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长安直直地看着夜澜行，不想错过他眼中任何一个表情。

她其实不敢赌，她不敢赌夜澜行得知她是不死人后，会用什么样的目光看待她，毕竟她现在就是一个被所有人遗忘了的人，甚至连名字，都被人夺走了。

她明明可以把这个秘密藏起来，谁都不说，虽然墨情师父接近她是带着目的的，但是他不会将自己的身份说出去。

即使是这样，洛长安还是问夜澜行这个问题。

她不懂。

不懂一向谨慎的自己为什么会把自己的七寸露给洛长安，她也不懂她究竟想要夜澜行什么样的答案。

他说他不介意，会保护她吗……

会这样说吗？

夜澜行的眸中除了温柔，洛长安什么都没有看到。

就连一丝丝改变都没有，若不是两个人都停了下来，洛长安都以为自己刚才没有问过那个问题。

看着她？

夜澜行只是笑笑，嘴角微微勾起，那似乎是洛长安的专属弧度。

别人面前的夜澜行，为了做足样子，他也会笑，只是笑得克制，冷漠又疏离，那个嘴角上扬的弧度，似乎总是拿捏得恰到好处。

但是在洛长安面前的夜澜行似乎不是这样。

他的嘴角抿起来的弧度比平日要上扬许多，明明还是笑着的，眼中却多了一丝不一样的东西。

看洛长安的时候，夜澜行眼睛都是在笑的。

“那要看看阿姐是什么样的怪物了。”夜澜行这样说道，似乎有些为难，但是语气中却满是宠溺。

洛长安不懂，歪了歪头，一双眼睛因为难受有点像是水洗过一般，清澈透亮，夜澜行想把她藏起来，任谁也不能将她夺走。

那样耀眼的宝藏，他只想自己拥有。

夜澜行还是笑着，见洛长安面露不解，他耐心地解释道：“如果阿姐是喜欢钱财的怪物，我便将几个国家所有钱庄的金银珠宝都送到阿姐面前，如果阿姐是喜欢吃的怪物，我便将这世上所有的美味都送给阿姐，若是阿姐是杀人的怪物……”夜澜行顿了顿，看到了洛长安眼中的慌乱，他笑，“阿姐想杀谁，告诉我，我统统替你找来。”

他说：“阿姐，你太干净了，杀人不适合你。”

他说：“安安，不要问我‘会不会杀你’，我就算杀了天下人，也不会动你半分。”

他说：“安安，别淋雨，我心疼。”

他说，我心疼。

夜澜行目光灼灼地盯着洛长安，少年芝兰玉树，像是一位天上的仙人，只是眼中还是染了红尘，从此跌落人间。

洛长安的眼眶湿润了。

夜澜行将她身上的狐裘紧了紧：“安安，我是你养大的，你若是吃人的怪物，就先把我吃了好不好……”

“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无论用什么方式……”

洛长安终于放声大哭。

雨夜里，她抱住夜澜行，泣不成声。

“你这么难吃，谁要吃你啊……”洛长安越哭声音越大，语气委屈，像个被抛弃的孩子。

夜澜行的眸子暗了暗。

洛长安永远不会知道，如果不是洛长安的意愿，他甚至不希望那些人的蛊毒被解，如果所有人都不认识安安了，那么安安就只能依靠他了吧。

但是这样不可以啊，安安太好了，她不应该只得到他一个人的喜爱，她的光不应该只照耀他一个人。

即使他想，即使他愿。

她也永远不会知道，夜澜行早就发现了洛长安同常人的不同，以他的能力，只要是想知道的事，不过是早晚的问题，但是他没有去查，因为他从很早的时候就知道了，不管洛长安是人是鬼，他这一辈子，都已经逃不掉了。

她想毁天灭地，他便做帮凶；她想济世救民，他便做仁者。

他是她的信徒，只信她，不分黑白，不辨善恶。

“嗯，我难吃……”夜澜行在洛长安面前永远是一副好脾气的模样，洛长安说什么他都迎合，也不管对错。

雨还在下着，洛长安将墨情跟她说的所有的话都告诉叶澜行了，夜澜行听后什么都没说，只是让洛长安好好休息，不管是下蛊这件事还是她的身份，他都会调查清楚。

“夜澜行，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洛长安鼻头红红的，眼睛也有些肿，因为刚才哭过，她说话的声音有些软，让人听了很想欺负。

夜澜行愣了一下，似乎没有预料到洛长安会问这个问题。

他没有马上回答，似乎在很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

“因为阿姐足够好，所以我想把我所有的一切都给阿姐。”夜澜行这样说，目光认真，语气严肃。

洛长安以为夜澜行又会说什么“因为我喜欢你”这样的话，但是他却说，是因为她足够好。

这算是什么答案？

“阿姐很好，阿姐值得。”夜澜行看向洛长安，他的眸子似乎已经回不去原本的琥珀色了，血红色的眸子配上他温柔的笑意，居然丝毫不显突兀。

洛长安忽然发现，夜澜行的鬼血之毒似乎很久没有犯过了，他说，只要她在身边，他也可以很好。

像是有什么心结被打开，洛长安觉得，那些前世的恩怨，差不多也该放下了。

雨势渐大，这样的雨夜，有人吐露真心，有人却冷冷地看着外面的大雨，眼神像是淬了冰。

沈临渊一袭华贵的衣裙，看着外面的雨势，偌大的豪华宫殿内，只有一个人影站在暗处，看不清楚模样。

“洛长安真的死了？”那个暗处的人声音厚重，却让人浑身不自在。

沈临渊冷冷地点头：“我派了很多人去查探夜澜行的住处，奕承宫所有人都是这样说。”

那黑暗中的人影冷笑一声：“你是不知道夜澜行的厉害之处，还是要继续观察明白吗？”

沈临渊像是有些恼怒，对着那个人影吼道：“你就是胆小！现在洛长安已经死了！我才是真正的洛长安，那些赞美与宠爱，现在都是我的！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只要我伺机杀了那个老皇帝，控制住那两个皇子，那这长瑾的皇位就是我们的了！你还在这里瞻前顾后，担心什么？”

那黑暗中的人影终于走了出来。

如果洛长安在这里的话，她一眼就可以认出来，眼前这个满鬓斑白的男人，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只是眼中始终带着算计和狡黠，那是前朝云水国的国师——沈之鹤。

“沈临渊，你不要以为现在被所有人喊着‘长安公主’，你就以为你真的是了，你只是代替了别人的位置而已，你终究还是一个被亲生父母抛弃的普通人而已！”

沈之鹤说的话句句戳在了沈临渊的痛处，她咬着牙，却不敢反驳沈之鹤的话。

她是公主！

她就是长安公主！

眼前的这些金银珠宝，这些关心照顾，都是她的！

只要洛长安死了，只要他们一直中着蛊毒，这一切都是她的！

谁也不能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