梦,好像自己就属于这里,很奇怪的感觉。
刚刚那个,是真的出现过的片刻,还?是她的错觉……
不,这种地方出现的感觉,不会是错觉。
莫颜猛地警醒过来,转过头,看向一旁的茶茶。
对方小脸面无表情看着?她,声音冰冷的道?:“姐姐,不用怀疑你的感觉,这里很奇怪,你在这里呆一段时间,你就会好像忘记你自己。在你出现之前,我已经忘记自己好几回了……”
……
莫颜走在田野的边缘上,看着?旁边的牛,牛看着?田野下的水,尾巴一甩一甩的。
水是灰色的,好像没有流动,又?好像有在流动。
仿佛让人望一眼,就能将你扯下去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莫颜有些怕那田野下的水。
她看着?那个水,有些愣了神?,可有时候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莫颜走到那边缘的地方,脚一滑,差点摔下去。而在摔下去之前,她看了一眼那头牛,居然希望它能够救她。
可是那头黑黑的大水牛只扭头面无表情的看着?莫颜,那双大大的瞳孔没有丝毫感情,只倒映着?她的影子。
她的影子……
穿着奇怪的衣裙,围着一条厚厚的红围巾。
她好像,不喜欢红围巾啊……
而且那种衣服,也好奇怪啊。
有人把她拉上来了。
不,没有人把她拉上来。
是莫颜自己揪着田野悬边上的草自己上来的,只是那么干枯易碎的草,竟然能支撑一个人险险从边缘那里爬上去。
莫颜听见有人对她轻轻的说。
这些树都不仅仅是树,它们是灵魂的载体。
那声音如风一般,温柔、清新、干净,如晶莹剔透的白雪一般,让人觉得舒服与信任。
可是……
她突然非常的愤怒,好像是温柔的另一面彻底的消失,她再也没有理?智与宽容,她异常平静却又莫名让人感觉到愤怒的声音从莫颜的耳边划过。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那个孩子会出现……那个孩子,那确实是个可怜的孩子,他变成了一个恶魔,他是个可怜的孩子,但是他变成了一个恶魔,他不该出现在这个地方的,他不该那个样子出现在这个地方的!”
最?后那年轻稚嫩的声音变成了迷茫的喃喃:
“为什么那些人会诅咒这个地方?就因为那个孩子吗,我已经尽量保护你们了呀,是的,我不应该插手的,我不该怜悯的……”
“如果你们都死去,我就把你们清理?掉就好了,就不会有明明活下来却愚昧的人们在这片地方留下诅咒……”
“为什么,为什么又?会出现奇怪的人,为什么,你们要污染这块地方,把它变成死亡的领域,这里明明是,明明应该是灵魂归处的安乐乡……”
这个声音不停的重复着?这段话。
直到这样的声音重叠出了一个男生的声音,那个声音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但确实是男生的声音,有些熟悉的男生的声音,清清凉凉的,熟悉的声音。
听着这个声音,莫颜感到害怕。
怕这个忽然变得让她熟悉的人,更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这周围哪有树?
连个木头桩子也没有,就只有些杂草,和牛、马、鹿……
可是等莫颜转头一看,都没了!
她仰头,参天的白桦树占据了整块田野和天空,遮天蔽日。它们在风中刷刷的作响,它们中间的木屋简直小的可怜。
周边的颜色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更暗了,暗得就像天黑了一样,很压抑……
可是她知道这天没有黑。
田野下那条看不见的河还在,但莫颜更怕它了。
它还?是灰色的。像在流动,又?像没有流动,她看到河里面有红色,丝丝的红色。
莫颜忍不住往后退,脸上露出恐慌的神?色。
她变得不像她,她不应该会害怕的,就算害怕,也不会这样害怕,这样不知所措。
但此刻恐慌的情绪是那么的清晰。
这是她,她确实会害怕这些的,她就是一个很普通的人,一个很普通的女生,遇上这样的事情,哪里会不害怕。
害怕那些树,也害怕那条河。
她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了。
忽然之间,莫颜看到了一个男孩,但是看不清他的脸。他好像十七八岁,又?好像二十多岁,又?或者三十多岁。
他的气息让她有些熟悉。
他站在白桦树林的中央,看着?莫颜。
眼神和那头牛的一模一样,让人看不清透。
那应该不是她熟悉的那个人会露出来的神?情。
恍惚之间,他好像并没有看她,从头到尾都没有。
他只看着?那些树,那些黑漆漆脏兮兮的树,目光温柔。
突然,火就烧起来了。
不是一颗接着一颗的烧。
是一大片,突然就烧起来了,从树的头顶开始,一大片,都是火……
特别的红,下面又特别的黑。
莫颜下意识的开始跑,往木屋那里跑。
跑的很快很急,以至于她脖子上那条红色的长围巾,差点被树枝扯下来。
害她还?差点摔倒。
跑到一半时,莫颜忍不住回头看了看那男孩儿,但是只看到一个背影。他还?站在树木当中,一动不动。
火势越来越大,仿佛要将一切燃烧殆尽。
莫颜只能拼命的跑,上气不接下气。
身后的火苗仿佛都要窜进身上来,甚至还能感到近在咫尺的灼热。
更加拼命的跑,跑上木屋的小楼梯……
蹬蹬蹬,脚踩在木梯上踏踏作响,急促的就像人的心跳。推开门,关上门,莫颜这才松了一口气。
下一刻,莫颜转头看着?窗外的天。虽然世界是被一片白雪覆盖,但天空却是蓝天白云,阳光明媚。
天空中盘旋着?灰鸟,依旧是空无一人的麦田和房舍,她却想起来了,刚刚的那张面孔。
——季凉,是17岁的季凉。
还?有她从那双牛眼睛里看到的她,是13岁的她。
还?有,她手中,又?出现了黑色的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