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鑫站在下面说:“看来是异能者。你带批人在谷里清理一下,把多出来的东西能用的就用,不能用的就往坑里丢,别浪费。”
吊在他头上的两个人全都僵硬,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龙鑫这话意味不明,可是让听的人忍不住往“噬人坑”方面想。噬人坑,噬人坑,能往那坑里丢的是什么?当然是人啊。一时间,两个人连呼吸都小心翼翼,唯恐被下面的老魔头察觉。
易云嫦的脚静静悬他头顶三尺之上。
何济世应了声“是”,从屋檐下走出来,头也不回地离开。幸好他一直没有回头。否则他会发现龙鑫头上三尺,吊着一团可疑的阴影。
古希道半个身子挂在窗外,微微动动胳膊,麻了!他拼命地朝下面使眼色:快,松口,掉下去砸死他。
易云嫦仰头叼着他胳膊,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亮,仿佛在说:我不!
古希道:松狗嘴!
易狗眼神坚定:不!
古希道拼着去死的劲也不敢发出丁点声音,痛苦全写在脸上;眼角儿吊到了太阳穴,眉头耸到了天灵盖,嘴角撇至双耳垂,鼻孔扩成了朝天鼻,两边青筋狰狞延伸,爬藤似地爬了整张脸。如果再来个手电筒从下往上打,照出他那张脸绝对是电影特效级的鬼无常相。不但能把活人吓死,还能把死人吓活。古希道口语:你个一百斤的死胖狗,是想咬死我好继承遗产么?
易小狗眼神恒定:反正不!
最下面的龙鑫终于动了,他杵着拐杖慢慢走进屋,大门啪嚓一响,毫无后顾之忧的关严实。
古希道立刻扬手,作势照易狗面门就是一掌:咬你大爷,还不松口!
易云嫦吓了一跳,如他所愿地松口。没有捞到任何支撑物的她直挺挺地摔下去,再怎么手舞足蹈,也改变不了横板姿势。这个过程不过一瞬,却永恒得让人绝望。易云嫦犹如临终回放似地想起虢首封,想起他在空中优哉踩踏,不受任何重力牵制似地随意变化身形……她好不甘心!她甚至来不及……
下一秒,她被人揽腰勾带卷入一个怀抱,下坠的身体腾云驾雾般升起来,轻飘飘地朝月亮飞去。
易云嫦飞过二楼窗口时,与目瞪口呆的古希道四目相对。她钝了半天的脑子里生锈齿轮般吱吱嘎嘎的响:咦,不是古希道?然后她嗅到贴着的胸膛里沁出一丝梦寐以求的气息,她仰头……
古希道也震惊地追着那一道矫健背影,心里电火花似地啪滋啪滋:哮天犬叼狗?!然后恨不能给自己一嘴巴:叼什么狗?明明是易云嫦被人抢了!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人抱着易云嫦空中几个纵跃,仙人似的升上高空再徐徐飘落,悄无声息地没入果园。
虢首封带人飞到高空,隐隐感应到上方有一道看不见的屏障。他心中一突,碰都没碰那道警戒线又改了方向下坠。下坠地时候他才冷冷瞟了一眼怀里刚捉住的狗崽子。
苍穹在上,月光如练,狗崽子眼里的璀璨星河闪得他心神一恍。一步踏空,他默默撇开视线,专心下落,心里则冷哼:别以为丢个眼神就能逃过惩罚!
他的冷漠一点也不影响易云嫦惊喜的心情。易云嫦失而复得似地紧紧揪住他的衣领,身子还在腾云驾雾。
虢首封钻入林里,头一件事就是把狗崽子从身上剥下来。然后他侧首聆听周围的动静,耳尖微微抽动,表情活象一只大型的警戒犬,机警地辨认周围的危险。
易云嫦盯着他,视线片刻不得离开。等虢首封终于肯正眼看她的时候,她才发现:咦?好凶的样子?
虢首封双手卡腋下把她捞起来。
易狗支愣着两只前爪看他:“?”
他捞着她一起盘腿坐下,然后把她烙饼似地翻个背面,摁自己腿上。
易奶狗又昂头看他:“?”
虢首封低下头,长睫下掩映着一片潋滟之光,光里倒映着一只呆萌小奶狗。他好像那拈花垂露拯救苍生的菩萨,怜悯慈悲地望着她。易云嫦要有一根大尾巴,现在怕是已经摇成了螺旋浆。但虢首封不为所动,还轻问她:“今天听话吗?”
嗯?听话?易云嫦来不及反应,屁股上一阵剧痛……啪啪啪!她先是僵住,马上无声的“嗷……”反弹跳起,被大手冷酷无情镇压回去。又是啪啪啪三巴掌。
易云嫦屁股上火辣辣地疼,人被打懵了,可怜巴巴地昂起头,用眼神控诉:为什么打我?
“有没有告诉你不要乱跑?嗯?有没有告诉你别跟着何贞姑四处溜达?嗯?有没有告诉你早点回来?嗯?”他每次用鼻音挤出一个“嗯?”就有三巴掌拍下来。打是货真价实的打,两轮就把小奶狗打得飙泪。反正她也发不出声音。虢首封左右开弓,狠狠地揍了一次狗。
易云嫦长这么大,第一次挨打。生理上的疼痛远没有心理上的疼痛剧烈。她拍着虢首封的膝盖,一边比划:“你不能打我,我是你雇主!给你信用点是让你保护我,不是让你教训我!我……”
虢首封笑了,眼神冰冷冰冷的。他说:“雇主?雇主怎么了?雇我的人是吞口氏,地主,联合部队,你不过就是个押送在途的货物!我这是护镖,懂吗?镖押了一半,自己长腿跑了,我千辛万苦追回来,还不能踢两脚泄恨?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拦着,我也照打不误!”说完又啪啪啪三大巴掌!
易云嫦眼泪鼻涕糊他一腿,哭得那叫一个伤心欲绝。憋了十几年的眼泪此刻泄洪似地流。
古希道刚找过来,见证到这惨绝人寰一幕,吓得连连倒退,背抵上一棵桔树。
虢首封停止虐狗,抬眼望向他。
古希道看清他的脸,心里咯噔一下:这不是夜行者老三?哦哦哦……他是请来做保镖的吧?超凶!夜行者果然剽悍!古希道心里呵呵,嘴里说:“你好,初次见面。我是古希道。和她,”他指了指哭花脸的易云嫦,心里新奇稀罕甚至还有一点幸灾乐祸,要不是虢首封目光越来越阴冷,他真想把易狗惨状拍下来发给朋友共同欣赏。古希道缩回手指,清了两下嗓子:“我们一起逃难的。”
虢首封冷冷地盯着他。“初次?铜口市火车站不就见过?”
“早认出来了,现在装什么装?”
古希道:“……”
虢首封拎着易奶狗的后颈站起身:“你那两个没被抓来的朋友已经联系了世家。再过两天就会有人过来搜救你们。建议你这几天先找个地方躲躲,等着被人发现吧。”
言下之意,就是不准备顺路搭把手了?古希道头皮一麻:再多待些日子会被谁发现?要是再落到龙鑫手里,还有活路吗?他先是不敢置信地瞪着虢首封,见对方真准备走,连忙拦住:“不,我和你们一起走!带上我!”
虢首封沉默了一分钟,点头:“行。也可以带你。”古希道刚松口气,就听眼前人磨牙似的低吠:“不过得算算帐。”
“啊?”古希道满脸迷茫,“算什么帐?”
“你想打她吧?”
古希道闻言瞪向易云嫦……分分钟都想打!再一对上虢首封黑黢黢的眼睛,他莫名心慌:“不对,你等等,你没看见?是她先咬我!”他抬起胳膊展示那一圈牙印。
虢首封望着他,不吭声。古希道感觉自己面对的不是人,而是一只狰狞呲牙的魔犬,森森獠牙让人胆颤心寒。
这种不妙的气氛是怎么回事?
虢首封:“我看见的是,你在她不能还手的情况下动手,明明知道她掉下去会受伤,你仍然动手,对吧?”
古希道愣怔地瞪着他。
被他拎着后脖子站立,被打过一场、大哭过一场,精神倍儿蔫坏的易云嫦也诧异地望向他。
古希道总算明白了……这大爷是要替易狗讨公道啊。
“横竖揍一个是揍,揍两个也是揍,既然你上赶的要搭贼船,那我先收张船票吧。”虢首封把易小狗往身后一塞,十指捏得啪啪作响。他望着瑟瑟发抖的古希道:
“是你自觉趴下来等揍,还是我先揍趴你再等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