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朝回去吃饭。
阮鸿飞刚用过早膳,正拿着真丝绣小鸟儿帕子擦嘴呢,瞧见明湛,“今儿个倒比往常晚些啊。”
明湛没理他这话儿,眼瞅着摇光指挥内侍抬了饭桌儿出去,不高兴问阮鸿飞,“你怎么不等我回来吃饭哪?”
将帕子收回袖子里,阮鸿飞道,“你不是已经用过了吗?我听说你早朝时传膳了。”还喝了鸡汤。
“就喝了一碗鸡汤,两个小奶窝窝,不够塞牙缝呢。”明湛抱怨,“个没良心,也不说等我一等。我早朝时还敢大吃特吃啊,就垫巴了垫巴。”
“我有事,真得先走了。”阮鸿飞搂住明湛肩,摸他小圆下巴,笑道,“下午我早些回来陪你。”
明湛哼一声,男人总归不是太计较,何况明湛认为自己是个大男人呢,只得道,“是你要回来伴驾,陪我陪我,难道当我是深宫怨妇啊!”
没吃饱人气性格外大,阮鸿飞笑着连连点头,“是啊是啊,我早些回来伴驾。胖,先走了。”
“去吧去吧。”明湛衣裳未换,跟着转脚送阮鸿飞出门,还是说了句,“早点儿回来哦。”对爱人表示思念多正常啊。何况明湛这样大方热情人。
阮鸿飞笑握住明湛手,暗中搔一搔明湛掌心,这才走了。
死狐狸,就是会勾人。
掌心犹存几分痒意,明湛唇角含笑,带着何玉一帮人遛遛达达回了卧室,重传了一份早膳。
历朝历代,皇帝厌烦一件事情,非结党莫属。
今日朝上举荐皇家大典总裁人选,让明湛异常不悦。圣人都说,君子之交淡如水。结党必定营私,再者架空皇权,种种弊端,不一而数。
明湛琢磨着施中未事儿,究竟是谁给施中未撑腰,与施中未联合起来呢?
明湛是个很复杂人,他热情似火,待人真诚,但是也不能否认,他是个很有心计人。只要起了疑心,哪怕现找不出个结果,且此事非一朝一夕可以解决。但是明湛也会将此事放心里,不定什么时候儿就翻出来左思右想琢磨一番。
施中未事儿还待查处,上午议政是一日不能少。
明湛并不算勤政帝王,起码与他上任凤景乾相比,明湛绝对比不上凤景乾一天六个时辰批奏章勤恳。但是,比起荒于后宫德宗皇帝,明湛能坚持早朝且上午理政,也算可以了。
故此,勤政方面,明湛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明湛听着工部要银子修河堤,兵部要银子造兵器,礼部说每年各地学院拨款还没到位,去岁地动,刑部大牢塌了一部分,还没盖呢。
反正就是处处要钱。
这种情势,自从天津港招商结束后就开始了。天津港招商前,也没这么多要花银子地界儿。天津港招商后,明湛才现,原来国家机器能张弛有度到这份儿上。
实难得。
明湛先说,“现汛期过了,修堤银子不必急,且如今农人正忙着秋收冬种,哪里有时间来修堤呢。兵部你拟个条例出来。欧阳,学院银子分四季拨款,没有一年一次性把银子全拨出去道理。刑部大牢要修,正好,朕听说地动时东南城墙也塌了,后来勉强码起来,到底不结实,李平舟,你们工部去找永宁侯,沿着帝都城一寸一寸看,哪里城墙该修了,给朕记下来,先把城墙修结实了。到时,分出些人手去刊部帮着把塌了大牢盖起来。”
李平舟领命。
“现啊,眼瞅着又有一场大战,咱们该省省着点儿。先把鞑靼人打服了再说其他。”明湛沉声道。
李平舟脸色微惊,忙问,“陛下,可是要主动出战鞑靼人?”
明湛摇头,“朕是和平主义者。不过,鞑靼人生性凶悍无礼。咱们与鞑靼也不是打了一年两年,看一看史书就知道,每次鞑靼可汗登基,定会来攻西北。如今老可汗已经死了,没有不打仗道理。上次,虽侥幸得胜,可不能有丝毫骄满之心哪。只要一日未踏平西北草原,就不能称为对鞑靼战争胜利。”
李平舟叹服,“陛下凌云之志。”
明湛这说大话毛病自来就有,他家祖宗可不这样儿。像德宗皇帝,是无能,被人打到城墙根儿,险些被抓去北狩。仁宗皇帝呢,就比德宗皇帝强,但是也得弄个假公主去和亲,给鞑靼人赏赐。唉,实际上就是花钱买和平。到了凤景乾这里,帝都才算是挺直了身子。凤景乾自来节俭,也没什么奢侈活动,一门心思把一支西北军建立起来。
如今,才有明湛凌云志向。
明湛这里理政,后宫中,卫太后接见了逍遥侯夫妇与逍遥侯家两子两女。
明湛宣召逍遥侯、临江侯、锦衣侯、善仁侯来帝都,逍遥侯一定是来,一家人到了帝都,简单梳洗后就递牌子进宫请安。
明湛与内阁理政时,非军国大事不能扰。明湛身边儿大太监,只有何玉可一畔伺候。
何玉手下,还有几个也是有头有脸人,其中就包括了方青,逍遥侯牌子就落了方青手里。
方青倒不是说真就本事不如何玉,实是何玉是明湛自镇南王府带出来,又跟了这么些年,从无错处,就是明湛也喜欢何玉服侍。
但是,方青这个不成功间谍,如今早就投诚了。明湛也没嫌弃他,照样搁身边儿用着。
方青见外头递了牌子进来,他们这些皇上身边儿人,个顶个儿都也是人精子。方青自然明白皇上议政时规矩,但是,方青也自有思量。
他是明湛身边儿近侍,自然知道明湛是特意召这四位侯爷来帝都,又都是宗室。方青此人,与明湛比那完全不是一个档次,但是,他当初也是太监中佼佼者,才被凤景乾放到明湛身边做明线。
所以,方青做了一个决定,他亲自捧着逍遥侯家牌子送到了卫太后宫里。
卫太后笑了笑,看方青一眼道,“怎么想着将这牌子递到我这里来了?”
方青低头禀道,“奴才想着,皇上忙于朝政。如今逍遥侯是皇上登基后第一次来帝都,又是宗室之亲。太后娘娘母仪天下,召见宗室,显太后娘娘慈悲。”
卫太后没理会方青马屁,她忽然问方青,“你是当年皇上进宫,太上皇赏给皇上吧?”
“是。”别看方青一小小太监,人家也是两朝元老,太监里老资格了。
卫太后道,“你若愿意,不如来我宫里当差?”
方青此时就显示出了一流太监格调,卫太后亲自挖他,如今卫太后这里内侍多半是由温公公管理,但是温公公年纪愈老,一堆人就盼着温公公死了,自个儿马上出头儿呢。
方青现境况是,明湛身边儿头一个大太监位子,是轮不到他。卫太后却是皇上亲生母亲,且皇上侍母至孝,卫太后身边儿做太监总管,自然好过明湛身边儿做个二等太监。
方青当然求之不得,但是,此时,他硬是克制住了自己内心狂喜,恭恭敬敬道,“陛下侍太后娘娘至孝,天下珍宝皆愿捧到太后娘娘跟前儿,何况奴才微末之人呢?奴才皇上身边儿侍奉,已是大福气,若是陛下派奴才来服侍太后,亦是奴才造化。”
卫太后没说什么,吩咐道,“去宣逍遥侯一家人过来吧,皇帝忙,也不好叫他们久等。”
就这样,卫太后先召见了逍遥侯一家。
这夫妻二人带着孩子行过礼数,卫太后笑道,“起来吧,都是一家人,还这样客气做什么。”
卫太后与逍遥侯夫人自幼就认得,与逍遥侯早也是见过。只是大家多年不见,如今再次相见,难免有些恍如隔世之感。
卫太后命宫人上了茶点,“玉妹妹还是老样子。”
听到卫太后唤她小名儿,逍遥侯夫人抿嘴笑,“臣妾每日对镜理妆,只觉得老不像样子了。倒是太后娘娘,一如往昔。”
逍遥侯对夫人赞美道,“阿玉也还漂亮紧。”
卫太后笑,“逍遥亦是老样子。”
逍遥侯夫人表情无奈又有些甜蜜,嗔道,“亏得是太后娘娘跟前儿,不与他计较。若是给外人听到,不定怎么说他轻狂呢。”
“皇帝还与朝中大臣们说话儿,我想着,咱们是旧识,又是亲戚,自家人见面,也不用避讳什么。待中午,就我这宫里摆上一桌,请了皇帝来,大家说说笑笑,岂不热闹。”卫太后稍微解释了一下。
逍遥侯惭道,“臣就急着带他们进宫了,竟这样没算计。”要早知如此,他就下午来了。
逍遥侯夫人精明过人,觉得自己丈夫这话说不动听,连忙笑道,“若不是赶得皇上忙,咱们还见不到太后娘娘呢。这样好运气,岂是人人有?”
卫太后眼睛落这两子两女身上,笑道,“这是侄子和侄女们吧?”
看到自家儿女,逍遥侯夫人笑着介绍,“两个小子,大叫凤荣,小叫凤华;两个丫头,大是凤婉,小是凤媗。”
都是懂礼数孩子,皆起身向卫太后再次见礼。
“好,坐吧,都是好孩子。”卫太后赞一句,卫太后年纪比逍遥侯夫人要年长一岁,但是逍遥侯夫人生儿子生早,以至于凤荣比明湛年长。
到了中午,明湛议事毕,还过来陪着用了一餐饭,逍遥侯一家人才谢恩归家。
逍遥侯夫人与自己丈夫叹道,“太后娘娘福气是无人能及。”侯府出身,嫁入镇南王府,如今儿子争气,成了太后。
逍遥侯笑,“各人有各人福缘,这岂是能攀比。”
要说逍遥侯夫人,也并不是真就羡慕卫太后。毕竟自己与丈夫琴瑟相合,生活美满,儿女双全,荣华富贵,样样有了。只是有一样,想起大儿子,逍遥侯夫人就头疼。
原本,逍遥侯夫人为儿子相中了徐盈玉。
凤荣出身相貌都不差,就是一样,性子随了逍遥侯,实不中用。有时话都不会说,若是不能娶个贤内助,日后怕是日子也不好过。
结果呢,这死小子背着她直接去跟人家徐姑娘挑明:我不喜欢你,可没娶你意思!
得知这事儿后,逍遥侯夫人险些气个半死!
完全是找死呢!
那徐盈玉是什么人啊!亲爹可是朝中户部尚书,皇上师傅,再加上徐盈玉手腕儿厉害,哪个是好惹?儿子没叫人家徐姑娘直接命人拿大棍子打出来,逍遥侯夫人就要念阿弥佗佛了!
这样好一桩姻缘,就这样给他自己糟践了,这个没福气小子哟。
明湛也与卫太后说逍遥侯一家人事。
“逍遥侯生倒是挺俊。”明湛曲指一算,“他现也四十来岁了呢,瞧着倒是少相。”
卫太后抿口茶,笑道,“如今不算什么,当年逍遥侯年轻时,也是帝都有名美男子,只稍逊于阮鸿飞一筹而已。”
“他家两个儿子也都生不错。”
卫太后笑着打趣,“这话可别叫杜若王听到。”
“我就随口一说,你不知道他呢,外头沾花惹草,没个消停时候。”明湛对母亲抱怨。
“这种事,你就不必跟我说了。”卫太后对于儿子感情没多大兴趣,好起来,拿肉麻当有趣;恼起来呢,就怨天怨地。
明湛悄声与母亲道,“我听说逍遥侯夫人原是打算让安悦公主牵线儿要给凤荣娶徐盈玉做填房呢。”
卫太后皱眉,“安悦做事情越没个脑袋了。”
卫太后与安悦公主有前隙,不为别人,就是为了凤景南。安悦公主是真喜欢凤景南,那会儿真有点儿非君不嫁意思。卫太后当时去争镇南王世子妃位子,完全是为了家族与方皇后有意安排。
结果显而易见。
但是争夺男人过程中,安悦公主兵败如山倒,简直是被卫太后给杀片甲不留。否则,亲舅舅仁宗皇帝原本是偏心自己宠爱外甥女儿,可安悦公主与卫太后比,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仁宗皇帝再偏心,方皇后一句话,“按理,这话轮不到我说,我若说了,就失了公道。不过,我还是得提醒皇上一句,安悦是亲外甥女不假,可景南,也是陛下亲儿子呢。”
外甥女再亲,亲过儿子吗?
仁宗皇帝是个心软人,这个心软对象不是指定某一个人,而是他本人对谁都有一种悲悯情怀。安悦公主父亲是为了救仁宗皇帝命而死,仁宗皇帝对安悦郡主宠爱,有目共睹。
不过,仁宗皇帝是凤景南亲生父亲,他此次,不是要嫁外甥女,而要为儿子娶媳妇。
镇南王府向来是权势赫赫,选什么样人做世子妃,仁宗皇帝可以提一些意见,甚至他意见会被人郑重考虑。但是,并不代表仁宗皇帝可以这件事情上有决定权。
因为凤景南被过继镇南王府时候起,实际上他与仁宗皇帝父子关系就解除了。
就这样,仁宗皇帝并没有非常坚持要凤景南娶安悦郡主,而当时,卫太后主要是往先镇南王太妃那里使劲儿。一举击败踌躇满志安悦郡主,得到镇南王世子妃位子。
所以,俩人死不对眼,不是近期事儿。
这里面历史渊源,可就长久了。
听到明湛说安悦公主做了这样糊涂事,卫太后直言相斥。徐盈玉是她派到淮扬女官,这个时候,有人算计徐盈玉婚姻,岂不是有意算计她么?
卫太后静静思量,逍遥侯府想要娶徐盈玉用意。
明湛见母亲脸色不好,便马剩余半句话说出来了,“不过,凤荣上赶着找徐盈玉说他不愿意,把徐盈玉气个好歹,私下里足足骂了凤荣大半个时辰。”
卫太后眼睛微眯,看来召宗室来帝都这一步棋,走再对不过了!
明湛刚见过了逍遥侯,接着一个消息传入宫中:准备去天津出海刘影,遇到了麻烦!这麻烦,还狗血与阮鸿飞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