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扭过头去,没有言语。
安允信的心情似乎因为这件衣裳而好了起来,并没有计较沈一的沉默,自说自话道:“你应当是认得的。我见这衣裳挺适合你的,就给你拿来了。”
听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沈一猛地转头看向安允信,神色间带着明显的不可置信。
安允信似乎很乐意欣赏他这样的表情,就这样看着他,不再多说什么。
片刻,沈一费力地往后挪动了些许,颤声道:“皇兄说的话……朕听不懂。”
安允信没有直接回答,他将衣裳放下,一手拉过沈一,将人搂在了怀中。
沈一急了,明知无用地挣了挣,厉声喊道:“安允信!”
他被下了药,本就浑身无力,即便是这样的斥责,也实在喊不出什么气势来,连音调都像是在玩闹,如同一只逼急了的猫,虽然急切,却叫不出什么有气势的呼喊。
安允信笑了笑,道:“阿宴。”
尚且年幼的时候,安允信曾经这么喊过三皇子。此后将近二十年,除了先帝和太后,再也没有人敢喊一句“阿宴”。
垂髫稚子早已长大成人,这个称呼横跨了十数年,横跨了上一辈血淋淋的密辛。
安允信继续说道:“你欺骗了我,却还要我相信你。”
是那日王府的凉亭内,岩中雪的茶香缭绕,这个人手中拿着居安,对他说“二哥是我此生唯一的知己”。
是那日信林帅府里,他问这人可否思量清楚,这人毫不犹豫地对他说“我想和二哥共进退”。
是那日溪水旁,火光映照着这个人的脸,居安穿过这个人抓了半晌才抓来的大鱼,这个人斩钉截铁地对他说“我绝不背弃”。
……
沈一是被颠醒的,他有些昏昏沉沉的,感觉颠簸忽然停了下来,恍惚间听到有人在说话。
声音自前方传来:“……路……水坑……恕罪。”
安允信的声音十分清晰:“无碍,继续走吧。”
随后沈一又感受到了颠簸,这才彻底清醒了起来,却没有睁开眼睛。他如今应该是在马车上,身上的衣裳与安允信昨晚给他穿的衣裙质感显然不同,想来安允信还是给他换回了男子的服饰。
而他此刻正半躺着,很清晰地感受到马车的颠簸。
想起方才安允信近在咫尺的声音,沈一默然。
他索性不睁眼,佯装未醒。
【宿主,支线任务完成度变成87了诶。没想到这样还能涨信任度。】
【你的宿主是谁?我怎么不认识?】
【宿主,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
【你的宿主是谁?我怎么不认识?】
【……事情已经发生了,衣服已经穿了,宿主现在尴尬已经迟了。】
【你的宿主是谁?我怎么不认识?】
【宿主昨天明明演的很开心。】
【你的宿主是谁?我怎么不认识?】
【……】FFF总算是放弃了和这个自己是谁都不清楚的宿主交流。
FFF放过了他,安允信却不放过他:“阿宴,你气息乱了。”
听到这话,沈一迅速睁开了眼,神色十分羞恼。安允信并没有解开他身上的药性,他浑身绵软无力,费力挪动了好一会,方才离安允信远了些,靠在马车的角落,气喘吁吁地道:“皇兄还嫌辱朕不够吗?”
安允信戏谑的表情瞬间消失,他不快地问道:“……你觉得我在辱你?”
“皇兄昨晚所作所为,难道不是折辱吗?”
“当初我被蒙在鼓里的时候,阿宴指不定怎么笑话我呢。我不过就是报复了你一下。”
沈一愤恨道:“朕赤忱以待之时,与皇兄相互尊重。皇兄如今不愿信朕,所作所为,不过欺辱而已。”
听到沈一一口一个欺辱,一口一个皇兄,从头到尾自称朕,安允信彻底气笑了:“我唤你阿宴,不愿提及你我身世,是念及我们的知己之情,想与你好好说话。你非要喊我皇兄,提醒我你是如何用你肮脏的血统坐上皇位……真是识相得很。”
他这话说得本来阴沉至极,此刻竟顿了一下,又道:“阿宴,我让你穿那件衣裳,只是想掩人耳目。进了马车我便帮你换下来了,你若再惹我生气,我可要帮你穿上了。”
沈一果然不说话了。
甚至于接下来的一路上,他都十分乖顺。
宁王的车架刚从信林出发没多久,此地离着京城还有些许距离。昨夜也许是下了雨的缘故,地面上攒着许多大大小小的水坑。随性在马车旁的士兵骑着马,马匹走过路上的坑坑洼洼,偶有水花溅落的声音和车轮滚动的声音响起,再没别的什么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