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自己应该也有察觉，您自小虽然受了伤，但是却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好转，殿下今年已经十九岁了，但是若是殿下细心，便能发现，您的模样与十八岁的时候，并无什么不同。”

世人或许做梦都想追求的长生不老，在洛长安看来，其实并没有什么很大的吸引力。

所以，当洛长安得知自己是不死人的时候，她下意识地想要否定。

人这一生短短几十载，已经很苦了，她没有勇气长生，也并不觉得长生有多好，有的只是对无尽时间的恐惧。

她不喜欢长生，在前世几十年的光阴里，她已经对时间这种东西充满了恐惧。

长生太苦了。

“如今有人觊觎殿下的长生之体，想要将殿下炼成丹药服下，服下炼就过后的不死人，可以青春永驻，容颜不老。”

洛长安的眉心一突，这才明白那个黑衣人为什么执着于把她烧了，原来是为了炼丹。

但是……

洛长安自然记得自己是如何重生的，她死了，将夜澜行头上的发簪插进心口，毙命了。

所以她重生之前，也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是因为她的重生，才有了不死人的体质。

洛长安脑海中一道白光闪过，她恍惚地记起她死后的最后一个场景，洛长安还记得曾经有一个人给她算命的时候问过她的那个问题。

她死后的最后一个场景，不是张灯结彩的寝宫，而是……

一座冰凉的，透明的棺材。

就像是……

她在长瑾的定州和旭尧国遇到的那两座棺材一样。

一时间，前世的记忆向她汇入，洛长安抽丝剥茧，渐渐拼凑出一张画面。

画面中，夜澜行和墨情站在她的棺材面前，夜澜行黑衣墨发，面色凝重，墨情闭上眼，看起来面色苍白。

这是……什么意思……

前世的墨情，在她死后，回过长瑾？

记忆零零散散的，没有办法凑成一段完整的片段，洛长安现在脑子很乱，不知道该想些什么。

“师……墨情先生可知，想要杀我炼就丹药的是何人？”

洛长安整理了一下思绪，沉下声音问，她记得前世，她并不是什么不死人，但是沈临渊和沈之鹤还是一如既往地和她作对，所以，这一世即使发生了诸多意外，但是他们一定也不知道自己的体质发生了变化。

墨情闻言，微微皱眉：“现在想要殿下性命的有两拨人马。一拨是沈临渊为首的人马，来自前朝旧国云水国，另一拨……”墨情沉了沉眸子，面色有些凝重，“我的人调查，调查结果指向宣明国。”

宣明？

是那个许多年来都避世不出，但是却一直发展壮大，比肩长瑾的那个宣明国？

洛长安瞳孔微缩，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这么多的信息量。

所以，那个黑衣人，是宣明国的人？

墨情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洛长安，似乎在等她想清楚来龙去脉。

“你……为什么知道这么多？”洛长安的声音有些颤抖，她似乎渐渐地开始明白她从小开始受到的那么多的刺杀是从何处而来，分成了两拨人马，一拨是想取她性命，另一拨是想拿她炼丹。

“因为，你我本就是同类。”

……

这句话，洛长安听过，是临死前的妍儿跟她说过的，洛长安呆呆地看向墨情，似乎不明白他的意思。

墨情神色不改：“我也是不死人。”

……

洛长安回到奕承宫的时候，夜澜行已经回来了，站在宫门前，似乎等待她许久了。

春雨绵绵，细丝一般的雨水打湿了洛长安的衣服和发顶，她没有觉察到一般，失神地在雨水里走着。

夜澜行执了一把伞，墨色的发与油纸伞交相辉映，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翩翩公子，好看的指骨落在油黄色的伞骨上，那是比画中人还要美丽的一番景象。

夜澜行穿了一身白衣。

他并不喜欢白色，太干净了，不足以给别人压迫感，但是阿姐喜欢，所以他所有的衣服非黑即白。

他向她走来，虽然步态从容，但是脚步有些快。

终于来到了洛长安身边，夜澜行倾伞，那半张伞面全部拥向洛长安，一时间，洛长安的头上撑起一片晴天。

可是，她似无所觉。

脑海中全是墨情刚才同她说过的话。

他说，她与他是同类，没有什么分别。

他说，不死人的鲜血拥有让凡人起死回生的能力，所以被世间的凡人追杀，濒临灭绝。

他说，不死人虽然不会死，但是若是配上特制的药品，用火烧炼，那么不死人就会灰飞烟灭。

他说，他是不死人族群的族长，传闻，只有与那个一舞惊鸿的女子成婚，才可以让濒临灭绝的不死人族群繁衍下去。

他说，洛长安，我是来娶你的。

洛长安脑子很乱。

那惊鸿舞，明明是前世师父教给她的，为什么今世偏偏说需要这样的女子才可以救他们？

那么前世墨情靠近她，也是别有目的的吗？

洛长安不知道，只是看着墨情那种水波不兴的容貌，洛长安明白，至少这一世，墨情师父从不是无目的接近她的。

那个从前对她温柔的，教她惊鸿舞的，每次动作舞步不到位，只会手把手教她，从来不会责怪她的，那个救了她许多次的墨情师父，自始至终，没有将她看作是徒弟甚至是朋友。

一个温热的狐裘落在的她的肩膀。

洛长安堪堪回神。

她看向夜澜行，夜澜行执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嘴边哈气，洛长安冰凉的手指开始有了温度。

他宽大的手指将洛长安的手都包裹起来，没有一丝缝隙。

“冷不冷？怎么也不知道拿件衣服？”夜澜行似乎有些责怪她，但是当洛长安看向他的时候，她只看到了如水般的眸子，就连血红的瞳孔，都显得异常温柔。

洛长安的眼眶瞬间有些湿润。

她好像不是人类吧，也就是说，她和夜澜行，根本就算不上同类。

她是怪物。

妍儿说过的，她是怪物。

所以，小行知道真相之后，其实也会冷眼看她吧？

“夜澜行。”洛长安轻轻地唤了一声，声音中带着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颤抖。

夜澜行眸子深了深，只是将洛长安的手握得更近，眸光温柔。

“嗯，阿姐，我在的。”

终于像是鼓足勇气，洛长安抬头对上夜澜行的盛世容颜：“如果我是怪物，你会杀了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