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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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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傍晚,黑色玛莎拉蒂准时停在岑星住的别墅门口,陆明燊一眼看到隽秀的青年站在门口,手上捧着一个精致的檀木盒。

抢在他开口前,岑星先一步解释:“我知道你说过不用我管,放心,不会让你丢脸。”

知道他煞费苦心准备的礼物是什么,陆明燊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车上有茶点。”

两家人见面的地点选在陆家老宅,两人乘坐的车到达时,老管家拉开车门:“两家的先生和夫人已在里面等候。”

先下车的岑星彬彬有礼向管家打过招呼,等陆明燊的轮椅降下,自然走到那人身边,镇定自若握住他的手。

指尖颤了颤,陆明燊忍到和老管家拉开一段距离,方压低声、冷冰冰问:“你做什么?”

岑星的手比他想象中还要柔软,白净滑嫩,掌心温热柔润,覆在他稍带薄茧的指关节上,像有一股暖流,从指尖流向四肢百骸。

粉红的唇角轻轻扬起,岑星弯低身,贴在他耳边,眼神无辜道:“不懂了,按合同,这是我的职责。甲方,昨天你的邮件里不是说、不喜欢人不按规则办事?”

两人挨得很近,岑星说话时,吐息柔柔掠过他耳边,带起一阵麻痒。陆明燊能数清岑星根根分明的睫毛,稍一垂眼,视线落在他微微松开的领口,锁骨轮廓被衬衣半遮半掩,如同被上等丝绸包裹的白玉。

明知他是在反将一军,陆明燊竟一时找不到反驳的话,岑星不知道用的是哪种香水,身上一阵若有若无清新海洋香气,像故意引人遐想。

从背后看,他们就像一对在咬耳朵的新婚夫夫,老管家心底欣慰,又不得不轻咳一声,暗示两人快要到大门。

见陆明燊不出声偏过头,岑星抿嘴笑,直起身,理好衣服,心想:看吧,甲方也有今天。

可惜,大门一打开,岑星刚升起的一点好心情,便瞬间消失。他听见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爷爷喜欢就好,我辛苦点没什么。尽管不能和明燊哥哥在一起,我一直都把你们当做我的亲爷爷、亲奶奶,你们不会不要我吧?”

沙发上,孟谦亲热挽着陆爷爷的手臂,一口一个“爷爷、奶奶”,哄得两老眉开眼笑。

茶几上放着一个打开的锦盒,盒中茶香阵阵,岑星认得,是传统绿茶——太平猴魁。

“哥哥,你们来啦。”看到两人进来,孟谦瞄了两人握住的手一眼,脸上巧笑倩兮不改,站起身亲昵道:“星哥哥,我听说你最近忙训练,连见管家的空闲也没有,就自作主张给你备了给爷爷奶奶的礼物。毕竟他们看着我长大,我知道他们喜欢什么,你不会怪我吧?”

这盒太平猴魁是孟谦高价拍来,他知道陆爷爷好品茶,自信岑星送什么都不可能比得上,宣示主权的第一回,他稳胜。

难怪入门就闻到“茶香四溢”,岑星心中吐槽,不慌不忙道:“以前我确实没多少机会和爷爷奶奶相处,担心送错会让你们不高兴。”他笑意盈盈,双手接过身后管家捧着的檀木盒,诚恳道:“一点小心意,希望爷爷奶奶不嫌弃。”

“以后多来就是了,怎么会嫌弃。”陆奶奶看到陆明燊和他紧握的手,又见岑星温文有礼,举止得体,慈祥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和蔼问:“你带来的是什么?”

“那么,我献丑了。”岑星不推却,大方打开盒子,众人只觉墨香扑鼻而来,盒中是一个卷起的画轴。画卷在茶几上缓缓展开,是一幅美人抱琵琶的国画,画上美人身穿华美的刺绣旗袍,怀抱绿檀雕花琵琶,题诗:“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

“这是……”陆奶奶颤颤巍巍抓住陆爷爷的手,管家连忙在她站起前,让佣人捧起画卷,好让两位老人看个真切。

岑星在网上查到,陆奶奶是位国宝级琵琶演奏家,他找到陆奶奶年轻时演出的照片,顺藤摸瓜看到婚后采访,提到陆爷爷常亲自给爱妻画像,他便将照片上的琵琶美人用国画重现。

他想得明白,以陆爷爷和陆奶奶的地位,什么都不缺,只有用真心,才能打动。

被冷落的陆明燊这时淡淡开口:“是小星自己画的。”

岑星心中一动:他怎么知道?

“真的吗?”孟谦没想到陆明燊为了岑星,这种弥天大谎也说得出口,他勉力维持笑容,故作惊奇道:“我怎么没听过星哥哥会画画?什么时候给我们露一手?”

“因为我画得不好,怕爷爷看不上。”早知他会这么说,岑星低下头,谦虚道:“听说您这里的温室有一株名芍药‘醉娇红’,我想画下来、挂在和明燊的新房,可以请爷爷指点一二吗?”

“那可太好了。”陆爷爷戴上老花镜,握住老伴的手,赞不绝口:“这画好,线条流畅、色彩沉稳,没十年以上的画工,我是不信,小星不错。”

岑星脸一红:“是因为画里人好看。”

陆奶奶高兴得合不拢嘴:“看这孩子,长得多俊、还会说话,有你陪着明燊,奶奶就放心。”

看着和陆爷爷、陆奶奶谈笑自如的岑星,还有一旁眼里满是他的陆明燊,孟谦把掌心掐出血痕:他不会输的!

快到晚饭前,在楼上不知道谈了多久的陆、孟两夫妇,方姗姗来迟。孟家夫妇一眼不看岑星,径直坐到孟谦旁边,三人说悄悄话;陆夫人则是推了推陆父,自己坐在陆爷爷身旁。

“你就是小星吧,”陆父把孟家三人的举动尽收眼底,看到岑星,主动上前向他伸出手:“以后明燊就请你多多照顾。”

岑星客气道:“你的儿子这么优秀,能和他在一起,是我的幸运才对。”

“对了,”陆父在陆明燊身边坐下,他和大儿子一样,讲话单刀直入:“听说小星在马场做直播?年轻人的东西我不是很懂,明燊你能跟我说说吗?”

“新式营销。”对父亲的问题,陆明燊早有准备,点开手机中的报表:“小星直播至今不超过72小时,马场客流量增加……学员数量增加……流量与营业额的转化率为……期望能达到……”

“原来是这样,”看到数据,陆父心里有数,还没答话,便听陆爷爷怪责道:“整天就知道和儿子谈生意。”

瞥见公公婆婆看岑星的眼神,陆夫人脸色一变,强作镇定道:“小星,我新买了几条钻石项链,你能过来帮我看看吗?”

岑星正看陆明燊手机的折线图看得眼花,听到喊自己的名字,没注意是谁,随口答:“好。”

等他站起来,对上陆夫人看他的目光,心下一凛,脑中不由浮现起童年阴影:容嬷嬷扎针。

果然,陆夫人捏住他手肘暗暗用力,将他扯到偏厅,打了个眼色让佣人关上门,一把推开岑星,方才端庄和睦的脸此刻乌云密布:“你很得意是么?”

岑星不禁失笑:“我不懂你的意思。”

“别以为仗着爷爷奶奶喜欢,就在这里放肆。”陆夫人交叉手臂,昂起头看他,咬牙切齿道:“给你两天时间,不管在搞什么,立刻停掉。”她盯着岑星,眼里喷出怒火,嘴唇哆嗦:“让你进门,是伺候明燊,不是让你想些有的没的。天天往马场跑,是有心要刺激明燊吗?你怎么这么歹毒?丑话说在前面,万一你坠马断腿断手、瘫痪,我家不会养一个废人。”

静静看她气得五官扭曲,岑星眼底毫无波澜,他克制到对方说完,冷漠开口:“第一,我是和陆明燊结婚,并不代表你有权限制我的人身自由;第二,我选择马术,风险由我自己承担,不劳你费心;第三,我尊敬你是陆明燊的母亲,才想心平气和跟你沟通,希望你不要把儿子想成一个遇到挫折就一蹶不振的懦夫,我清楚他不是。”

双手握紧拳头,岑星眼中寒光乍现,像天边裂开的闪电,正颜厉色道:“你自以为他因意外残疾,就以后都不想再看到马,看似是为他好,其实是不相信他能面对,也不认为他能站起来。是,他是双腿残疾,因此他更需要被一视同仁的尊重和肯定。这种特殊对待,其实是在贬低、伤害他。”

明明岑星在长辈前温顺乖巧,此刻眼神锋利得像出鞘利刃,惊得陆夫人心底发虚,不知不觉没了底气:“你懂什么……”

“没什么事我先回去。”岑星礼貌退后一步,决绝转身,一拉开门,顿时怔住:陆父和陆明燊在门前,不知道待了多久。

“我们就是来喊你俩,”陆父责备看向呆若木鸡的妻子:“该吃饭了。”

晚饭表面上风平浪静,岑星坐在陆明燊身边,好几次偷瞄他的神色,刚他到底有没有听到?

饭后,趁所有人还在桌边,陆明燊发话:“小星不是说要和爷爷奶奶去画芍药?眼下有时间,我让钱叔在书房备好文房四宝。”余光瞥见孟谦想起身,他心底冷笑一声,不容争辩道:“其他人请留步。”

“来吧,小星。”爷爷向岑星招手,笑呵呵道:“让你看看爷爷收藏的墨宝。”

等岑星、陆爷爷和陆奶奶的身影消失在二楼,陆明燊面不改色,扫过对面的孟家三人……

*

“不错。”陆爷爷坐在太师椅,优哉游哉摇着扇子,见岑星收笔,他健步走到书桌旁:“画工这东西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穿越前,岑星从小跟外婆学书法字画,纵使技巧有些生疏,下笔见功底。他虚心道:“是有一段时间没练,让爷爷见笑了。”

“你别听他的,”听到两人谈话,陆奶奶从外面进来:“净会找茬。”

岑星放下笔,只见陆奶奶走到他身边,握起他的手,将一个沉甸甸的锦袋放在他手中,笑道:“明燊终于能定下来,你不知道我们有多开心。”

岑星当自己只是履行职责,做不到骗老人,迟疑道:“奶奶,这不好……”

“好不好由我们说了算,”陆爷爷拍拍他的肩,与老伴会心一笑,感慨道:“明燊是我带大的,他的眼光我相信。”他似意有所指:“我们没老糊涂到看不清人。”

等岑星从爷爷奶奶的书房出来,大厅只剩陆明燊和陆父,父子坐在沙发上对饮,孟家人似乎已离开,陆夫人不见踪影。

“有空多过来吃饭。”陆父送儿子夫夫到门外,等陆明燊的轮椅升到车中,他小声在岑星耳边说:“他妈妈的性格就是那样,她是关心明燊,用错方式,给爸一个面子?”

既然陆父听到了陆夫人的话,意味着陆明燊同样听到,岑星笑了笑:“她说的我全忘了。”“谢谢爸。”

“明燊现在的情况,有一部分担子要落在你身上。”陆明燊是陆氏寄予厚望的继承人,陆父难免伤感:“只要他高兴,陆家不会亏待你的。”

回去路上,两人分别坐在车后座隔得最远的两边,岑星看对面的人一言不发,忍不住打破沉默:“刚才……”

“好好说话,不要乱动。”陆明燊面无表情,沉声提醒:“坐好。”岑星一靠近,他会闻到那人身上的香气,让他思路不畅。

我是会吃了你咋地?岑星忿忿想,他不就向前探了探身体!

按捺住不爽,岑星将陆奶奶给他的锦袋推到两人中间,低眉道:“这是刚才爷爷奶奶给我的,你收好吧,给你真正的伴侣。”

里面是一只翡翠玉坠,成色苍翠古朴,尤其陆奶奶提到“只留给长孙儿婿”,他万万不能收。

却听陆明燊道:“他们给你,你就收下。”

岑星皱眉:“可是……”

陆明燊斩钉截铁道:“没有收了当天还回去的道理。”

岑星悻悻道:“你的意思是等合同结束一起还吗?”那好,回头他列个单子记下,该退的退,没拖没欠。

陆明燊不说话。

车内安静了一会,岑星见他在望窗外,又问:“陆夫人是不是给过你压力?”

蹙起眉头,陆明燊警告道:“我喜欢在车里保持安静,不要问与你无关的事,不要越线。”

岑星:……

车一停定,岑星一声不吭踏下车,气鼓鼓跑进别墅,站在窗前看陆明燊的车开走,叉起腰,对玻璃做出个鬼脸,捏起嗓子:“我是AI总裁陆明燊,我能帮你,就能毁你,颤抖吧凡人……”

屋顶角落,摄像头一闪一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