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玦挠了挠头,嘿嘿一笑,“师父说的是,徒儿都听您的,怎么操练由您。徒儿不怕苦。”
乔宇扫了他一眼,道:“如此便好。”
西北之行,是可预见的一条极为凶险之路,萧琅不过只占了一个狠,而邻国才是真正的狼,一直虎视眈眈等着咬掉大景血肉的狼,又凶又毒。
乔宇既然收了萧玦为徒,自然是要考虑周全,不止教导他武艺,也要确保他能够安全无虞地回京。
“西北之局势,不可谓不乱,恰好我在那里还有些熟人。待为师先去与他们打声招呼,也好日后请他们多帮衬你一些。”
萧玦忙谢道:“多谢师父为阿玦筹谋。”
乔宇本是江湖中人,对庙堂之事十分不屑。但毕竟是自家徒弟,他自是要上心,谁叫他最大的缺点就是护犊子呢。
而关于龙渊剑,乔宇只与萧玦叮嘱了几句,随后便不再多言,让他自己去领会。
“龙渊是灵物,待你能力达成,它自会为你所用。”
“徒儿明白。”
师徒俩在云意茶楼坐了一会儿,乔宇便起身回去,为明日出行做准备。萧玦送乔宇回去之后,去太白居买了一只贺兰廷最爱吃的椒麻鸭。
到兰苑时,贺兰廷已经起了,正在洗漱。
萧玦笑眯眯地抬脚进了屋子,将手中的吃食一放,而后献宝似地将龙渊剑递给贺兰廷看,“兰廷,你快来看看,我师父赠我的生辰礼物,一把绝顶的好剑。”
贺兰廷放好帕子,缓缓走了过来,见到龙渊,他不由便伸手抚了抚,眼底更是溢出一丝浅淡笑意,“好久不见了,龙渊。”
萧玦愣了楞,“兰廷,你认得这把剑?”
贺兰廷眉眼微垂了垂,“认得,曾经先生想把它赠给我,但是……”稍顿了顿,贺兰廷转了话题,“龙渊是把好剑,你可要好好用好它。战场之上,它将会是你最好的依靠。”
萧玦觉察到贺兰廷方才一闪而过的怅惘,可再去瞧时,他已经恢复如常。心中略有疑窦,但又不知道该如何问起,只能作罢。
“我方才试过它,只是它尚未完全觉醒,怕是要等我练到一定地步,它才会甘愿为我所用。”
贺兰廷浅笑道:“龙渊是灵物,自然是要择主。它脾气可不小,你需得好好努力才是。”
“那是自然。”萧玦喜滋滋地望着龙渊,眼底是要征服它的欲望。
正逢午时,镇国公打发人来请萧玦和贺兰廷用午饭。
萧玦抬眸瞧了贺兰廷一眼,小心翼翼地问道:“要去吗,兰廷?”
贺兰廷面无表情,微微颔了颔首,道:“走吧。”
萧玦略略惊诧,心想,看来昨夜贺先生和兰廷聊了不少,兰廷对镇国公多少有些松动了。
花厅之上,镇国公有些坐立难安,毕竟这还是贺兰廷回京之后,除去昨晚的家宴,还是头一回答应与他一同用饭。
镇国公检查了一遍菜式,又探头往外瞧了瞧,终于见到熟悉的人影,面上便陡然挂起笑容。
“三殿下,兰廷,快来用午饭。”
萧玦拱手行了半礼以示尊敬,而后笑眯眯道:“国公爷,我来蹭饭了。”
镇国公笑道:“三殿下这是哪里话,快请坐,快请坐。”说着,他望向一言不发的贺兰廷,“兰廷,你也坐。”
贺兰廷依旧没做声,他在萧玦身旁的位置坐下,隔着镇国公老远。
镇国公眼底闪过一丝郁色,但到底至始至终,他脸上都挂着温和的笑容,“来,兰廷,这是你最喜欢吃的椒麻鸭,父亲特意让你小时候最爱的厨娘做的。”
贺兰廷端着碗接下,轻轻地说了一句,“谢谢。”
兄长说,就算父亲当年做错了事,可对他的怜爱之心却是真的。临行之际,不拒绝不抵抗,只当是为了安祖母的心吧。
镇国公眼底笑意更甚,又接连给贺兰廷夹了好些东西,直到他碗里堆满。
萧玦边啃鸭腿边笑道:“国公爷,您这是想把兰廷喂撑吗,这么多,也得他吃得了啊。”
镇国公略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吃得了吃得了,大小伙子,这么点东西,吃得下的。”
话虽如此,但他也到底没有再多给贺兰廷夹菜了。
贺兰廷默默地吃饭,虽然话不多,只偶尔一句“多谢父亲”,便足够让镇国公喜笑颜开。
午饭吃得甚是愉悦。
午后,贺兰廷惯例去睡午觉,而萧玦则留下来同镇国公说话。
虽然贺兰廷从未提及他与镇国公的事情,但萧玦分明感觉得到,这父子之间有一道厚厚的墙隔着。
“兰廷此去陪我去西北,还请国公爷放心,萧玦定会护他周全。”
提及此事,镇国公眼底便溢出浓浓的忧色,他起身郑重地朝萧玦行了一礼,而后道:“兰廷身子弱,有劳三殿下多多费心。”
萧玦忙道:“国公爷不必如此。是我非要兰廷帮我,这才累得也要去西北。我应当要护好的。只是……”稍顿了顿,萧玦略有迟疑,不知那话该问不该问。
镇国公道:“三殿下是不是想问老臣,兰廷的身子为何如此?”
“正是。”
镇国公轻轻叹了口气,眼底深处更是浮起一丝悲痛,“这一切,都怪我。我镇国公府,世世代代,征战沙场。到我这一辈,虽久居京中,但我年轻时也曾镇守北境十多年,经历过不少战事。”
“兰廷出生的时候,我便不在他身边。直到他十岁,我从北境回来,带他们母子二人同去北境。只是途中,发生了意外,兰廷与他母亲被人掳走,他母亲惨死,而他……心脉受损严重,几乎无回天之力。幸而上苍垂怜,兰廷捡回了一条性命。”
镇国公面上悲痛渐甚,忆起往事,他依旧是犹如刀割一般疼痛,“兰廷原本,也是个天资聪颖的练武奇才。小小年纪便颇有武学造诣,可不想竟然会发生了那样的意外。而且,他母亲之死对他打击实在太大,到如今都是他心中的结。”
闻言,萧玦的心狠狠地揪了起来,他没有想到,那个总是在他面前沉稳淡然的贺兰廷竟然曾经有过这样的遭遇。
那些年,他一个人是怎样熬过来的。
一想到这些,萧玦就心疼得受不了,他很想冲去兰苑,抱抱兰廷,告诉他别怕,以后有我在。
“不怪兰廷如此恨您,换做是我,我也会恨。”萧玦道。
本来嘛,兰廷和他母亲在京城过得好好,你非要带他们去北境。去就去,还让他们受到了如此伤害。母亲惨死,兰廷自己心脉受损一世不得习武,这般惨痛,他若是不找个人去怨恨,又如何能熬得下来。
镇国公讷讷地动了动嘴唇,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是啊,兰廷怨他恨他是应当的。
“国公爷,我去看看兰廷,告辞。”萧玦从花厅离开,又去了兰苑。
他站在院子里,望着贺兰廷卧室那扇半开着的门,心头犹如被刀尖滚过一般。
兰廷,兰廷,你这个傻子,为何什么事情都藏在自己心里。
那样的痛,该是多么疼啊。
萧玦攥紧了龙渊剑,心疼得无以复加。
兰廷,你放心,我一定、一定护你一生一世。
镇国公府二公子睡了个午觉起来以后,发现平日里爱玩爱闹的燕王殿下正傻愣愣地站在院子里一动不动。
贺兰廷微蹙了一下眉,满面狐疑地问道:“你站在那干嘛呢?太阳不晒吗?”
萧玦弯一弯嘴角,对贺兰廷扬起格外温柔的笑容,“兰廷,你起来了。”
贺兰廷被萧玦这个笑容弄得张二摸不着头脑,甚至觉得瘆得慌,他蹙了蹙精致的眉心,道:“你,你这是要干嘛?干嘛笑成这样!”
萧玦笑得愈发温柔,也不似平日里那般胡闹,反而显得有些小心翼翼的,“没什么啊,只是一见到兰廷就想要笑。兰廷,你肚子饿吗?要不,我带你去外面吃东西吧。”
贺兰廷心头咯噔一下,莫名觉得背脊有点发凉,“刚吃过午饭啊,而且我今天吃得特别多的。”
萧玦又笑,“那……我们出去走走转转,消消食啊。或者,去我王府里赏花也好。”
贺兰廷心里直发憷,“不去。我去书房看书,你别跟来。”
萧玦再笑,“那你去吧,我在这等你。”
贺兰廷觉得萧玦简直莫名其妙,他忙不迭跑进了书房,而萧玦也难得没有追过去。这反而让贺兰廷更觉得心里直打颤。
贺兰廷拿了本书,悄咪咪移到窗几旁,然后用书挡住自己的脸,露出一双瑞凤眼,偷偷地去瞧萧玦。
只见燕王殿下拿着龙渊,正就规规矩矩地站在院子里一动不动。
奇怪,太奇怪了!
这个无赖,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
莫不是他心中在打什么坏主意,这会子是在骗他的?
对对对,定是如此。
燕王殿下可是全京城最会骗人的人!
相识这些日子,贺兰廷可没少受他的骗。
想到此处,贺兰廷忙关上了窗几,心里暗道,绝不能上他的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