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伙显然完全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用一种十分可恶的神情,向我笑了一下,我心中虽然很有气,可是却无法发作。
因为我一眼就看出他手中那张,是白老大所用的名片。
那名片独一无二,白老大对它很是自负,他自从被江湖上尊称为“老大”之后,就不再使用名字,所以名片上只有一个“白”字。他常说:“国民政府主席的名片上,也有三个字,只有我的名片,才是一个字!”
他又曾向我解释:深蓝色代表海洋和天空,海天之间,唯我一白,这就是这张名片代表的意思。
白老大为人狂傲,于此可见一斑。
而这张名片,在江湖上确然也有极高的地位,号称见名片如见人,所以白老大也绝不轻易把名片给人。
那獐头鼠目的家伙,居然持有白老大的名片,很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可恶的是,他并不是一见面就拿出来,而是故意叫我出丑,这自然令我生气。
可是无论如何,他有白老大的名片在手,我不能不和他客气一番。
我定了定神,那时候,白老大还没有在法国南部定居,行踪飘忽不定,所以我第一句话是:“阁下是什么时候见过老爷子的?”
那人不但说话的声音难听,腔调阴阳怪气,而且说话的时候,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看得人恨不得给他两个耳光!
他道:“大概在一个月之前,老爷子说,去找卫斯理,把你的事情对他说说。”
我知道白老大有叫人带话的习惯,所以那人这样说,我也没有见怪,向他做了一个手势:“请屋里坐。”
那人答应了一声──他其实只是在鼻子中发出了“嗯”的一下声响而已。总之此人的言行,没有一样不令人讨厌,为了不浪费笔墨,以后我不再举具体的例子了。
到了屋中,我看到他还是把白老大的名片拿在手里,就自然而然伸手去接,谁知道他一缩手,我接了一个空,这又火上加油,令我更是生气。
而且,白老大的名片在江湖上作用很大,他要是不肯把名片交出来,就会利用它去招摇撞骗,事情可大可小。所以我立刻用严厉的眼光瞪向他。
那人倒知道我为什么如此,他道:“老爷子还要我去见几个人,这张名片还有用。”
说着,他就迅速地把名片收了起来──他收起名片的动作,像是变魔术一样,手略晃了一下,原来在他手中的名片,便已经不知去向。
我哼了一声,一时之间也难以判断他所说是真是假,想到白老大既然把名片交在他的手中,其人应该有一定的可信程度,所以我也没有再说什么。
只见他东张西望,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一样,口中问道:“白小姐在吗?请她出来。”
这时候我的反感已经到了极点,冷冷地道:“这里没有白小姐,只有卫夫人!”
那人像是想不到我的反应如此强烈,他略怔了一怔,却又不再提起,坐了下来:“白老爷子说我可以把一件事说给你听听。”
本来我至少应该问一问他姓什名谁,可是由于我实在对他有说不出的讨厌,所以也懒得问,只是挥了挥手:“说吧。”
那人就开始说,说的就是后来我化为小说的那一场赌博。
当时我一面听,一面心中在想:事情可以说很有趣,可是白老大想我听这件事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那人说这场赌博的时候,和我小说中一样,也是没有时间、人物姓名等等。
他说完之后,望着我,等我的反应,我也望着他,等他做进一步的说明。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好一会,都没有出声。
我不耐烦,首先打破沉默,问他:“说完了?”
这一问,已经很不客气,那人道:“说完了。”
我站了起来,下逐客令:“说完了,那就请吧。”
我在说的时候,还向门口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他可以走了。
那人口唇掀动,像是想说什么,不过终于没有出声,向外走去。到了门口,他才转过身来,道:“小姓生,生活的生。”
这个姓很奇怪,我还是第一次知道有人姓生。不过这也不能引起我进一步的兴趣。我学着他的样子,在鼻子里发出了一下声响,算是回应。
那人看了我一会,忽然抬头向上,大声道:“白老爷子,你料错了!”
他那种情形,分明是在做戏──在《三国演义》中就常有这种场面,当说客的说词不为对方接受时,就会有这种行为出现,目的是要人发问,他才可以进一步发挥。
本来我也想问他白老大料错了什么,可是我既然已经看穿了他的把戏,当然不会去配合他,所以我一声不出,看他一个人唱独脚戏,如何收科!
他在等我反应,我却双眼向天,连看也不看他,心中暗暗好笑。那人果然无法可施,正在这时候,他却来了救星。只听得门外传来白素的声音:“家父如何错了,愿闻其详。”
一听到白素的声音,我就知道那人可以下台,而我的精心安排也就落了空。
我向前看去,只见那人已经转过身,和白素面对面,它的动作极快,手中已经拿了白老大的名片,恭恭敬敬向白素递去,态度和面对我的时候,有天壤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