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蛋的双手,紧握在轮椅的扶手,他这样做,是为了使手不致于发颤,可是收效不大。
他终于在我的逼视之下——道出了一句话来:“不能说,小卫,不能说,当年我们六个人,在领袖面前,歃血罚过毒誓的,不能说!”
我吸了一口气,冷冷地道:“我们已歃血罚过誓的,当然可以不算数!”
铁蛋叹了一声,不敢和我目光接触。
我忽然哈哈一笑——他只是心虚之极,我一笑,他也居然吓了一大跳。
接着,我轻描淡写地道:“其实也没有甚么大不了,不过是在扬州找到了那个在上海失散了的孩子而已!”
铁蛋本来,一直在回避我的眼光,这时,忽然定定地望住了我,神情如见鬼魅。
我作了一个鬼脸:“不必惊骇,稍作推测,就可以有结论:你当年暗中领了这样的任务,岂有不全力进行的?只要人还活着,把全扬州的人,一个个叫来个别谈话,也能把人找出来了!”
铁蛋叹了一声:“没有甚么要瞒得过你,你……不知从哪一个异星人那里,学会了这种本领!”
我作了一个手势,请他说下去。
铁蛋伸手抚脸:“花了足足五年时间,才算是确定了,被一个在上海走单帮的扬州人带到扬州,那人后来成了富裕商人,找到的时候,已经大学毕业了!可是我不敢向领袖报告,恐怕事情有失,所以先找了五个,和我一样,对领袖忠心耿耿的人商量。”
这六个人的那一次秘密会议,真是惊心动魄。
参加者的身分,都和铁蛋一样,地位甚至有比铁蛋更高的。
大家全是久历沙场的悍将,或是政坛上的强人,想到的是同一个问题:“孩子本身,知道自己的身分没有?”
即使是在那次秘密商议之中,铁蛋也没有把十二天官的事说出来。
铁蛋的回答是:“孩子——现在是很好的青年人,本身并不知道。”
这次聚会的人,非将即相,都是足智多谋,毕生经历过不知多少大风大浪的人,可是这时,也不禁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才好。
他们都只有一个一致的决定:“先别让他本人知道,我们可以通过各种渠道,在暗中栽培他!”
铁蛋提出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领袖那里怎么说?”
其余五个人都用并不友善,甚至大有埋怨的目光,望着铁蛋,铁蛋居然也大有歉意。
因为如何对领袖说,是一个大难题!
本来,那是一个天大的喜讯,铁蛋只消向领袖直说就可以了,不但是喜讯,而且是大功一件!
如果在正常的人家,确是如此。
到了大富人家,情形就有点不一样,就会引起种种的怀疑;是不是为了觊觎财产的阴谋呢?
而如今领袖是一国之主,事情更非同小可,不但是领袖本人,领袖的左右,也不知有多少人在争权夺利,忽然冒出了一个地位如此重要的人物来,就算领袖深信不疑,也不知道要卷起多少风波,何况领袖性格多疑,近年来更甚,一怀疑到有防备,更是吃不了兜着走,后患无穷!
铁蛋听到这一点,所以才没有立即向领袖报告,而找了人来商量,那等于是把一枚随时可以猛烈爆炸的炸弹,交到了各人手上!
一时之间,气氛僵凝,铁蛋的声音苦涩:“是一定是,可是没有太确凿的证据,科学上,也没有百分之一百的方法,可以证明两个人之间血缘关系!”
各人仍不出声,铁蛋在那时,不禁想起那个龙天官来,要是找到的人,和那个龙天官一样,只要在领袖面前一站,就人人毫无疑问了!
这时,一个人问:“长相怎么样?像不像领袖?”
铁蛋吸了一口气:“方头大耳,相貌堂堂,可是和领袖……不是很像。”
座中一人一挥左手:“把他送到外国去,刻意培养,别对他说,也先别对领袖说,再从各方面进一步查证,我们一年聚会一次,就这么决定!”
各人并无异议。
我听到这里,失声叫道:“不好!你们这样的秘密会议,不出三次,领袖必知,要闯大祸!”
铁蛋一听,用极其异样的神情望向我,我摊手:“这是一定的事,没有不对下属严密暗中监视的领袖,古今中外皆然!”
铁蛋叹了一声:“你真是料事如神,到第三次会议,讨论到了一半,到了外国的青年,勤奋好学,很有出息。会开到一半,领袖突然闯了进来!”
我听到这里,也不禁耸然动容,因为领袖突然出现,当时的场面之令人震骇,实是可想而知!
确然,刹那之间,六个人呆如木鸡,竟连站也忘了站起来,只是僵坐着,仰头看着身形高大的领袖,其中有两个的手,事后发觉被手中握着的香烟,烧起了两个水泡,当时浑然不知痛楚。
领袖的目光在各人的脸上扫过来又扫过去,足有三五分钟,他才道:“听说你们这样的聚会已是第三次了。若是在商议反我,嘿嘿,我就再带着自己人,上山打游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