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自从辣酱厂发达了,曾老头一个鳏夫也忽然成了香饽饽,要给他牵线搭桥来个续弦的还不少呢!他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再怎么打理自己,也已经是个老头的样子了,但居然还有人能够找到三十来岁没结婚的姑娘,说要给他说亲。他曾国强每次都被恶心地浑身一抖,那是谈都不想谈这个事的。一方面,他这辈子就爱自己妻子一个,就算妻子已经走了,他也绝不肯变心;另一方面,他都什么年纪了,自己过就自己过呗,再去找一个能当他女儿的媳妇,丢人不丢人啊?
他对别的都没什么喜欢的,让一群想要讨好讨好曾国强的人都根本无从下手;只有陆云泽和贺邵承两个人知道——姥爷,喜欢《知音》,喜欢的如痴如醉,每晚都得看两篇文章才睡觉呢!
他们两个成功地贿赂了曾姥爷,曾国强喜滋滋的,抱着那几本平县买不到的特刊,都想直接上楼看书去了。不过这会儿也不是看书的时候,所以他还是先把书放在了茶几上,开始给外孙和小贺弄茶,弄零食。老人家对小辈好,也没什么别的方式,就是给吃的,给穿的,再给点红包。他拿了自己都舍不得喝的好茶叶出来,用开水咕嘟咕嘟冲了一壶茶水。
“么儿,小贺,来喝点,这个是正宗的龙井呢,我花好多钱才买到的一小盒……”
“哎,姥爷,你怎么忽然舍得了?”陆云泽在椅子上坐下了,拿了一杯茶,小心翼翼的拉到自己面前,然后吹一吹,沿着边嘬一小口,“这可不是咱们家姥爷的作风。”
“不就是有的时候来人么,所以厂子里怎么都得备着点好茶叶。我也就拿了这一小盒回来,还舍不得喝呢!”曾国强笑了,露出了这个年纪老人家少有的整齐牙齿。他和陆云泽一样,刷牙的习惯特别好,不过原先还抽旱烟,所以有那黄垢;现在戒烟这么久,牙齿早就刷干净了,一颗比一颗白,一点掉牙的前兆都没有。
贺邵承也拿了一杯,轻轻地抿了一口。
这会儿还没到该吃晚饭的时候,曾姥爷就给他们泡茶,又去拿点心出来,一块儿坐在桌边聊最近的事情。孩子们的学习他现在都已经很放心了,得知他们又考了第一之后,连平时不上课该干什么都懒得问。曾国强也知道贺邵承在炒股,就问了问他股市里的情况——
“暑假的时候,小贺你说你全给退出来了。我听说最近好像又开始涨了。”
“嗯,十一月的时候又买了一点,后来就开始涨了。”一口清茶让他的嗓子十分舒服,贺邵承抿唇笑了笑,“现在我和么儿手里的资金很多,姥爷你那边需要钱吗?我觉得我们两个拿着那么多也没意思,不如像姥爷你之前说的,拿去建希望小学,初中,让农村里的孩子读书。”
“哎,真的?”曾国强想了想,“我一个老头子,其实是不太好意思和你们小辈要钱的。不过厂子那边生意虽然好,但也没好到能够买地,建小学,再请老师的地步。我本来以为建个房子也很便宜的,但之前光是新厂子装修就花了那么多钱……”他叹了口气,“小贺,你手里有多少闲钱?稍微给点姥爷,姥爷要不就早点把这个计划提上日程。”
“给五百万吧。”陆云泽在边上晃了晃腿,“我和贺邵承拿着那么多钱也没有用,吃喝早就不愁了。而且姥爷你不用担心,贺邵承这个人……就是个天生的赚钱脑子,上次三百万变成两千万,这回他已经把一千万翻成两千万了,年后我们过去卖了,估计也赚的不少呢。你那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们三个都是一家人,计较什么长辈小辈的呀?”
曾国强听着那数字,愣了愣,虽然早就听说过小贺的厉害,但此刻还是忍不住地感慨了一声。
“不过五百万……是不是太多了?建个学校虽然费钱,但也没到那个程度……”
“姥爷你就多建几所呗,弄个小学初中高中配套的大学校。”陆云泽抿着茶杯,又嘬了一口茶水,“反正这些钱放着也是放着,还不如拿出去做点正经事呢。”
“那好吧,早一天建,乡下的孩子们就能早一点进去读书呢。其实就光是咱们厂子里的员工,就有原先家里女儿辍学的……现在拿上了工资,才能回去读书呢!毕竟现在读书什么的太贵了,还是太贵了……”曾姥爷点了点头。
“那姥爷你建的学校,就是免费的那种咯?”陆云泽剥了个橘子,分成三份分别给了贺邵承和曾姥爷,“如果办免费学校,那么入学的要求就必须严格,最好是那种家里不让上学的孩子来。否则要是贪便宜的家庭来把免费名额占了,那真的没书读的孩子们就还是没书读了。”
“嗯,这个姥爷早考虑到了,要是办起来,肯定要一个个审核,看到底符不符合条件。”橘子甜蜜蜜的,曾老头吃了一片,立刻又放了第二片到嘴里,“总之啊,还是要让孩子们读书,读书才能真的出息哟!”
“那姥爷你就再添个奖学金呗,能考上其他高中的学生,帮他们付掉高中学费。”
三个人坐在一起聊着建小学的事情,再稍微吃吃东西,倒也一会儿就差不多该吃饭了。贺邵承是胃口大,还吃得下晚餐的;但陆云泽肚子小,是真的不行了。曾国强还要去给他们两个买烧鸡,不过被陆云泽拒绝了。他现在想只想喝点粥,搭点咸菜,别的什么都不要。
贺邵承也不挑,表示白粥就行。
饶是如此,曾姥爷还是给他们去菜市场买了一斤剥好的毛豆,炒了份咸菜毛豆出来,给孩子们搭着吃。
汽水儿带着崽子们在院子里玩,隔壁家大黑在主人下班回家之后也终于被放出来了,火速赶来看自己的媳妇和孩子们。两条大狗,四只小狗,围着一个皮球就能玩得开开心心,给院子里添了不少热络。陆云泽忍不住又去抱了一只小奶狗在怀里,左边摸摸,右边摸摸。小狗被他摸得四脚朝天,带着奶音颤着“汪”,那声音真的是惹人喜爱极了。
贺邵承也低笑着摸了摸小狗的肚皮,圆滚滚的,真的像是一头小猪了。
现在家里也有电视,有收音机,有空调,那是什么都不缺,所以夜生活也丰富的很,一点都不用像当初那样,坐在院子里看看星星就回去睡觉。就连乡下的老房子,曾国强也去让人把电路改装了一下,在两个房间里分别安了空调。
曾国强给外孙和小贺切了水果,三个人带着狗崽子,一块儿坐着听晚间新闻。
其实不仅是他们家的生活条件在变好,从90年到93年,整个社会的物资都在变得丰富了起来,已经有许多老百姓明显地感觉到手里可支配的钱变多了。像当初在曾家村当邻居的李婶子一家,如今也早就在县城里买了房子,全家都过上了“城里人”的好日子。厂子里从农村搬到县城的更是比比皆是,每个人的日子都充满了奔头。水果吃了个干净,陆云泽晚饭时不肯多吃,现在却又抱着那花生袋子,一会儿剥一个,一会儿又剥一个。
贺邵承甚至都不用动手,就有已经掰开的花生米送到他的唇边。
只是有曾姥爷在边上,他不能像过去那样,抱着么儿的手将花生米吃下,再去搂着人,尝一尝对方嘴里的花生味。
孩子们回来了,曾姥爷也挺高兴的,难得陪着他们到了十点钟才回卧室睡觉。他老人家忙得很,明天早上七点钟又得起了,所以还要快点睡呢,只能看个几页的《知音》。陆云泽和贺邵承在浴室里各自冲了把澡,也回房睡觉去了。虽然这间屋子没有上海的小别墅那么好看,但依旧,两个人躺着也挺舒服的。
“回家真好。”陆云泽靠在了贺邵承的胳膊上,轻轻地蹭了蹭,“有姥爷在,就总感觉自己还小呢。”
贺邵承摸着他的头发,轻轻地在么儿的面孔上啄着:“嗯,就是不能随便亲你了。”
“你这家伙,脑袋里除了亲还有什么呀?”他笑了起来,却是主动和贺邵承贴了贴唇瓣,“刚好让你收敛一点。在上海,我感觉你有的时候都要在学校里亲我了……你可太放肆了。”
贺邵承也勾起了唇,嗓音低沉而充满磁性:“喜欢么儿,控制不住。”
他每次这样说话,陆云泽都没有办法再反驳了,就只能抱着他再去亲亲,然后靠在一块儿,小声的说上一两句“喜欢”。他们都是第一次谈恋爱,这种话语好像怎么说都说不腻,在贺邵承的心里,光是低喃“么儿”这两个字,都能泛起一股甜蜜来。他一点一点地吻着自己的么儿,哄着人说了好几遍“喜欢贺邵承”,之后还觉得不够,要加上一个“最”字。陆云泽被亲得气都喘不过来,晕乎乎的被他抱在怀里,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
不过,一边被亲的时候,他也在想另外一件事。
贺邵承要过生日了。
今年,给他送什么礼物呢?
他们两个早就不是当初一穷二白的时候了,那会儿刚出门卖虾饺的时候,攒够了钱去小餐馆吃一顿十来块钱的饭都高兴得不得了。但现在贺邵承不缺钱,股市里动一动就是大几百万,买东西送给他似乎都什么意义。陆云泽明明已经睡着了,但梦里都在想这个事情。
他知道如果主动问贺邵承要什么,贺邵承肯定说什么都不用,或者就抱着他又亲一遍……
如果他们两个都长大成年了,那他是能把自己当做礼物送给对方。
但是,现在……还不行呢。
陆云泽睡得晕乎乎的,第二天早晨起来,曾姥爷都已经走了。贺邵承是和姥爷一块儿吃的早饭,这会儿见么儿起床了,就去把粥和小菜什么的热了热,让他坐在椅子上慢慢地吃。陆云泽是真的懒,吃完了之后连碗都是贺邵承去洗的,他就揉揉眼睛抱着两只小奶狗,继续靠在桌子上歇着。不过成天在家里呆着也不是个事,就算外面天气冷,也还是该出去走走的。于是差不多九点多的时候,陆云泽就和贺邵承一块儿换上了外套,到街上散步去了。
将近半年没回平县,这个县城又在悄然之中改变了许多。
原先只有五六家饭店的餐饮街现在已经开满了大餐厅,装修也比过去高档了不少,是个人来人往的热络地方。北大街那一块儿也冒出了无数的小服装店,小饰品店,甚至连私人裁缝店都有了。在过去,这种靠自己手艺的活儿还是很低下的,人们都觉得去国营厂上班才体面。但现在,这些有一技之长的人也敢开个店铺了,还生意十分不错。
陆云泽瞧见的就是一家手工毛衣店。
这个年头会织毛衣的人很多,尤其是姑娘们,聚在一块儿就会顺手织个毛衣,左右都是手指头上的活计,不影响嘴里聊天的。但是毕竟自己手织没有别人专业,不少花纹织不出来,那种交叠的配色也弄不好,想要追求更高档的手工定制,就得来这种店铺了。这家店铺的老板就是两个阿姨,一边坐着一边在织呢。墙上还挂了不少已经织好的,之后要交给顾客的衣服作为展示,每一件都别具特色。
陆云泽的心忽然动了一下。
花钱买生日礼物肯定是没什么意思的,但是……他可以亲手做呀?今年织一件毛衣,明年织一件毛裤,后年弄个手套和围巾……
贺邵承只是发觉么儿的目光落在那家毛衣店上许久,还以为他是想定制一件了:“怎么,要进去看看吗?”
陆云泽赶忙摇头:“不用不用,我们再散散步,今天中午在外头吃一顿好了。我想吃中学对面的面条了。”
“嗯,那回去了再给汽水儿弄午饭。”
贺邵承没多想。
他们两个去了平县第一中学的门口,吃了一顿久违的拌面,一人加了一块大排、一个狮子头、一整勺酸辣小白菜,彼此的碗都满满的。不过陆云泽肯定吃不了这么多,于是就把自己这边的菜又分了一半给贺邵承,这才喝着米汤把面条吃干净了。汽水儿在家里自己先吃了点冷的,但有人回来给它煮肉,它当然高兴,连带着四只小崽子都嗷嗷的围在碗边上,看着妈妈吃肉,想尝尝却又嚼不动。
贺邵承还丝毫不知道么儿打算给自己织毛衣的事情。
但陆云泽已经很努力地计划起来了。
他的时间不多,而且最好还得避开贺邵承,不要让他提前知道。他本来是想去那家毛衣定制店跟着人家学的,但是如果他一个人跑过去,贺邵承肯定会发觉的。于是思来想去,陆云泽最终决定跟着姥爷去厂子里,让姥爷把贺邵承带走参观,他自己找李婶或者李婶家的两个姑娘学一学。反正织毛衣这种事,李婶子肯定会……
中午,两个人躺在床上睡午觉,陆云泽却是在贺邵承睡熟之后,蹑手蹑脚地下了床,假装是去上厕所,实际上跑到了一楼,一个电话打给了正在厂子里办公的曾姥爷。
“喂,么儿,什么事儿啊?”曾国强刚午休起来呢,正喝着热茶给自己提神。
“姥爷,下周三就是贺邵承生日。”陆云泽轻声抵着话筒说了,“我想给贺邵承织一件毛衣当做生日礼物,但是我们得瞒着他……”
“呦,”那边曾姥爷笑了,“么儿你可从没碰过那玩意儿啊,就这几天,你能织出来吗?”
“哎,怎么不能了,我那么聪明,肯定一学就会的。”陆云泽立刻反驳了,也不和姥爷在电话里拌嘴,万一贺邵承发现他走久了,醒过来可就糟糕了,“就是要姥爷你配合我一下。从明天开始,我和贺邵承就跟着姥爷你去厂子,然后你把贺邵承带去别的地方,让他参观、干活、整理文件,什么都好。我去和李婶子或者李婶家的姑娘们学织毛衣去。”
“那不还要织毛衣的线和针么,噢对了,织这东西还要量尺寸的,么儿你知道小贺的尺寸么?”
陆云泽想了想,觉得自己也天天抱着对方睡觉的,“大致知道,往大里织就是了嘛。线和针姥爷你让李婶子帮我买一点,买那种羊绒线……”
“好嘞好嘞,你可真是个鬼机灵,姥爷看你能织出个什么玩意儿来。”
曾姥爷被外孙逗得都不困了。
他也喜欢小贺这个小伙子,更何况当初小贺为了救他家外孙,还被张志飞刺了一刀呢!就光是这个恩情,曾国强都得把贺邵承当做他的亲外孙来疼。祖孙两个合计好,那边立刻就去找李婶谈这件事了;而陆云泽则是继续轻手轻脚地上楼,推开门进屋。
贺邵承还在沉沉地睡着。
他长得是很帅的,就是融合了中西方的那种面孔,光是这样闭着眼睛,都让陆云泽忍不住地怔住。他上辈子很少去观察贺邵承的面孔,大部分时候多看一眼都觉得心烦;就算后来已经喜欢上了对方,也还别扭着不肯承认呢。
但是现在,他却总会忍不住地盯着贺邵承瞧。
他也重新坐到了床上,躺下的时候直接就被对方揽住了腰,收到了自己的怀里。彼此的面孔紧贴在一起,呼出的热气都清晰地扑在他的面孔上。陆云泽眨了眨眼,忽然露出了一点笑,凑上去啾了一下还在沉睡着的贺邵承。贺邵承似有所感,但也没醒,只是抱着自己的么儿。
当天晚上,曾姥爷回到家,陆云泽特别主动地表示要去厂子里瞧瞧,看看姥爷现在新厂子弄得怎么样了。
这是他们祖孙两个特意演的一场戏,专门做给贺邵承看的!
贺邵承当然也不介意去厂子里,假期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帮帮姥爷的忙。不过他唯一有些疑惑的就是么儿了,因为么儿平时是怎么都不肯早起的那一类人,现在要去厂子,早晨七点就得起来……么儿他,真的能坚持吗?
陆云泽为了给贺邵承送一份充满心意的生日礼物,终于暂时戒掉了自己睡懒觉的坏习惯,前一夜勉强早睡,第二天早晨挺着腰杆从床上爬起来,就算刷牙的时候还在拼命地打哈欠,也没抱着被子赖床。
贺邵承更疑惑了一点。
他开车带姥爷和么儿去厂里,陆云泽坐在后座,直接趴下来睡着了。就这个犯困的劲,那是一点想去厂子参观的意愿都看不出来。曾姥爷瞧见外孙那副样子,也忍不住地笑,不过又答应了他要保密,所以还不能告诉小贺真实情况。
他们开车去辣酱厂,路上的时间缩短了不少,于是七点五十就到了地方,都没到平时的八点。陆云泽揉着眼睛爬起来,跟着下了车,一边进办公室一边拼命暗示姥爷,快点把贺邵承带走。
大办公室里,李婶子已经带来了满满一整包的毛线和织毛衣用的钢针,正藏在柜子里头呢。
“咳咳,么儿啊,你还困呢?困就在这空座位上睡一会儿吧,早知道你是个小懒猪。”曾姥爷摸着胡子,扯谎也要顺便损自己外孙一下。
陆云泽扁扁嘴,只能佯装还累着,“我哪有……”
不过他还是坐下了。
贺邵承正在边上泡茶,过来给了么儿一杯,以为自己今天也就是跟着在办公室歇歇的。但是曾姥爷却是一挥手:“来,小贺,么儿是头小懒猪,咱么让他歇着去。你跟姥爷来瞧瞧现在的厂房和生产线。姥爷之前听你说……你要搞投资?”
“嗯。是的。”贺邵承点了点头,“但是还没有开始。”
“那行,那你更要瞧瞧整个厂子了,姥爷虽然不知道你以后想投资什么,但无论搞什么东西,实业都是最重要的。来吧,我带着你瞧瞧现在的生产流程。”
他摆摆手就让贺邵承跟上自己,似乎是没有带着外孙的意思。贺邵承也迟疑了片刻,毕竟他习惯了和么儿在一起。他看了一眼,陆云泽趴在桌上已经一副要睡着的样子。
“好……吧。”眼眸中流露出了一点无奈,贺邵承只能跟着姥爷走了,只留了陆云泽一个人在办公室里。
几乎是门一关,陆云泽就迅速坐了起来,扭过头瞧了瞧,确定人已经走了之后才喊起了李婶子:“李婶,我来学织毛衣啦!”
他们这个办公室就是管理办公室,所以人不多,主要就是曾姥爷、李婶、李婶家两个姑娘,还有两个后来新来的负责人。大家昨天也都是听着曾国强打电话的,此时都知道曾老头的外孙在计划什么,一时间所有人都笑了。李婶赶忙把自己带来的一大袋子东西从柜子里拿出来,同时她家的两个姑娘也凑过来了。
“小泽,你对小贺可真好,还要亲手给他织毛衣呀?”她们打趣着,“你这手能织出像样的布么?”
“姐姐们教我不就行了?”陆云泽带着两个小酒窝,“快点快点,时间可不多呢。”
他是从没接触过织毛衣这件事的,连怎么握钢针都不会,被姑娘们手把手的带着才摆出了正确姿势。毛线都是好毛线,纯羊绒,颜色也都是挑得合适小伙子的颜色,没拿那花花绿绿的过来。陆云泽先选的是浅灰色线,打算弄个拼接款,竖条纹,白灰相间。
但光是第一条边,他就织得磕磕绊绊,歪歪扭扭。
织毛衣也有手法,横着织是一道,要拐弯又是个办法,织出不同的纹路也有不同的办法。李婶、李婶家的两个姑娘都在帮忙,前半截几乎是她们三个弄出来的,后来陆云泽才稍微熟悉了一点,能够接着她们织出来的部分,继续按部就班地往下织了。弄一件毛衣可不是个容易事,一整个上午,陆云泽的进度才只是一个毛线织出来的大圈圈,绕一绕就能套在脖子上。他有些丧气,不过至少还算有个成果,于是趁着姥爷回来之前赶忙把“成果”藏在了柜子里。
中午,三个人一块儿去食堂吃饭。
食堂是个很重要的地方,能够大大的提高员工对厂子的归属感。原先在开口笑吃国营厂的饭菜,曾国强也习惯了那好鱼好肉的,所以现在自己开办的食堂那是一点都不含糊的。食堂当然是外包,但因为他这个厂长天天来吃,外包的餐饮公司也不会说在买菜上克扣。所有员工都是一张饭票,大荤里选一个,小荤里选两个,再来一个素菜,一碗汤——吃的那是可好了!
他们分别打了菜,在位置上坐下。
贺邵承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么儿眼下淡淡的黑眼圈,总觉得有些奇怪,不像是好好睡过一觉的样子。
他们中午也是休息的,陆云泽直接就趴在桌上睡着了,还睡得很沉,连这个姿势难受都没介意。贺邵承倒是不怎么困,因为上午曾姥爷带着他确实教了很多知识——很多他过去并不知道,或者是忽略掉的一些事情。在股市上的成功一定程度上确实让贺邵承觉得自己已经有些能耐了,但实际上跟着曾国强这一个干实业,且有六十多年人生经历的人走了一圈,贺邵承就发现自己还差了太多。
于是,下午,当曾姥爷又带着他去生产间时,贺邵承立刻就去了。
陆云泽则偷偷摸摸的继续躲起来织毛衣。
第一天的他进度很少,不过至少手熟了,最后也能够一边和别人说话一边织上十来针毛衣。他很想一鼓作气地把毛衣给织好,不过实在是要瞒着对方,最后只能悻悻地把东西藏在柜子里,等着明天再来继续。曾姥爷的厂子现在是周六也要上班的,周日事情也不少。贺邵承每天跟着,居然就没有一个上午或者下午是和么儿在一起的。
不是被喊去帮忙算账,就是被喊去帮忙找文件。
他再迟钝,也察觉到了。
姥爷在帮着么儿,避开自己。
联想到几天后自己的生日,贺邵承拿着一沓账本,不禁抿出了笑。
尽管为了支开他,理由变得越来越奇怪,但贺邵承都顺从地去了,难得没有一直呆在陆云泽的身边。而陆云泽也每天坐在办公室里织毛衣,织毛衣,手指头都织得有点肿了。他虽然是头一回做这个事情,但也确实是聪明的,那一件毛衣越来越有模样,连戳出来的线头都能收进里面。就这样加班加点地织,这件毛衣终于在周二上午彻底完成,领口的地方陆云泽还很偷偷摸摸地在里面缝了“HSC”这三个英文字母。
他可高兴了,反复瞧都觉得满意,就等着周三送给贺邵承了。
这件毛衣混在包中带回了家,再一次被陆云泽藏了起来。
冬天,庆祝生日,当然要吃点热乎的。刚好之前聊过说要吃一次正宗的四川火锅,曾老头就去给外孙们买了那什么火锅底料,又去菜市场带了不少菜和肉。他们这边辣火锅还没流传开来,所以能买到丸子的主要就是用来烧三鲜汤的鱼圆、肉圆,至于外孙想要的那种牛丸,他是真的没找到。曾国强想了想,索性就去卖牛肉的地方打算自己绞点回来做,而去了那牛肉摊子,他再回家时,手里就多了一袋子毛肚。
是卖牛肉的老板说的——吃辣火锅,必须要烫这玩意儿。
他们南方吃的口味淡,毛肚还真的很少出现在曾老头的生活里,他也好奇的很,总觉得这玩意儿别不干净。不过既然老板都这样说了,那他就尝试尝试吧。他把东西放在了自己的三轮车上,好几个袋子,拎得手都勒出了痕。
“么儿,小贺,你们看看是不是这个……?”一到家,曾国强就把买来的那一袋火锅底料递了过去。
陆云泽今天在家里补觉呢,早晨虽然迷迷糊糊地醒了,还和贺邵承先说了一句“生日快乐”,但接着就继续睡倒在了床上,那是一点都不肯起来。贺邵承虽然还不知道么儿都给自己准备了什么,但看着他这幅累坏了的样子,心里就已经充满了甜。他任着么儿睡了一天,自己就在房间里看看书,始终都很安静。直到现在姥爷回来了,他才喊醒了床上睡到像是昏迷了一样的人,拉着他一起下来准备晚餐了。
“唔,我瞧瞧……重庆老火锅底料,麻辣味……对,就是这个。”中午没吃饭,陆云泽这会儿也饿了,看见火锅,顿时就露出了自己的小酒窝,“姥爷你还买了什么?快点给我瞧瞧!”
“哎哎,多着呢多着呢,来厨房瞧。”曾国强笑了,“知道你们两个小伙子喜欢吃肉,姥爷也是买了好多肉呢。牛肉我一部分让老板帮着片了,一部分绞成了肉泥,咱们自己来做牛肉丸子吃啊。”
“那我和么儿来做牛肉丸吧。”虽然是自己过生日,但贺邵承也很愿意帮忙干活,“我们两个在家闲了一整天了,姥爷,你歇一歇,先喝点茶。”
“诶,可真是个好孩子。”
曾国强嘿嘿笑着,先去喝了大半杯热茶,接着才进厨房开始洗菜。
火锅都是现吃现煮,只需要把菜洗洗干净就成。陆云泽和贺邵承在那里弄肉泥,正在搅拌着肉馅和面粉呢。这也是他们第一次做肉丸,就按照过年搓肉圆的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