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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桃花劫缘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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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姑姑做完法术后,林子里卷起一阵妖风,直奔邓姑姑面门,等邓姑姑睁开眼,所有符咒已经被卷走撕烂。但是这个法术成功了。不到两月,男子就过来上门提亲,女孩上山跟邓姑姑提起时如此的兴奋,并没有注意到邓姑姑越见苍白的脸色。

修炼清心寡欲的邓姑姑从来不知道感情如此缠人。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个月自己忽然就挂心起师兄来。每天只想看着他,只想知道他在做什么。当师兄对自己笑的时候心跳的都要发慌了。但当师兄跟别的求签女子说话时,自己强烈的妒忌快将自己逼疯。邓姑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也不敢告诉师傅,就这么一直拖到了年下。

年下道观里也需要采买过年物品,邓姑姑就和师兄一起下山了。这是邓姑姑盼望很久的事情,一路上邓姑姑对于城镇的各种繁华视作不见,只偷偷的看师兄。小师妹的这点小动作当然没逃得过师兄的眼睛。毕竟年长几年,也历练很多,当然知道小师妹的心思。这么个天真烂漫美丽活泼的小师妹,又怎么会不招人怜爱呢?于是这个年下,邓姑姑和师兄算是心意互知。只是两人都守着礼法,并没有越雷池一步。

当初师傅化邓姑姑上山时,并没有叫她出家之意,邓姑姑只想等着自己修行够深,就辞山归家,她也理所当然的以为师兄会这么做。表白心意后,邓姑姑就如每个初恋的女子一般,希望日夜和师兄相伴,希望师兄只望着自己一人。只是师兄平日太过忙碌,各种女子上山敬香求签,师兄不厌其烦的为其解签排忧。其中一两个也中意于师兄的风度翩翩,求签只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师兄也并不拒绝,与其中一个调笑还被邓姑姑当场撞破。邓姑姑做法一如每个女子,吃醋赌气吵闹,只让师兄觉得不厌其烦。

这年,师兄被师傅选为关门弟子,这意味着,如果日后师兄接掌道观的话,是不能娶邓姑姑的了。邓姑姑终于慌了,每天只是缠着师兄要他做出选择。邓姑姑并不了解男人的志向,或者说男人更现实的选择:如果成为关门弟子,精深的道法学到手不说,日后就算当了掌门,师傅一走,谁还能管得了他?那时名声地位都在,女人钱财么……,师兄并不是个内心清净的人,这点从他没有拒绝邓姑姑就看得出来,只是邓姑姑被爱情蒙蔽了慧眼,不能自知。

当邓姑姑终于知道师兄选择放弃自己时,愤怒不甘羞愧失望种种梦魇席上心头,她不能控制自己的理智,发疯一般冲进正在准备授受弟子的仪式中,将自己与师兄这么久的事情在师傅和众位师兄弟前和盘托出,众人讶然,师兄羞愤异常,当晚下山不知所踪。

等邓姑姑恢复理智,一切已经结束了。师傅问清缘由,只是哀叹她不该多管闲事。天道本是当初的那个女孩需经历桃花劫,那也是她和那男子前世的冤孽,这辈子要当偿还。邓姑姑却帮她强行改命,于是天道的报应,转移到了邓姑姑头上,邓姑姑生生的经历了这次桃花劫。师傅只是哀叹,自己没能及早发现及早制止。现在这劫数未满,邓姑姑肯定不能继续修行了。

邓姑姑以为时间可以将自己的心里回归平静,却发现自己再也不能忘记师兄临走时看她的最后一眼。愤怒厌恶憎恨,那是一种她从未感受过的恐惧。她让师兄失去了全部,却不能让师兄继续憎恨下去。于是她留了书信给师傅,下山开始了漫长的寻找师兄的道路。她知道,即便师兄有错,最终结果却是自己造成,自己的愧疚更深,若不能得到师兄的原谅,这辈子,心结都不会解开。

一年一年,她用法术追寻着师兄的踪迹,师兄却总是避而不见。她并没有放弃,直到走到东北,她彻底的失去了师兄的气息。这是师兄最后出现的地方,她决定住下来等师兄,这一次的等待是七年。她再不敢滥用法术,也不想显露自己的本事,唯一的信念就是师兄会回来,最终会原谅她。

邓姑姑说完这个事情,转身不再搭理二姨,双手涅诀开始默诵清心咒。二姨终于明白邓姑姑脸上的哀伤落寞,也明白这些年邓姑姑翘首以待的盼望。桃花缘,桃花劫,试问世人几人能约束自己的心,做出正确的选择?情之一字,孽缘甚深。以现在而论,大家说要珍视每段感情,似乎还觉得自己对感情很负责,只是我不知道,世上是否还有一种生死相随从一而终的情感,或许在这个年代,这也只是表面被歌颂实则被嘲笑的一个故事罢了。

缘灭。

二姨不想提起这个故事。这是邓姑姑的死劫,也一度是二姨的梦魇,虽然后来境遇离奇,但当时失去邓姑姑的伤心还是不能忘怀。二姨只是在给邓姑姑上香时,断断续续的将事情讲出来。

邓姑姑在二姨家的日子,二姨曾经以为是平和淡然的。每日劳作吃素,夜晚打坐诵经。似乎每个人都与她无关,她也并不在意其他任何的事情。只是,那段感情,邓姑姑一直没有释然。

那是一个冬天,晶莹的雪覆盖了大地。邓姑姑在清晨早饭过后,却忽然显得紧张与兴奋,与平日的她完全不同。回到只有她与二姨的西屋,她不能自抑的坐在炕上喃喃:是他,我感到他了。他在附近。然后不管二姨的探问,直接将自己的包袱找出来。第一次,细细的开始梳妆。

二姨并没有真正打量过邓姑姑的容貌。之前只觉得是个清秀的女子,已经年过三十。邓姑姑又不喜欢打扮,平日只将长发盘成团髻,用一根牛骨的发簪别住。这根发簪似乎对邓姑姑意义非常,每当晚上放下头发,邓姑姑总是把玩很久,这么多年,本来骨白的发簪已经被浸染的淡黄透明。二姨看着邓姑姑拿起梳子细细的梳理头发,然后将后面的头发散着,上头的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精致的小发髻用簪子别住。又取来平日不用的胭脂碳笔,在脸上细细勾画。一个清雅的女人出现在镜中。邓姑姑很不自信的转头问二姨:你看,我是不是还能出去见人?

二姨狠狠的点头,这么多年没有见到邓姑姑化妆的摸样,配上脸上的娇羞,似乎比死去的清扬更加美丽。邓姑姑笑笑说:“二丫,我下午要去找一个人。晚上回来晚了你让你娘别等我。”二姨并不细问,点头答应。

邓姑姑出去的时候,二姨悄悄的跟了上去。在南山的林子里。二姨躲在树丛背后,看到了邓姑姑和那个人。

那人依旧单身一人,流浪的气息让二姨觉得他过的似乎并不像其他游历的人那样潇洒。岁月的刻痕中还有一丝的不羁。

一开始的愤怒被邓姑姑用泪水化解,他终于肯坐下来听邓姑姑将事情的始末道清,似乎两人的心结也得以化解。邓姑姑流泪的脸上无尽的哀伤,只求从此能够跟他天涯海角,不离不弃。不论以什么样的身份随侍身旁。邓姑姑指天发誓:自从伤你害你出走,我无时无刻不自责内疚。现在终于重逢,不敢奢求再度以情感束缚住你,只求能在你身边,添衣做饭照顾周全。你若无意则视我为妹,你若仇恨则视我为婢。曾经的过往回忆或许我能用新的印象覆去,可好?

他并非无心,抚去邓姑姑脸上的泪却道:“这么多年,我已经将那些事情忘记。我不想再回忆也不想让回忆的痛苦再出现。我知道你的苦,也知道你这么多年的追寻和等待。只是,我不能帮你走出去。看到你就会看到过去。别再纠结于我。我希望你好好的活着,不要再找我。我不恨你,别逼我厌恶你。”

邓姑姑捏紧那人衣袖,最终终于被拂开。那人走前却还是看了看邓姑姑的,然后说:“发簪还在?送你时却不若现在这么润泽。只是,你送我的荷包,现在却已经被我扔了。”

这句话让邓姑姑彻底崩溃失力。二姨没有见过哭得那样悲哀心死的邓姑姑,似乎所有的力气都抽空,眼泪流尽。邓姑姑双目呆滞,在二姨的久唤下茫然无距。只是喃喃道:“我终以为上天会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不论以任何方式的去弥补我的过错。却不想最后上苍还是不肯怜我心苦。我再也找不到他了,即便知道了也不能去找。这是师父说的桃花劫么?只是我枉有道法,却堪不破,也看不穿。”

二姨扶着摇摇欲坠的邓姑姑回到了家里。姥姥见到邓姑姑这样,不住的问二姨怎么回事。二姨只是咬死了不答话。二姨知道,如果她说了出去,凭借邓姑姑在村里的人气,大家一定会追回那个男人或痛斥或群殴。这是邓姑姑并不想要的结果。二姨知道,现在的邓姑姑是宁可损害自己一百次,也不肯伤害那人一丝一毫的了。

半夜,邓姑姑醒了,面对着窗外的明月开始喃喃祈求。二姨听得心酸,却无言安慰。就这样,三天三夜,邓姑姑水米不进,只静坐念经。二姨知道,这可能是邓姑姑最后的寄托。

也许是劫数到了,怎样都不会改变。这天傍晚,邓姑姑因不吃不睡劳累过度,一偏头撞在了炕箱上。那根牛骨的簪子,就这么咔的一声,断了。

邓姑姑浑身颤抖的拾起簪子,然后闭目无声抽泣。坚韧如骨,却如此易碎,邓姑姑的许愿没有成功。

邓姑姑的尸身在三日后在南山的斜坡上找到。自尽。断掉的簪子被她死死的握在手里。雪地上只有一行:许诺长情八年,至此为期。不忍面对最后的期限。唯愿你安好。

全村的人都不住唏嘘,不知道这个本事的女人为何想不开,只有二姨知道邓姑姑的绝望。死亡或许是解脱,或许不是。但是邓姑姑选择了,二姨就只能好好的送她走。

那人并不知道邓姑姑的结果,他再也没出现过。也许时间会让他淡忘一切的回忆和伤害。二姨不知道,午夜梦回,邓姑姑淡淡的笑靥是否会与天上的明月一样,偶尔浮起在他心头。

二姨对那半根断簪记忆犹新。簪头分明刻了若白二字。邓姑姑并不姓邓,她只是等,一直等,是等姑姑而已。

哀其生,哀其情,悲缘起,叹缘灭。看到故事的人,若能从中了解了什么,就珍惜身边的人吧。百花各有各好,浮华世界诱惑万千,肯陪你一世的人或许错过再没有。性烈或许不若温柔,甜言蜜语却可能是穿肠毒药。若无慧眼,谁能分清是非对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