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晚上,因为屋里没多余的柴火,老王头连灶坑都不敢点,一人三狗挤在炕上围着被子打哆嗦。外面的狼更嚣张了,也是饿急眼了。竟然从外面挠门妄图冲进来。王老头将水桶都顶上了,也将窗户用木箱子支上。黑洞洞的屋里就看见他的烟袋暗红的光。
被围了三天,屋里都没有柴火和水做饭了。老王头到处踅摸,手里拈着一把镰刀考虑要不要往外冲。见他有往出走的意思,老大急忙冲到门口又蹿又跳的想打头阵,老三却死死的咬住他的衣襟往后拖。老王头知道这帮狼是跟他耗定了,这时候不走等饿得走不动更拼不成了。就咬咬牙,将最后一点柴火用煤油点着了。迅速打开门冲着大门的路上连着扔了三根。虽说狼怕火,但是白天点火效果就差了,狼倒是被冒的烟吓了一跳,闪出条路来。
老王头趁机开门,刚打开老大就冲了出去,直接扑上一头狼跟着撕咬起来。老二紧随其后的跟着冲过去,俩条狗对一头狼。互相嘶吼着对持撕咬。要不怎么说狼聪明呢,其他的狼被没有被突如其来的攻击打乱阵脚,只有一头狼冲过去帮助解围,其他两头还是死死的把住门口。老王头才冲出去,没到大门口就被两头狼围上了。幸好老爷子平时打猎身体也棒,被两头狼夹击却还能挥舞着镰刀左突右冲。老三一直跟在老爷子身边,这时候忽然抛弃了老爷子自己冲出了大门口。老爷子心里一沉,来不及咒骂这胆小背主的狗,眼见自己冲不出去,只好边防护边往屋里撤。又忙招呼老大老二快回来。那边一声哀嚎,老大已经被一头狼死死的咬住一条腿。老头退到门边,又着急的招呼老大老二回来。老二作势猛扑,却灵活的一转身扑进了屋里。老大却被两头狼死死的按刀了。只见一头狼一低头就咬在老大的脖颈上,老大的哀号都没出口,就这样被死死的掐在了喉咙里。
老爷子心里就像刀割一样,知道老大回不来了。只好赶紧插上门。抱着受伤的老二死死的顶住门。只听外面一阵贪婪的撕咬呜咽,从门缝瞧过去,老大已经被撕扯的稀烂了。
老二背部被撕开两个口子,皮都耷拉一边了,血汩汩的流出,浸透了老爷子的棉袄。老二疼得直抽搐,想回身舔伤口却够不着。老爷子强撑着自己起身,找了块被单子将老二的伤口扎起来。心里黯然,知道自己怕是要交代在这了。想起逃跑的老三,又不禁咬牙切齿的骂道:“刚才我要冲出去,它就吓得死咬着我不放,这下看准机会自己跑了,白养活这几年。”
几头狼将老大分食干净,得了甜头的他们继续蹲坐在院子里,还有两头趴下舔毛。老爷子看看怀里的老二,又瞅瞅屋里,实在想不出办法了。只能坐着等着晚上狼的最后突袭。
僵持了大半晌,老爷子忽然被老二拱醒了。只见老二机警的聆听外面的动静,忽然激动的呜呜叫了起来,尾巴也摇的欢。过了一会,老爷子才听到外面隐约吵嚷的人声。透过门缝往外看,雪地里隐隐几个人影往这边移动。几头狼立即警醒的站起来,其中一头跳上鸡架冲着那边望了望,然后一声长嚎,带着几头狼迅速的冲出院子离开了。
直到人到了院门口,老头才敢打开门。一开门一个身影就窜了过来。蹦跳着将前爪往老爷子身上扑。可不正是逃跑的老三么。
几个山下的屯里人见老爷子还好,都松了口气。忙将脱力的老爷子扶上炕。其中一个说:“我就说出事了。刚才出门打水,就这条狗冲进屯子就奔我来了,我还以为要咬我吓得我回身就跑,结果这狗一口咬住我的裤腿子就往后拽。死不松口。我细瞧才看出上是山上你养的狗,这么着急肯定有事,我就叫上哥几个上山来看看。咋的?遭狼灾了?”
老爷子缓过气来,先打发俩人下山去找赤脚张拿治伤的草药面子给老二医治,又把这几天被狼围困的情形跟大伙细说了一遍。临了摩挲着老三的脖子说:“我还说这狗背主自己跑了呢,谁知道它到聪明,知道跑下山找救兵。算是没白养活啊。要不是他,我还真的交代这山上了。”
人们安慰他几句,留下俩人跟他作伴,其余的看没事就都下山了。边走边议论这狗还真聪明,老爷子没白养活,跟儿女差不多了。老爷子红着眼睛将只剩几块皮毛的老大埋在了园子里。坐在地上大哭一场。老三跟在他身边,不断的用鼻子嗅着地面,呜呜的哼哼着打转。这爷俩实在伤心。
等老二伤养的差不多了,老爷子就下屯子里招呼猎手们上山打狼。屯里人都知道他家发生的事情,也知道狼下山只要尝到甜头就会在祸害人,一呼百应的去了十几个人。都带着犬。老二老三总是冲在最前面,老爷子也知道他们想为老大报仇。经过四天的追捕,终于将四头狼都堵在山坳里打死了。老爷子不要狼皮狼肉,单单用钳子把四头狼的狼牙都拔了下来。回家一起埋在了老大的坟前。算是给老大的祭奠了。
老二自打受伤后,就没有之前那么灵活了。渐渐的也懒得吃饭,后来竟然开始经常流口水,而且烦躁不安,对老爷子也开始低吼呲牙。老爷子不知道这是什么毛病,又怕它伤到别人,就只好拿绳子把它拴在了院子里。它不吃食不喝水,就躲在鸡架下面,好像怕阳光似的。老爷子过去他就低吼警示,再近一点就扑人。老爷子焦急的不得了。这天下山买了些猪肉加上些大骨头,想给狗做点好的。煮好了骨头给老二端过去时,冷不丁老二猛的窜出来,竟然挣断了拴着的绳子。冲着老头就咬了过来。这时候老三及时冲了过来,将老二扑倒在一边。两条狗撕咬在一起。老头知道老二留不得了,走到棚子里取了锄头,抽冷子猛的打在老二的脑袋上。老二抽搐了一阵,渐渐的不动了、。
老爷子抱着老二的尸体哭了起来,这一年他失去了最亲的两条狗,养在身边就像儿子一样。老三安静的卧在旁边,见老爷子哭累了,就伸出舌头舔舔老爷子的手。又扭头看着老二的尸体,用鼻子拱了拱。狗的感情表达和人不一样,但老头知道,老三是在对老二道歉,在老头和老二之间,刹那间这狗本能的选择了保护老头。但他和老二也一起生活了这么几年,也是兄弟的情谊,它有些不知所措了。于是老头抱过老三摩挲着它说:“三儿,别难过了,老二疯了,不认识咱们了。去了好,去陪老大。”一人一狗就这么呆呆的坐了半天。
还好还有老三陪着我,老爷子不断喃喃着。老三见老爷子没事,一瘸一拐的走到散落一地的骨头前面啃了起来。刚才跟老二撕咬的时候被老二咬伤了后腿,老头看它还能吃骨头,知道没大碍,也就没包扎。
一晃又三年过去了,老三已经是条老狗了。它越老越通人性,后来老头觉得它都能听懂人话了。来的客人,谁要是闹着玩的骂他懒狗,它就趴着不搭理。要是谁真的膈应它,说话不好听,它就嗷嗷的耍横,有时候老爷子跟他发脾气,他还汪汪的犟嘴。老爷子并没有像现在的宠物狗一样的训练他叼鞋子啥的,但是老爷子只要说,老三,你把那啥给我取过来,它一次都没叼错过。
老爷子的身体也渐渐的不行了,经常拄着拐棍坐在门口向屯子里眺望。老三就趴在他旁边,一坐就是一下午。有时候老爷子下山,老三就跟在他后面,一人一狗就这么步履蹒跚的构成山间的风景。山下屯子里有个老爷子的远房侄子,见老爷子这样,就跟老爷子商量让他搬下山来跟他们一起住。老爷子乐不得,打上自己的行李就只带着老三进了屯子。
老三老了,并且常和老爷子作伴,已经不把自己当成一条狗。当屯子里的狗凑上来跟她嬉闹时,他就不耐烦的走开。而且它只认老爷子一个人,别人逗它喂食它都不动的。只有老爷子身影出现才起身摇摇尾巴。
这天,老爷子端着食盆给老三喂食,发现昨天的狗食还原封不动在盆里。老三蔫蔫的趴在地上,听见老头的脚步声也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嘴边也开始流出了口水。老爷子心里吃了一惊。立即想起死去的老二。刚开始的时候不也是不吃食流口水么。心里却祈祷着,这就是老三老了,跟老人一样邋遢了。但事情还是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了。老三也开始焦躁不安,以防万一老头将老三栓了起来,却没告诉自己的侄子原因。第二天,他侄子下地干活,老爷子见侄子没带草帽,就赶着送出去。侄子扛着锄头听见老头喊,一回身,身上扛着的锄头就将老头撞了个趔趄。这边忽然老三就狂躁起来,蹦高的窜起来,又死命的撕咬栓的绳子。他侄子不明就里,想走进了瞧瞧怎么回事,刚走进就被挣脱了绳子的老三扑倒了。老三已经几天没吃东西,这一扑算是用尽了力气。正准备下嘴时,老头冲过来扑在侄子身上,回头厉声叫:“老三,不许咬。”
老三已经不认得老头了。但老头这声呼喊却让它一愣。多年的陪伴感情和体内的毒素斗争,最终是理智占了上风。老三蔫蔫的退了下去,又变成和平常一样温驯的样子,趴着低着头向老爷子讨饶的摇尾巴。
只是他侄子经过这一闹,明白了老三也和老二一样,得了病了。家里不能让这个隐患留着。这不比在山里,随时会有屯里人串门,要是老三发病给人家咬了,自己可赔不起了。但是又知道老头和老三死也不分开的。于是瞒着老头,偷偷的将耗子药下在了老三的饮用水里。老三已经不吃东西了,偶尔会舔舔水。一个晚上过去,早上老头再来看时,老三已经僵硬了。
老爷子哭得老泪纵横。他不懂那是狂犬病,也不知道狂犬病应该就跟人犯精神病一样,是不会认得主人的。他只相信老三是忠心护主,看到侄子将自己刮倒误会是侄子打自己才冲过来的。我不知道哪种解释会让各位心里更好受一些。只是恨那四头狼,祸端。
现在人研究狂犬病研究的还是不深,潜伏期发病期也只是针对人的多些,有谁真正的关心这些动物呢?这个故事并不诡异,其实鬼故事都不诡异,诡异的是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