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灼热的体?温透过衣料不断传来,两个人的胸膛紧贴着胸膛,触动紧靠着彼此的心房。
静默良久,温窈脖颈间愈发滚烫,像是印了块儿烙铁,她缓缓抬起手,抚上他的后颈与肩背。
就像他从前待她那样,柔软的掌心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道?,教他脊背僵住片刻。
“你想要我怎样对你?”她好似在叹息,“我明明说过不会再离开你了?,不是吗?”
“三哥……你想听的是这个对吗?”
“三哥,我喜欢你只是我一个人的。我以前总爱这么说,但以前已经事与愿违了?……”
“现在你喜欢我在你眼前,我便在你眼前,你想要我陪你参加宴会,我便陪你参加宴会,日后也可以陪你用膳,陪你入眠,给你生孩子,没什么不可以的。”
贺兰毓闻言一顿,略撑着手臂起来些对上她的眼睛,似乎不敢置信,“你说什么?”
冰凉的指尖自后颈缓缓抚过他的耳际,停留在脸颊,她捧着他的脸,眼睛里却是黯淡无光。
“我说我可以陪你过一辈子,你想要的就是这样对吧?可我们为什么偏偏一定?要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呢?”
“为什么要假装那些裂缝不存在,自欺欺人地假装好像彼此都还是对方的唯一,那样的日子难道不是另一种浑浑噩噩吗?”
“我目光短浅,只想眼下过得快活些,你明白吗?”
萦绕在耳畔的声音轻缓绵长,她好像一颗燃烧的星辰,奋力追求着当下的耀眼夺目,却根本不在乎将?来也不在乎以后。
“渺渺,我没有想假装过去不存在……”
他只是一直都太贪心了?。
对她贪得无厌,没得到人时千方百计想要她这个人,得到了人又想要她一颗心,等困住了?一颗心,他才发现自己想要的却原来更多,心底的沟壑根本填不满。
人的贪念从来数之不尽、源源不绝。
可她是人,是他心爱的人,不是个取之不竭的源泉,再这么继续下去,她一定?会枯竭的。
贺兰毓望着她,明明近在咫尺的距离,但却又那么触不可及。
他从前不知道,她的指尖抚在脖颈上的触感竟然会那么凉,冰块儿似得,直浸透到他心里去了。
脖颈弯曲的线条止住片刻,他喉咙间像是被塞进了?一把?棉花,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无力在她颈间埋首愈深。
良久后,贺兰毓深吸了一口气,撑着手臂起身,眼眶仍旧泛红,可眸中已恢复了?常日的沉静,湖水一般再无碎裂的波澜。
“先?前有人跟我说,缘之一字强求不得,可我们之间却一直都只是我在强求,如此来的一辈子……”
他看着她,低声说:“渺渺,最后给我一场美梦行吗?等此行回到盛京,我便会送你回温家,还你余生自由自在。”
他想让她真正开心,如果放下屠刀真?的能立地成佛,他也想从此无欲无求。
满室静默中,那话音清晰得有几?分不真?实。
温窈坐在软榻边整理钗环,低垂的眼睫轻颤了下,抬眸看向他,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窗口的风吹乱了?她的鬓发,她怔怔地,贺兰毓抬起手勾着那缕发丝拢到她耳后,指腹恋恋不舍地轻揉了?下她的耳垂。
“就答应吧,温渺渺,别给我太多出尔反尔的时间,我怕再耽搁片刻,我会忍不住后悔。”
他在冲她淡淡地笑着,但笑里尽是苦涩。
一支玉簪还掉落在软垫上,轻轻一声闷响,贺兰毓弯腰捡起来,错开她的视线,一滴温热的泪滴在软垫上,一瞬间便消失无踪。
他直起身,将?玉簪小心缀进她鬓遍,过了?会儿才听见她的声音幽幽传上来,说:“好。”
垂眸看去,长睫遮挡住了?她的眼睛,他看不到她的情绪。
退后两步,贺兰毓不敢再看她,也没办法再在这间屋子待下去,转身临走前,看着桌子上冷掉的饭菜,嘱咐了?句:“早膳让下人重新做吧,明日启程回盛京,你下半晌提前收拾行装。”
温窈也嗯了声,说:“好。”
她后知后觉地起身,出门在廊檐下站着,看见他的身影踩着檐下的阳光一点点走出去,步子迈的不快,但路很短,眨眼间也就消失在了墙角处。
她在檐下站了?好一会儿,才转身回屋。
贺兰毓走出那间屋子时,外间天光很?好,但照在人身上总冷得刺骨。
小院儿门口,侍卫长方纪已等候多时。
二人迈步进院子,贺兰毓右腿旧伤不知怎的艳阳天也作祟起来,身子忽地歪了?下,幸得方纪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小臂。
“大人没事吧?”
贺兰毓摇头,但脸色不是很好,阳光下的面容显出几分苍白,进屋后方纪扶他在椅子上落座,又吩咐婢女去传医师前来。
“无妨,什么事,说罢。”他靠进椅背里,两指捏在眉间轻揉了?揉。
方纪这才从怀中掏出两封密信,双手递上来。
两封密信皆是自盛京而来,一封盖以皇帝的特殊印记,另一份用的是相府暗卫特制的纸张。
“陛下已于六日前回京,齐世子的案子如今在朝中声势愈演愈烈,不少朝中官员都已在请求陛下严惩勋国公府,太后则自请斋戒素衣施压与陛下,陛下踌躇日久,此番密旨急召大人回京,应当是想要大人出面,在中间缓和一二。”
又是如此,每一个清明圣主,都需要一只歌功颂德的笔,与一柄所向披靡的刀,美名由笔来记载传世,两难之事便出刀来荡平前路。
齐云舒当初收到唐氏书信,所言齐世子公事上出了些差错,却不知那信中所言实在太过轻描淡写。
齐世子所犯之事,乃是奉命督建六星祭台,然祭台建成过半,一场雷雨便至付之一炬,修建祭台的劳工更是死伤无数。
原本官府已将此事定?性成意外,但防不住教有心人翻出来,一时间贪污徇私、枉顾人命、甚至有司天监观星象言称外戚克主,是以至朝野震荡不堪。
皇帝在密旨里无意中连提两次召他速回盛京,想必是现下确实还不愿大动干戈的意思。
但开弓就没有回头箭,既做,便必得做到底。
他做了?皇帝那么多年的利刃,够了?。
贺兰毓不得枉顾圣令,提笔回信只道遵旨。
却又吩咐方纪道?:“传令给周同,陛下若想就此事试图装聋作哑拖延时间,便再于民间造势上万民书为祭台死伤之众请命,本官返回盛京前必要使此事尘埃落定。”
方纪走后,他一个人仰面靠在椅背上倦怠莫名。
闭上眼,整个身体从内到外都是麻木的,感受不到腿上旧伤的痛楚,也感受不到其他的情绪。
原来人一辈子,最煎熬的竟不是一无所有时,而是明明自知抓着所有却又竭尽全力都握不住的时候。
待真?正松开了?,两手空空,没有希望又何?谈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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