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汤药灌下去,贺兰廷呕了一次血,令大家都心惊了一下。好在太医说这是呕出淤血,呕出来就解了毒了,一屋子的人心才稍稍安定下来。
终于,贺兰廷慢慢地醒了过来,见一家人都为自己担心,他颇感抱歉,“祖母,阿爹,你们回去歇息吧,兰廷无碍了。”
贺老夫人毕竟年纪大了,这一惊一吓的,身子有些撑不住了。于是镇国公便先扶着老夫人回院子去了。
“兄长。”贺兰廷叫住了贺兰琤。
贺兰琤微微沉一沉眸。
贺兰廷面色有些苍白,浑身也虚弱无力,然而一双精致的的眼睛透着坚韧,“兄长,英国公府这件事,还请您出面。”
贺兰琤眸光微微一震,露出些许不解,“我以为你会息事宁人。”
贺兰廷扯一扯嘴角,“兄长,你觉得我是那么烂好心的人吗?在英国公府我一忍再忍,确实是看着飞文兄的面子上。但现在,应箫吟对我下的毒可是致命的。我再忍下去,那不是让我觉得我们镇国公府好欺负吗?”
贺兰廷轻笑一声,道:“你啊,何必解释这么多?我还不知道你。你不就是……不想让燕王殿下掺和进来么?”
贺兰廷神色微微一滞,旋即浅浅笑了起来,“还是兄长了解我。这件事,由兄长出面,就是两府之事,甚至可以说是私人恩怨。若是阿玦插手进来,恐怕……”
如今夺嫡之争日益白热化,景王今日出现在英国公府也绝非偶然。前有太子之死,如今又有他中毒,他实在是担心阿玦会一时冲动就去把景王给宰了。阿玦有太多要紧的事情要做,他登上那个位置必须是清清白白的。
贺兰琤沉声道:“我明白,我现在就去英国公府。”
“有劳兄长,柴大哥,你护着兄长一同前去。”
“是。”
如今的英国公应盛是世袭得到的爵位,因前国公爷是在战场上战死的,景丰帝为了表彰英烈,所以英国公当年袭爵时并未降爵。这位英国公自小在京中长大,从未上过战场,所以从来没有武人那种强势霸道,反而阴阴沉沉的。
贺兰琤不是第一次见英国公。抚胸行礼后,贺兰琤冷着脸说明了来意,“还望国公爷能给我们镇国公一个交代。”
英国公微眯一眯眸,嘴角竟泛起一抹冷笑,“世子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你是说,萧吟对二公子使了毒,还差点儿让二公子丢了命?世子,你是不是在说笑话?我们英国公府的姑娘个个都性情温婉,纯真善良,平常连只兔子都舍不得伤害,怎么会下如此毒手?世子要诬陷我英国公府,也要找一个好一点的理由。”
贺兰琤早有预料英国公会不肯承认,他不怒不恼,只道:“还望国公爷能传来萧吟姑娘,我们当面对峙!”
“这不合规矩!我英国公府的姑娘都是清清白白的,怎好卷进这种事情来?世子,还是拿到证据再来我英国公府讨公道吧!恕不远送!”英国公一甩袖子,背过了身去。
贺兰琤强按住心中怒火,双手微微一紧,用最平和的语气说道:“今日我们兄弟二人应邀赴宴,离开英国公府后没有多久我弟弟便毒发了。您觉得……此事真的与应箫吟无关么?若您真要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地包庇应箫吟,那我镇国公府也就没有他法了。我们报官!”
“你……敢威胁我?”英国公冷冷地撇过头。
贺兰琤乃名门雅士,行事举止皆带着贵气,即使是在这种情况,他已经维持了很好的风度。他微微一笑,“是非真相,恐怕国公爷心里很清楚。我镇国公府只是想讨回一个公道,如果国公爷这样都不肯给的话,我想我的父亲是怎么都忍不下这口气的。忘了告诉您,这件事……我还尚未告知我父亲。您觉得……我父亲若是知道了会如何?”
虽然两位国公爷都是世袭得到的爵位,可镇国公不一样,他在老国公爷在世时就深受先帝喜爱。贺衍十几岁就披挂上阵,英勇善镇,足智多谋,乃是当时京城名声最甚的少年。
英国公自小就嫉妒镇国公,嫉妒他的才干,嫉妒他的名气,但也十分地忌惮害怕他。
然而英国公素来不肯在人前流露此事,他冷哼一声,转身盯着贺兰琤,“你以为你搬出你父亲,我就会妥协么?”
“不妥协,你又能有什么办法?”贺兰琤尚不及开口,忽而屋外传来一个威严森冷的声音,只见一个身形高大,不怒自威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此人正是镇国公贺衍。
英国公心头一震,目光微微闪动。
贺兰琤忙朝镇国公行了一礼,“父亲。”
镇国公微微颔首,转而望住英国公,“应学名(表字),你最好把人交出来。”
英国公暗下紧一紧手,“修然兄,我不明白你们父子俩今日的意思。”
镇国公面色沉沉,眉宇见更是带着冷厉,“我没有功夫和你在这扯嘴皮子,你最好是现在、立刻把应箫吟给我交出来。否则……”
镇国公只一扬手,屋顶上便有一排神箭手将长箭对准了英国公。
英国公心底生寒,“贺修然,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竟敢带兵来我应家!你……你藐视王法,我必定去圣上面前参你一本!”
“请便!”镇国公冷声道,“我给你一盏茶功夫的时间,把应箫吟交出来。”
英国公双手紧紧攥起,旋即松开又攥起。两座国公府之间的实力是有差距的,贺衍又是个寸步不让的,英国公相信,如果自己不答应他的要求,那今晚必定有一场恶战。但……真的要交出萧吟吗?她一个姑娘家,怎么可能会下狠的毒手?莫非,是贺家要故意冤枉她?
不太可能。
贺家这些人,他还是有所了解的。贺衍虽然令人艳羡又嫉妒,但他为人确实坦荡荡,不会轻易去冤枉一个闺阁女子。
那么仅剩下一种可能。
萧吟……被人陷害了!
念及此,英国公素来阴沉的脸上多了两分阴狠,竟敢动他英国公府二姑娘的念头,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唯今之计,只能让萧吟出来说个明白了。
“来人,请二姑娘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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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箫吟是闺中女子,虽然自小被骄纵惯了,可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她瑟瑟地跪在堂内,双手手指绞了又绞,“爹,我……我害怕。”
英国公沉着脸,“你现在知道害怕了?下毒的时候,你怎么不知道害怕?”
应箫吟狡辩道:“爹,我没有下毒,我真的没有,我怎么敢……”
英国公眼底极快闪过一丝欣慰,只是面上冷意依旧,“没有下毒?那贺二公子为何会中毒?你老实交代,今日到底住了什么蠢事!”
应箫吟眸光闪动,泪盈于睫,模样甚是楚楚,“爹,我与二公子素不相识,怎会下毒与他?而且,我甚少出门,也不可能有那样的毒药啊!爹,您一定要为我做主。爹……”
不得不说,应箫吟确实是个聪明人,这种情况下,她虽然害怕但也及时捕捉到了她父亲的意思。这大概是她们这种世家子弟天生就有的本事,会看眼色,懂得利用自己的弱势。
英国公微不可闻地扬一扬嘴角,“修然兄,我女儿才十几岁,确实是不可能拿到这么厉害的毒药,这其中……怕是有所误会,还望修然兄查明真相,还我女儿一个公道才好。”
说这话时,英国公的神色带有一丝得意,一个位高权重的镇国公,未查明真相就冤枉一个闺阁女子,这传出去简直要笑掉人的大牙。贺修然啊贺修然,枉你英明一世,被人称赞一世,老了老了还要尝尝被人嘲讽的滋味。
想到这里,英国公心里忍不住大笑起来。
然而镇国公只冷眼望着英国公和应箫吟,道:“贺某无能,既然如此,此事应该就报由京州府衙吧。兰琤,去京州衙门。”
“是,父亲。”贺兰琤站了起来,转身就要走。
应箫吟顿时慌了,“爹,我不要他们报官。爹……”应箫吟十分心虚,毕竟那毒真的是她下的,而英国公并不知晓,她更不敢告诉父亲。
英国公没有理会应箫吟的慌乱,反而道:“若甄大人查证过后,非我女儿所为,修然兄又该如何?”
镇国公道:“我必亲自登门道歉!”
“好!”英国公一想到能让镇国公出糗,当即就答应了下来。贺修然啊贺修然,有生之年能看到你给我道歉,实在是一件大乐事!
应箫吟震惊地望着英国公,阿爹他在做什么蠢事,怎么能让他们去报衙门?她偷偷扯了扯英国公的衣摆,可英国公沉浸在要让镇国公丢脸的兴奋里,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女儿快要急疯了!
贺兰琤去报了官府,京州府尹甄有道很快就领着人到了英国公府。
应箫吟心头翻起惊涛骇浪,整个人都跌坐了下去。
完了!
她被自己愚蠢的阿爹要害死了!
(注:古代男子弱冠后取表字,因此年长者都有字。贺衍表字:修然,贺兰琤表字:君清。兰廷年幼,尚无表字。皇子无表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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