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昔方才跟着穆恒逃命,整个人都是紧绷着的,现下窝在言匪怀里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这才觉出累来,直接一头歪靠在他胸膛里阖目歇息。
怀昔这边好容易脱了困,而言灵那边还执拗地坐在营帐外面等着,要不是穆宸强硬地要让太医来将她错位的手臂给接好只怕她能吊着一只手在那里等一夜。
穆宸是皇上,他要做的是恩威并施、震慑群臣,他见不得言灵为了旁人这般魂不守舍、不顾自身的模样,可同样地,为着皇家颜面,他也断不会说什么去陪着她。
当初太后表明了想要言灵进宫为后,可是端王府拒绝了,皇家威严容不得一再挑衅,他更是不会舍弃这些个东西,毕竟打一开始他亲近言灵也是因着父皇和母后的授意。
他见得太医给言灵将错位的胳膊拉了回去便转身进了营帐开始吩咐后续事宜了。
原本出了这档子事,他该是由人护着回皇宫去的,可刺客是抓住了不少,但都是死士,个个都服毒自尽了,一时半刻还没人查出丝缕线索来。
眼见着也过了这般久了,可是手底下的人丝毫线索都没能查出,这于他来说就是手底下之人的无能,他哪里能容忍?当即就在营帐里发了好一通火。
言匪带着已经在他怀里睡着的怀昔回来时就见着言灵带着阿瑶孤零零地坐在营帐外面等着。
他用眼神示意言灵稍安勿躁,自个儿则抱着人进了营帐,轻手轻脚地打算将人放在里面的简易木床上,饶是如此怀昔还是被惊醒了。
言匪摸了摸她的额头,道:“正好,淋了雨,要喝姜汤,还得换一身衣裳,不然明儿怕是要着凉了。还有你的脚踝,也得揉揉。”
怀昔睡得迷糊,听得言匪的话是颇为乖顺地点了点头,只是在见得言匪抬脚要出营帐的时候忙道:“那帮人说的胡语。”
言匪停下了往外走的脚步,又折返了回来:“此事还有谁知晓?”
当年明宏娶了怀昔的母亲,明面上许多人都不知其来历,但京都各方势力盘根错节,怀昔母亲的模样更是一绝,那眉眼哪里像是大豫女子?许多人都知晓了个七七八八。
怀昔模样肖似她的母亲,但因着父亲的血统她不似母亲那般美艳,反倒多出几分人畜无害来,胡人标志性的深邃眼窝她也没能承袭来,但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却是十足十地像她的母亲,像能将人吸进去般。
为此怀昔的母亲还很庆幸,她的女儿起码不会因着样貌再受京都人的排挤了。
可是哪又如何?血统是不会被人遗忘的,她一直跟随着怀昔,让她自小在文国公府受尽了冷眼。
但这些其实她都不是很在乎,现如今她在乎的是端王府的人如何看待她。
“若是此事知道的人多了只怕我的那些个对家会借此发挥让你受苦。”
言匪没有让怀昔失望,他没有迫切地问她是否还从那帮子人身后探知到什么,而是担忧她的处境。
“穆恒知道。”怀昔仰头看着言匪,“他让人琢磨不透,我也不知他是个什么意思。”
怀昔简单地同言匪交代了她同穆恒的那些个恩怨。
言匪算是听明白了几分:“我的小王妃怎地这般招人啊?”
他似真似假地叹了这么一句,然后从袖中取出怀昔的发钗给她重新簪在了发里,又伸手捏了捏怀昔的面颊,心头是说不出的滋味,好似我家娘子初长成,又有几许自个儿东西被人觊觎的不适感。
怀昔拿下了言匪的手,眉眼间带上了几许初成的妩媚:“那哥哥可要将我看紧了,毕竟怀昔也要长大了。”
可不是,还有三个月怀昔就要及笄了,是女子可以嫁做人妇的时候了。
言匪心念一动,他的小王妃是真的要长大了啊。
他心里念着,面上却又说起了正事。
“这穆恒不是个简单的,毕竟是荣王府的世子,只是今年春闱没进,只怕事情不简单,堵不如疏。”
“怎么疏?”
怀昔原先是仰着头的,委实有些伤脖子,干脆躺回了床上看着站在床侧由上及下看着她的言匪,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言匪却是不说了,唤了阿瑶进来伺候,又着了人去备热水给怀昔擦身,再劝了言灵早些去歇息,这便往穆宸的皇帐里去了。
穆宸果真还没睡,正等着朝臣给个交代呢,可这些个朝臣哪里能交代出什么来?帐内气氛一时很是压抑,直得言匪的到来才打破这场僵局。
“陛下,属下无能,劫持内子的黑衣人是死士,也已全部自杀身亡。不过内子从他们的口音中听出了胡人的腔调,就是不知是北边哪个部落的。”
位于大豫北边的胡人大大小小得有十二个部落,以前这些个部落以西洲马首是瞻,后来西洲大规模侵略大豫边境失败,西洲自此沉寂下去,图文部落就此崛起,如今双方倒是平分秋色,一直互相牵制着,就看谁能吞并了谁。
“那些个黑衣人为何会劫持王妃?”
方才荣王得了穆恒受伤的消息已经告罪先去探望穆恒了,而向来以他马首是瞻的大理寺卿雍华翰自然不会放过此次打压言匪的机会。
言匪抬眼看着雍华翰,一双桃花眼上全是冷凝。
“这话本王也想问问那些个黑衣人,是看着本王好欺负吗?为何独独劫持了本王的王妃?”
言匪毫不避讳的作态倒是让雍华翰不好继续借题发挥了,他总不能说劫持皇上或是淑妃于黑衣人更为得宜吧?
皇上微蹙眉头,转而问候起了怀昔:“摄政王,不知端王妃如何了?”
“谢陛下关怀,内子无事,只是受了惊吓,此事还得感谢荣王世子,若不是他,只怕内子早被那帮黑衣人掳走了,若是他们再借着内子逃过巡防营的防守线,只怕内子也要由此送命了。”
言匪一言定音,是咬死了那帮黑衣人不过是借着怀昔来威胁他们,借机逃命去。
可在座的人都不是傻的,此事牵扯到胡人,事情不会简单,而怀昔的身份又很敏感。
“陛下,依微臣所见,此事牵扯甚广,须得严查。”言匪再接再厉道,“是胡人,又是死士,为何会出现在京都?不可能没有接应。”
户部尚书顾连站了出来:“按照王爷说来,这便是通敌叛国,微臣附议,请求皇上彻查此事。”
“陛下,微臣认为不妥,陛下不过出宫围猎却是被人刺杀,若是传出去势必人心恐慌,此事还是得暗暗巡查。”
出来说这话的是一寒门出身的官员,他向来以中和为准,面上是从未见过他站队,此番只怕还真的只是为了大豫平稳思量。
可他这话就不得了了,一石激起千层浪,有的人说他不顾皇上安危,若是皇上安危都无法保证又如何定天下人心,又有人是支持他的,一时帐内被搅弄得乌烟瘴气的,言匪却是立在一边作壁上观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