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战事打得干净利落,还逼得辽军几天都不敢吭声,程擎苍对萧玦便有了许多好感,甚至萌生了退位让贤的想法。
当然,想法尚且还只是想法,萧玦想要真正接过他的兵权势必还需要多番考验。
战后打扫,抚慰英烈,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平静得不像话。可总有些不和谐的人冒尖出来,说一些令人不痛快的话。
“程将军,此战燕王殿下虽然胜了,立下了大功,但是,他却也犯下了大错。哪有人如此冒进,不做休整,不排兵布阵就杀了过去。这万一辽军有埋伏怎么办?”
说话的人名为粱劭,他与阮奇同属于二皇子的阵营。萧琅是名义上的西北军大帅,然而实际上却只有十万兵马是真正属于他的麾下的。这十万兵马,大部分是当年萧琅从京都带来支援程擎苍的那些人马。
程擎苍的旧部在五年前的恶战中死伤了大半,仅留下三万,其后补了七万兵马,与萧琅相庭抗理。程擎苍并不是贪权之人,而实在是不放心将西北这片土地交到性情残暴的景王手中。
景王一派的几位将军对程擎苍素来颇有微词,而今他与萧玦来往亲密,平日又是悉心教导,这让几位大将很是不满。
“程将军,可有什么要说的么?还是说,老将军觉得燕王殿下并无过错?”见程擎苍不回应,粱劭不由得声调大了几分,颇为凌厉。
程擎苍放下手中军务,抬眸扫了粱劭一眼,眼神格外犀利,“梁将军觉得三殿下错了?”
粱劭厉声道:“行军打战并非儿戏,人命更是不可轻贱。这场战,燕王殿下虽然赢了,可是伤亡人数呢?死了两千多人,受了伤的更是数不清。老将军,您觉得三殿下没有错吗?”
程擎苍冷哼一声,带着岁月痕迹的脸上溢出微不可闻的嘲讽之意。
粱劭继续又说道:“还有,与辽军作战,老将军竟然没有同我们商量,就让毫无作战经验的三殿下前去应战。这幸亏是赢了,若是败了,三殿下出了点什么事情,敢问老将军如何向陛下交代!”
程擎苍微眯一眯眸,“梁将军这是在责备我?”
气氛顺势凝峻,程擎苍的几位部下更是面含怒气地瞪着粱劭。
粱劭在军中资历不浅,见势他面色一寒,盯着程擎苍冷笑道:“怎么,程将军想要动手?将军别忘了,我乃是正三品的怀化大将军,您想要处置我也要合情合理才是。”
“然而,我方才对于您的质疑合情合理合法,还望程将军能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粱劭似笑非笑地望着程擎苍。
景王一派,属粱劭品级最高,手段最为高明,阮奇平日里除了景王便就是以他为尊。
程擎苍轻笑一声,道:“恐怕我没有同你解释的义务。此一战已经结束,燕王胜利,还需要解释什么?”
“程将军!”粱劭提高了声调,“程将军是想护着三殿下,也对您自己的决定毫无一点悔过之心了?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向圣上弹劾了!”
程擎苍丝毫不惧,道:“请便!”
粱劭愤愤地哼了一声,刚欲说话,不想外头竟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
“老程,我进来了啊!”伴着这明媚张扬的声音,走进来的是一个英姿焕发的少年。
正是萧玦。
他在别院休养了几天,身上的伤好了大半,就忍不住全身痒痒回了军营。一进门,就见一个脸比柴昊还黑的人盯着程擎苍,那眼神犀利得好像同老程有深仇大恨似的。
萧玦没有见过粱劭,以为程擎苍是与人有了什么争执,便想着退出去回头再来。
“老程你忙着呢,那我过会再来。”
然而粱劭却叫住了他,“三殿下,且慢。”
萧玦怔了怔,“你谁啊?”又朝程擎苍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老程,这人谁啊?”
粱劭气闷,他特意上门来找茬,可没想到原来萧玦连认识都不认识他。若非萧玦是皇子,粱劭必定会打他几十军棍,直接将他打死。
“臣,三品怀化大将军,粱劭!”粱劭绷着脸说道,却并未见礼。
粱劭的名字,萧玦是听过的。此人的所有资料,都是兰廷告诉他的。粱劭,出身世家,无奈家道中落被迫参军,到了西北苦寒之地。熬了多年,立下过不少战功,是个有真本事的。
但他同萧琅一样,为人狠辣,曾在一次战役之中屠杀满城无辜百姓。
这一点,让萧玦很是厌恶。
萧玦挑了一下眉,轻笑了一声,道:“粱劭?”他拉长了语调,做出一个“原来如此”的表情,可随后却道,“不认识。”
粱劭脸色一变,凌厉双眸之中迸射出些许寒意,可眼前人毕竟是皇子,他多少留有些情面。
“殿下前几日的战役打胜了,全军上下为殿下感到高兴。但臣认为,殿下打战之时太过冒进,实属不该。今次是殿下运气好,若是往后……”
“运气好?”萧玦截断了粱劭的话,语调有些不客气,“梁将军征战沙场多年,竟然会对这一场战事用“运气好”这三个字来定论,真是让人不敢相信。”
粱劭怔了怔。
萧玦冷笑道:“既然梁将军觉得本王赢了这场仗是运气好,那么下一回,也请梁将军找个“运气好”的时机,赢一场给本王看看。否则,就别在本王面前说三道四!”
“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本王还想问梁将军什么意思。你不过正三品,程将军却是一品大将军,而本王更是亲王。你以下犯上,质责本王和程将军,便已是触犯军规。念在梁将军年迈的份上,军棍就免了。但……”
萧玦停了一下,墨玉般的瞳仁里迸射出不容忽视的厉色,“但请梁将军记住,如今二哥不在,这西北军中便由本王做主,容不得你来质疑。”
粱劭略微一怔,他没有想到燕王这样一个十八岁的毛头小子,竟然也有这般强大的气势。二皇子不在的这几个月,若是任由燕王成长下去,恐怕……
粱劭在心中谋算了片刻,决定暂且不与燕王硬碰硬。他忙软下了姿态,道:“臣知错,臣领罚。”
粱劭是个聪明人,否则不会走到如今这样的位置。即便萧玦说不必受军棍之责,他却还是去领了十棍,还是当着众将士的面。
十军棍下去,粱劭便只能被人抬回去。
萧玦眯一眯眸,对程擎苍道:“这个粱劭,可不好对付啊!”
程擎苍道:“粱劭心机深沉,殿下日后可要小心应付。”
萧玦抚一抚下巴,问道:“他与阮奇,哪位更厉害些?”没等程擎苍回答,萧玦自己又开了口,“肯定是这位怀化大将军。啧啧啧,老二也是够有本事的,竟能让这样的人为他卖命。”
程擎苍笑着摇摇头,道:“各取所需而已。”
萧玦挑了一下眉,问程擎苍:“你的意思是,粱劭对老二没那么忠心?”
程擎苍道:“我乃臣子,不敢妄议景王。”
萧玦嗤笑了一声,“老狐狸!”
程擎苍稍稍扬起嘴角,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萧玦,随后道:“殿下身上的伤都好了?”
萧玦豪迈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好了大半,这几日在屋里闲着可难受死我了。老程,快点儿,找几个人陪我练练手。”
程擎苍见萧玦真的没什么不妥,便叫了几个将士陪萧玦练拳。
在屋里躺了几日觉得自己浑身都不对劲的萧玦,与将士们打了几个来回之后,整个人都觉得痛快了。
在军营练了一下午,萧玦浑身上下都是汗涔涔的。正准备回别院时,有一个神色匆匆的身影从他眼前走过。
萧玦好奇地问了一句:“那人谁啊?”
身边的将士道:“应该是负责与辽国谈判的使臣。”
“使臣?”
“是啊,殿下不知道吗?您打胜了那场仗之后,程将军就派了使臣去辽国谈判去了。据说程将军想让辽国赔偿咱们一座城,外加一百万两黄金。”
萧玦惊诧地瞪圆了眼睛,“老程挺黑啊!”
将士道:“嘿嘿,殿下有所不知。如果程将军不这般强硬的话,那咱们就要吃亏了。”
萧玦细想了想,死了两千多人,当然要刮掉辽国一层皮。
萧玦没去打听使臣具体谈判得怎么样,只知道第二日见程擎苍的时候,老程的样子挺高兴,而军营的粮草和战马也补给了不少,想必使臣从辽国要了不少回来。
粱劭被打了十军棍以后,景王那边的人马消停了好些日子。转眼到了十一月半,天色陡然转冷。在这初冬之际,贺兰廷竟病了一场。
“咳咳咳……”贺兰廷趴在床边咳个不停,脸色苍白,十分难看。
萧玦心疼地轻拍着他的背脊,道:“兰廷,不然你回京都吧。西北这样的天气,你这病……”
贺兰廷捂住嘴巴,抬起眸望着萧玦,摇摇头,“我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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