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物系楼里也没有什么人,只有楼道大玻璃柜里的动物标本无声地注视着我。我告别了四层的海狮海狗海豹,费力地拾级而下。
三层的玻璃大柜子里,是一只正在捕捉兔子的猎豹。它压头甩尾,那只弱小的生灵已经被它咬在嘴中。触景生情,我不禁把自己类比成那只可怜的小兔子。恐怕我的结局也马上就要变成这样了。
等我下到二层的时候,拐弯时脚下失稳,一个趔趄扔到了地上。在我倒下的那一瞬间,我看到了大玻璃柜子里猛虎标本的炯炯目光!
这回我实在是疼得爬不起来了,不得不老老实实地坐在地上,一只手去揉那只受伤的脚。不想这一揉更是疼上加疼,我忍不住喊叫了出来。
我赶紧咬牙压低音量,然后四下看看。这一看却非同小可,我发现后面的走廊口处站着一个人。我顿时心惊肉跳,慌忙要站起身来。
没想到她却走了过来。
“你怎么了?把脚崴了?”这也是一个短头发女孩子。
我点头称是,不想与她多作纠缠。
“我扶你起来吧。到我的房间去歇歇。”
我出于本能艰难地站了起来,并压住已涌上喉咙的叫声,同时心中生出一阵感激。但当这种激动的心情一平抑下去,我突然意识到自己这样做过于自私。
“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呆一会儿就好了。”
“那怎么行?你别客气。”她一定要把我拉进走廊。
“实话告诉您吧小姐,外面的校警正在追我,他们怀疑是我炸了化学楼的实验室。刚才的爆炸声你听见了吧?”她对我激烈的言辞无动于衷,只是茫然地摇摇头。“这么大的声音你居然没听见?”她也真够聋的。
“那么是你吗?”
“我说不是有人信吗?”我有点冲动。“再说我对你能说是我吗?”
“那我相信你。来吧。”
她的力气好大,我一下就被她拉了起来,并来到了她的房门前,她打开门进去。我注意到刚才门根本没有上锁。
“你哪儿来的办公室?你是教师?”
“这是我导师的办公室。”她回答说。“我是这儿的研究生。”
“他们一会儿很可能会挨家挨户地搜。”我在做最后的努力。“研究生小姐,你就等着跟我一块儿洗不清吧!”
“你以为他们是日本鬼子呢?”她不满地说道。“不过为了不让他们怀疑,我必须马上走,趁他们发现我在上面之前先赶到下面的教室去。我把门口的挂锁也锁上。这样就没人会怀疑这屋有人了。”
“你导师要是来了怎么办?”
“周末晚上谁来?”她说。“你说我什么时候回来好?”
“最好是明天早晨。今天夜里这一带肯定有人巡逻。”
她走了以后没多久,下面就开始乱了起来,走廊里也来来回回走过几趟人,手电光到处乱照。但的确没人破门而入闯进来搜查。看来他们毕竟不是盖世太保。
伴随着外面的嘈杂声,我几次收到了威威呼我的信号,遗憾的是这屋没有电话。幸好我事先把寻呼机调成了振动状态,否则寻呼机的叫声一起,外面的搜查者们肯定会热闹非凡。
我把几把椅子并起来拼成床,小心地躺在上面。虽然我已经疲惫不堪,但兴奋却使我一时难以进入梦乡,我开始思考刚才所发生的一切。
首先实验室肯定是被马婷婷炸的,或者是她指使别人干的。
而马婷婷之所以要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使我不可能再发现那个实验室——她们用来完成向人类转换的实验室。
可黄晓萍不甘心,结果差点成了牺牲品。
幸亏有了我。
为此我暗自得意。不过——我突然想到,马婷婷已经不可能再与别人联系了,那么无论是她的决定,还是别人给她的通知,她都必须自己进行这件事。也就是说,刚才的行动必然是她所为。
这就太好了,我可以直接与她接触了。只要她提不出不在现场的证明,我就等于掌握着她的命运。
我欣喜地伸直身体,不想却忘记了自己的脚正在受伤,不由地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但我马上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刚才那名女生怎么会如此大胆呢?按理说她绝对没有理由相信我,尤其是还需要冒这么大的险。
除非……她另有目的。
管她呢!我实在是困得要命,于是小心地翻身睡去。我不想再折磨自己的神经,反正明天早晨一切都会见分晓。
我迷迷糊糊地合上双眼,在半梦半醒之间进入了梦乡。但我还没睡多久,门就被粗暴地敲响。我不敢出声,因为门在外面锁着。
可外面的人却开始大声喊叫:“打开门出来!我们知道你在里面!”
我还是被出卖了!
“听见没有!打开撞锁!否则我们要撬了!”
“可我……动不了。我的脚坏了。”我用这个根本不能成为理由的理由解释自己没动的原因。
外面传来撬锁的声音,我很想想个办法,最终却一筹莫展,因为我根本就动弹不了。门一下被撞开了,冲进来的竟不是校警,而是一伙凶神恶煞的化学合成人!
我很恐惧,但也没有办法。直到他们已经逼到了我的面前,我才想起自己的身份,对它们大喊:“我们是同胞!”
可他们无动于衷,直朝我冲了过来……就在这时,我睁开了眼睛。
直到这时,我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我不知道我还会像人类一样做梦。
从窗户向外看去,夜空没有一丝亮光,我自己惊悸了一段时间之后,再一次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