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芊被扣门声惊醒,许明川半是无奈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小师妹,你是不是又睡过头了?今日是审问吴璧,你昨日捎给我的那只小妖的大日子,希望你不要忘记。”
郁芊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弹起,高声应答后,麻利梳洗完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开房门:“大师兄,我好了,需要去请师尊吗?”
她打开门。
许明川身边站着一个眼熟的少年,已经换上了平日的常服,缄默不语地站在许明川身旁。
许明川见郁芊出来,没先打招呼,反而向少年道:“你昨天也见过郁师妹,你且放心,她心思比我细腻百倍,你要有什么冤屈,只管跟她说,由我帮你看着,她绝不敢出纰漏。”
他状似安慰地拍了拍少年的手背,才转头和郁芊说道:“郁师妹,这位是吴璧小友,过会儿会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与你和盘托出。”
说完,还半开玩笑地警告郁芊:“可别因为他扮鬼,师妹怀恨在心,就欺负他。”
郁芊:……
不是,大师兄,你对大师姐也是这个态度吗?
前几天还哭天喊地地求我,让我告诉你你做错了什么,今个儿就翻脸不认人,还子虚乌有地警告我。
要是许明川对楚玉涵这个态度,别说追妻了,这辈子能不能被楚玉涵搭理一句都是个问题,哪个伤了心的小娘子,愿意理会一名距离大猪蹄子只有一步之遥的死鬼?
他还把“郁芊很行”写在了脸上,是她帮忙抓住的吴璧不假,她都立下了大功,许明川就不能让她睡个懒觉,或者干脆关心师妹,放她的假,和苏柒两个人把此事解决了,可恶之至。
“我明白了,大师兄。”郁芊怀恨在心,用恶人脸朝许明川露出了一口灿灿的白牙,笑得二人不寒而栗。
“等人员到齐,吴小友就可畅所欲言。”
一只许明川,一只吴璧,一只竹子精,一位苏柒,人不一会儿都到齐了。郁芊昨晚的殷勤丝毫没有打动苏柒,苏柒听完了许明川的提议,半点不怜香惜玉地表示赞同,二话不说,让郁芊主持大局。
郁芊笑容满面,把两人一起恨上,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抢在开始前说:“我们就这么开始了,吴辛怎么办?”
许明川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小师妹你还提这干嘛,昨日随捆妖索一道来的,不就是小师妹要我把吴辛先一步关押的字条吗?”
上面还有师尊的批注,许明川本就觉得吴辛有问题,更不敢怠慢,二话没说,将吴辛从睡梦中拽了起来。
郁芊秒懂,不再追究,直奔主题,她先问竹子精:“你来柳河镇,是想找什么?”
竹子精还在发抖,听到郁芊简单的问话,不由得一愣,随后感觉到满屋肃杀的气氛,老老实实地回答:“是来找宝贝的,具体是什么宝贝,小的不知道,只是猜测在已经亡故的吴小姐身上。”
郁芊点了点头,转头看向吴璧:“你的姐姐下葬时,是不是带了什么宝贝?”
吴璧目光阴沉,郁芊问话时,他没有直接答复,反而直视她的眼睛,内里像是有火焰即将喷出:“在此之前,你是不是该回答我,阮云脂是你什么人?”
“她是我宗一名有劣迹的弟子。”郁芊给出答复,“实不相瞒,正是我的师姐。”
吴璧低下头,嚼着“师姐”两个字,随后错愕地念出“有劣迹?”,尾音上扬,显然有些不敢相信。
郁芊不好意思明说,只得求助于苏柒。
“她恶意构陷同门,意图在寝殿动手,已被惩处。”
苏柒的回复像是挑到了吴璧的哪根神经,他突然笑了起来:“是么?”
“她在我们镇上时,人人赞誉有加,即使她离去后,仍有不少赞美流传,我还以为她会永远保持冰清玉洁,不想这么快就原形毕露。”
“我姐姐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姑娘家。”他冷漠地对竹子精道,“不知您是被什么样的说辞惊动?”
“莫非是我姐姐的身体是修炼的好材料,可惜无人赏识,已经过了最佳的修炼期,即便有了子嗣,也及不上我姐姐的万分之一——这一说法?”
竹子精不敢不答:“差,差不多。”
“可笑。”吴璧咬着牙,恶狠狠道,“我与阿姐一起长大,阿姐从未招惹什么妖物,阮云脂从柳河镇离去前,留下了这么一句话,之后,阿姐的身边总是会遭遇怪事。”
“她原本喜欢女扮男装,与我同去镇上游玩,就是被你们这些妖祟逼迫,连家门都不敢出,你们还是不肯放过她!”
说到最后,吴璧几近哽咽,许明川都怀疑他是否能将吴槐的死因说出,吴槐遭遇此等怪事,吴辛又怎么会放心送她出嫁,她又怎么会逃婚?
郁芊看向苏柒,他也正兀自沉思,迎上郁芊的眸子,迟疑片刻,朝她微微一点头。
郁芊明了,她横下心,问道:“可是有妖物上门提亲了?”
许明川差点儿没从椅子上跌下去,人妖殊途,对方周围危机四伏,哪个妖怪那么大胆,敢向吴槐求爱?不,说不定根本不是求爱,是……
“你猜出来了?”
“是。”吴璧点了点头,“我的好父亲,明知那是魔,但魔头许下重金,那些钱,足以让败落的吴家庄重振雄风,父亲毫不犹豫,就把他养了十六年的女儿给卖了。”
“阿姐不从,父亲就把阿姐绑在了厢房,不给吃喝。”
“——然后,父亲发现了个怪事,魔头对阿姐的处境毫不关心,只让父亲对外宣称阿姐远嫁,然后再不提阿姐的情况,结合之前阮云脂留下的话,父亲就想,也许魔头要的,根本不是阿姐去做新娘子,魔头要的不是阿姐,是阿姐的身体——”
“——于是,他对魔头说,他还有个儿子,虽然没有被提点,但姐弟二人同父同母,或许弟弟也有可取之处。”
郁芊安静地听着,没有阻止吴璧:“你以为我的一身喜服是哪儿来的?这是我的父亲为我准备的,为我穿上的,准备送我‘出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