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非常愉快地决定下来的事情对梁九功来说是一个不小（划掉），超级大的折磨。

如今的他虽然不必再面临以往每日都要担心的随时死亡问题，但是现在的他——怎么说呢，生不如死。

先皇，他应该是要这么称呼他的。但是当先皇他来到自己正在工作的耳房之后，一切都发生了改变。

先皇并不喜欢自己这么称呼他，这其中原因梁九功心中也自是懂得。但是怎么说呢，懂是懂，但是规矩都在那里摆着呢，他若是称呼先皇为皇上，那他要称呼现在的皇上为什么？小皇上？

他有试图将自己的为难表达出来，但是没有用，然后先皇就像他刚刚来到这边耳房一样，用力拽了几下绑在自己头发上的丝帕表达自己的不满。

这只是其一，也是他这几日每天都要经历的事情，被拽的多了，他也学会了装死，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到。

其二便是皇上对于自己正在书写的“说话手册”的不满了，每每当他写出了一句话询问皇上的意见时，便是他噩梦的开始。不管认不认同，都是先要拽一把头发，不过短短几天下来，他就感觉自己的头发少了不少。

丝帕也不是不能绑在其他地方，但脖子不妥，手腕太低，脚上更是想都别想，唯一能让先皇轻轻松松就能拽到，还能让梁九功第一时间就能感应到的地方也就是他的头发了。

不过这两件事虽然苦，但是他忍一忍也就过去了。最让梁九功奔溃的是，先皇他时不时就搞失踪！

那日他正辛辛苦苦写着手册，一句话一句话问的时候突然发现没有人拽他的头发给他回应了，而且最糟糕的是，他不太能分得清楚先皇是故意走开不想搭理自己了，还是故意不出声想要捉弄自己……而一些诸如此类的事情，都让梁九功亚历山大。

“皇上，奴才经常不知道先皇究竟身在何方，辜负了皇上的期待……”刚刚又经历了同空气讲了半天话的事件后，梁九功哭丧着脸求到了胤禛的面前。

“哦？”

胤禛慢慢搁下自己手中的毛笔，抬起头看着梁九功，“你的意思是，你不想再跟着先皇了？”

“奴才绝无此意。”梁九功连忙否认，但是仅在下一秒便犹豫着开口，“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胤禛偏过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康熙，“先皇就在这里，你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

梁九功抖了抖身子，默默低下了头：又是这样。

“奴才这就回去继续写那手册。”

“退下吧。”胤禛低下头拿起桌上的毛笔继续批起了奏章。

“奴才告退。”

【有必要这样吗？朕又不是那种不讲道理之人，若是……】

胤禛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抬头看了一眼面上仍是愤怒的康熙，开口劝道：“折腾一下就算了吧，真把他折腾没了，皇阿玛您以后要怎么办？”

【朕日后如何，与他一个奴才有何关系？】

“自然是有关系的。”搁下笔，拿起放在手边的帕子擦了擦手，“他所写的说话手册日后可是皇阿玛你每日都要用到的东西，而且他也知道你现在的存在，若是皇阿玛你……”

【那告诉别人不就行了？朕的存在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两天后的祭祀和法事结束之后，也许可以向他们稍微透露一些，但若是他们不信的话……”

【都是朕的儿子，怎么可能会不信？就算你现在随意找一个人过来都会信的。】

“是吗？我不信。”

康熙对于胤禛的话嗤之以鼻，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冷哼之后轻咳一声。【不信我们就打一个赌……】

其实，他早就有这个想法了。

在发现胤禛可以看见自己时，他的内心是喜悦的。

在胤禛将自己的存在介绍给十三和那谁的时候，他的内心是激动的。

虽然他人已经死了，但是实际上他还没有死，在经历了曾经的那种无人知晓的孤独之后，这种被别人得知了存在的感觉是会让人上瘾的。

但，从那天之后，胤禛便没有了丝毫动静，一点也没有要将他的存在告诉更多人的打算。

而且那日他们两人之间很爆发了一点小矛盾，所以两人之间的气氛也很是尴尬。刚开始的时候基本上都不说话，亦或者是说了一两句便开始沉默了下来，完全没有一点父子之间相处的感觉。

这几日因为他稍微折腾了一下梁九功，后者好天找上门来隐隐哭诉，两个人之间的交流才稍微多了那么一点点。

而今天，是他们两个人说话最多的一天。

“赌？”胤禛心中有些明白这个人的打算了，“好啊。正巧，我先前派人去叫了老九，应该就快到了。”

【好，就赌他了。】

怎么会有儿子不信他这个阿玛的存在呢？这个赌他康熙赢定了。

不过——为什么胤禛他答应的如此爽快？自己这边才刚开口，他就已经有了目标人选，莫不是……

胤禛一眼便看出了自家皇阿玛脸上的质疑，但他没有在意，因为有的时候这种阳谋是完全无解的，他没有理由来拒绝这件事情，因为足够大的利益会让他下意识地忽视藏在这其中的危机。

而这个时候，他只需要给一个台阶便能顺利达成自己的目的。

“皇阿玛莫要误会，我叫老九过来，是因为他拒绝了去西宁的圣旨，说是自己突然得了病，行走都是困难，现在不能出发前往西宁。”

【朕劝你莫要有别的心思。】

“儿臣如今做的这些事，都是因为皇阿玛教导的好。”

【朕何时教过你这些？】

“多听，多学，多看。只要朕有心，这世上，处处都是学问。”

【倒是不错。】

“哪里不错？”

【不是说老九就要过来了吗？你还不赶紧准备一番？与朕多说这些话做什么？】康熙抬头望天，假装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胤禛面无表情地垂下了眼眸，声音低沉。

“朕是皇帝，他来见朕，朕为何要准备？”

康熙重重叹了一口气，【兄友弟恭。】他很认真的强调这个问题。

【朕不想看到你们自相残杀。】

虚伪的男人。

胤禛心中嗤笑一声，没有再接康熙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