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大伯每次来,田嫂就是陪着说几句话,哪里有今天这么殷勤。一时高兴不免就贪杯。再加上田嫂在一旁殷勤的劝酒,等田顺带着田应才回家的时候,已经有了五分的醉意了。田嫂见男人回来,就拉着进了里屋嘀嘀咕咕一阵,田顺也从屋里门缝往外瞧玉儿姐,越看越满意,夫妻俩点头而笑。就将儿子叫进来说了主意。田应才刚见了玉儿姐已经惊为天人,听见爹妈愿意给自己求亲正巴不得呢,连连点头。直说愿意。夫妻商定好对策,一起出来陪孙大伯喝酒。
俩人既然已经打定主意,就更是殷勤的灌酒。奉承的话说了一车,给孙大伯摩挲的眉开眼笑,对着田顺一顿掏心挖肺相见恨晚。见酒也差不多了,田嫂就让俩个小孩再去逛逛趁机支走了玉儿姐。这边又把酒给孙大伯满上,笑道:“大哥,你说咱们认识是不是缘分。我常和我家顺子说起你,为人忠厚实诚,是个过日子的人。我家顺子还老说等你来跟你好好喝顿酒。这不,终于见到面了。”一面给顺子使眼色。
田顺接过话来说:“可不是,我媳妇老跟我说有个孙大哥过来买肉,和别人不一样。特别实在义气。今天见了,真是投脾气。咱俩干脆拜个把子,认个亲,以后常来常往的多好。”
孙大伯这个高兴,正想答应呢,那边田嫂赶紧推了田顺一把似真似假的说:“要我说,要是认亲,何必拜把子,你看大哥家正好有个闺女,我家呢,儿子年纪正相当,咱直接钆个亲家不就得了。”
孙大伯一愣,虽然带着酒,也知道是大事,不能随便答应,正想打哈哈混过去,田嫂已经朝屋里喊:“应才,过来给你大爷敬酒。”
应才已经换好一身干净衣裳,收拾的利利索索的出来。特意装着斯文给孙大伯敬酒,一面说了好多谦虚的话。加上田嫂田顺在一旁加纲,孙大伯立即觉得这个孩子长得也算一表人才,家里条件也不差。心思就有些活动了。
田嫂看着有门,又悄悄的吩咐应才去隔壁将邻居李大娘找来。这李大娘平时和田嫂对脾气,俩人就好凑一起东家长西家短的说闲话。一旦过来,更是将应才夸的上了天,什么孝顺,什么知礼,什么有手艺,简直是个人见人赞的。孙大伯本来就喝多了,一时的冲动,酒桌上就将这婚事答应了下来。田嫂趁热打铁,硬是以天晚了孙大伯喝多了留孙大伯和姐弟俩住下,又立即去买了红帖子和鞭炮。一面嘱咐李大娘在集市上就将俩家定亲的事情宣扬了出去。第二天一早,孙大伯酒醒了。睁着看着对着眼前合八字的红帖子发愣。这边田嫂热情的张罗早饭,称呼都改成了亲家。还没吃完早饭,早就有好信儿的昨晚上听了李大娘宣传,过来道喜看热闹的人凑进来了。这真是赶鸭子上架,让孙大伯想后悔都没办法说出口了。一半天的功夫,集市上的人都知道猪肉田家儿子定亲了,媳妇还特漂亮。连孙大伯家里的情况都传了个遍。
孙大伯带着姐弟俩回家,背着田嫂送的半扇猪肉。一路上唉声叹气的不知道怎么跟媳妇说。玉儿姐虽然已经知道这事儿,但是自小也没违抗过父母,除了沉默的跟着父亲往回走也不多一句话。
果然。孙大娘知道孙大伯私自给玉儿姐定亲,且定的就是自己的眼中钉田嫂一家,立即将家里打开了锅。正嚷嚷着第二天去退亲呢,田嫂一家带着四样拜礼过来串门了。一进门田嫂就放下身段堆着笑姐姐长姐姐短的叫个不停,又将玉儿姐夸的天上少有人间第一的,哄得孙大娘火气消了大半。再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更别提这事情已经在集市上传开了,要是真退亲,以后孙家的脸面上还真过不去。本来田嫂就惯会虚呼人,孙大娘也是实心肠,一下午唠下来,孙大娘竟然觉得田嫂人不错,姑爷也不错,将错就错的认了这门亲事。第二年开春,玉儿姐就嫁了过去。田嫂一改和气爱笑的表面现象,开始用婆婆的眼光挑剔玉儿姐,并开始刁蛮的调教媳妇。玉儿姐在家虽说不是娇生惯养,也是爹妈宝贝着长大的,怎么受的了这么的折磨。自己的丈夫忙着跟爹杀猪,每天一身猪血腥味的回来,也顾不得管他们婆媳的事儿。加上婆婆又有本镇的闺女做后盾,邻居的大娘敲边鼓,哪里是她的对手。不到半年,原本爱笑的眼睛里溢满了忧郁和愁苦。每天做完了家里的活,就到铺子里帮忙,没人的时候就坐着发呆。田嫂越发长了婆婆的脾气,有人的时候就支使玉儿姐干这干那,自己在一旁和别人聊天调笑。
这天二姨和屯里的张丫进镇上赶集,顺路过来瞧瞧玉儿姐顺便给她稍点东西。二姨使坏,跟张丫说咱们悄悄的过去,吓她一跳。俩人就躲躲藏藏的挪到肉铺跟前。田嫂正支使玉儿姐给猪剃毛呢。一面跟邻居大娘两个说笑,一面又挑拣玉儿姐摘的不干净。玉儿姐并不吭声,默默地将田嫂指出的几块肉重新剔净。
二姨张丫两个酒见过田嫂两次,一次是田嫂去过礼,她俩凑热闹过去的,再就是结婚的时候。当时她俩还觉得田嫂能说会道又会办事是个好人呢。这眼见着玉儿姐受气,不由的退出来。二姨嘀咕着说:“怎么这人这么厉害起来了?原来见人就笑看着挺和气的啊。”
张丫用鼻孔呲了一声说:“就你那眼光还看人呢,是人你就觉得好。我早就看出来她婆婆不是善茬了。你看她脸上的肉丝都是横着长的,眼睛瞧人贼尖,说完话就爱撇撇嘴,一看就是能挑歪理的。”
二姨听了这话,再细看田嫂的长相,果然就如张丫所说的,虽然面上常带着笑容,但总透着一种精明算计和虚伪。也不知道是不是杀猪看得多了,眼神也多了丝凶狠凌厉。别的中年女人发福有双下巴都显得慈祥,可田嫂就显得粗壮蛮横。尤其是眼角,因为总是竖起眼睛骂人,原本应该下垂的眼角竟然看上去吊梢起来。
二姨吐吐舌头,叹口气。跟张丫说:“那咱们还去找玉儿姐不?”
张丫瞥了二姨一眼说,“当然得去,咱们还有捎的东西呢。再说我也不想看着她这么受气,我给她出出主意去。”
张丫拉着二姨走到田嫂面前,甜甜的叫了声大娘,说她们是玉儿姐娘家人,过来看玉儿姐的。田嫂听说,一改刚才不耐烦的摸样,堆满笑容的招呼玉儿姐:“小玉啊,别忙活了,放下一会妈干。你家来人看你了。快出来。”
玉儿姐听说,在围裙上擦着手走出来。见识二姨和张丫,一时高兴起来。张丫将东西给了玉儿姐,知道有她们在,田嫂要装一下的,故意走到田嫂面前说:“大娘,我们俩找小玉说话,让她陪我们逛逛呗。”
田嫂忙答应道:“去吧去吧,你们好好玩玩。小玉多带上点钱给小姐俩买点好吃的,中午来家吃饭啊。”
二姨他们拉着玉儿姐出来,走到镇外的田地边上,三个人坐下了。问玉儿姐过的怎么样。都是从小玩到大的,玉儿姐也没跟二姨他们装,将这一年来受的委屈尽情的说了个遍。越说越难受,最后哭了起来。
张丫越听越气,都想冲过去跟那田嫂打上一架了。还是二姨一句话:“你去有什么用?你作完了回头受气的不还是小玉么?”这话说的三个人都沉默了。
张丫寻思了一会,拉拉玉儿姐的袖子说:“你别哭了,你要不想这么受气,我教一个招,你得做到了就行。”
玉儿姐擦擦眼泪,问:“你有啥招啊?我都认命了。”
张丫哼了一声说:“你认命啊?那你就还得受三十年的气。那老婆子压住你了你就别想翻身了。告诉你,恶人就得恶人磨。你之前在家也没人欺负你,也没人教你怎么气人。我不一样,我在家要不和我弟弟争,还被欺负死了。告诉你吧,你就学的比她更恶,她就怕你了。”
“怎么个恶法?”玉儿姐低头说。“我也学不来那样啊。你知道她平时跟我老公公嚷嚷,我老公公一个大男人都怕他,我能怎么招?”
张丫呸了一声,说:“你要是想这么过一辈子,就忍着。我可告诉你,你现在受老婆婆的气,以后养成习惯,还得受儿媳妇的气。”
二姨听着这话挺有道理的。常言道,居家过日子,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总是要有一方占上风的。低头成了习惯就再也不能刚强起来了。于是二姨也怂恿玉儿姐听张丫的话。
张丫将嘴里叼着的草棍儿吐了,然后拍拍裤子站起来说:“我俩也不能老在这提醒你。你记住了,以后你就看你婆婆怎么为人处世,她干什么你就学什么,她要是高声,你就比她更大声。她要是跟你动手,你可别吃亏,能躲就躲,不能躲你就站门口哭,让大家都看看她怎么欺负你。告诉你,你那婆婆可要脸,不然也不会在我俩面前装了。她可怕丢磕碜呢。你就这么弄几次,看看她还敢给你脸子不。”你别看从小张丫是不吱声跟着二姨后面跑,什么事情都没主意的孩子,这两年着实长大了,心计也比二姨强多了。这话说到了点子上。
玉儿姐怯怯的看着张丫和二姨,“这么行么?我别光自己丢脸了。”
二姨不太认可这样的方式,可是却想不到更好的办法。渐渐的天也晚了,二姨张丫也就告辞回家。玉儿姐依依不舍的送他们到镇口,看他们走远了才转身回家。
玉儿姐回家想了半宿,终于咬牙决定按照张丫的办法去做。第二天,婆婆再挑刺的时候,她就仰头冷脸的问:“妈,你要是看不上我干的活,你就自己干,我没到你家的时候,你不也自己干的挺好么?”
田嫂被噎的一愣,这平时温顺的跟猫儿一样的女孩怎么忽然转了性了?待想要发火,这边铺子里已经来人买肉了。只好忍下气准备晚上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