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盈玉大家出身,以前真没见过太多男人。
她见过唯一皇族就是皇族头儿,皇帝陛下,凤明湛。
皇帝陛下给徐盈玉印象自然不必说,天赐英明。
或许正是因此,她对凤荣真没啥好感。
论相貌,凤荣绝对皇帝陛下之上。
凤家人天生一副好皮子,凤荣绝对是其中翘楚,即便到不了阮鸿飞那种倾国倾城貌,也绝对远明湛之上,大约是凤家兄弟档次。
徐盈玉正盘帐,命人先招呼着,过了一时,方起身去见逍遥侯世子。
凤荣起身抱拳行礼,“下莽撞,贸然求见,打扰了姑娘做事,还望见谅。”
既知惊扰,就不该来。既来了,还不敢紧说正事,弄这些繁礼褥节,徐盈玉当下便对凤荣失了好印象。徐盈玉见人多了,她又生性沉静,并非鲁莽之人。即便心里对此人颇是不以为意,脸上也不会露出分毫,只是抬眸看了凤荣一眼。
徐盈玉不说话,凤荣所为来事,真不是好开口。
他看上去颇是温雅之人,坐立举止都很规矩,一直拿眼瞅徐盈玉,不知是盼着徐盈玉给他个台阶儿下还是怎么着。
结果,徐盈玉一直不言不语,直接端起茶盏,慢呷了一口。
凤荣出身逍遥侯府,基本礼仪自然是懂。见人家姑娘都要端茶送客了,凤荣不禁面露焦色,支唔踟蹰道,“徐姑娘,听说我母亲很喜欢姑娘。”
“我与逍遥侯夫人不过偶尔见过几面,淡水之交,谈不上什么喜欢不喜欢。”徐盈玉道,“凤公子若有事,求助您母亲比较好。”
凤荣露出难色,连连道,“不,不,徐姑娘。我实是没法子,方来求姑娘。”
徐盈玉道,“我不觉得以公子身份,可有什么需要我帮助。”她再机伶脑袋也想不到是逍遥侯夫人要找她做儿媳妇儿啊。
凤荣脸都急红了,看徐盈玉一眼,又低下头去,厚着脸皮低声道,“不瞒姑娘,下去年丧妻。我母亲,我母亲怕是……”
话到此时,徐盈玉还有什么不明白。
虽然她先前再也想不到逍遥侯夫人是打算叫她做儿媳妇,但是凤荣都说这样明显了,徐盈玉再不明白,那就是猪了,当下面色一寒,冷声道,“凤公子,请住口!”
随手将薄胎骨瓷盏啪放一畔几上,徐盈玉冷着脸道,“还请慎言!”
“徐姑娘,我,我……实唐突实唐突。”见徐盈玉恼怒,凤荣那张老实俊逸脸上忽而露出一丝喜色,不过也只是一闪而逝,凤荣急忙压下脸庞去。
徐盈玉正气头儿上,自然没有留意,直接吩咐,“送客!”
眼望逍遥侯世子半是羞惭半是狼狈退去,见识过皇帝陛下英明果决,宗室中竟然有这种不知所谓软蛋,真是一样米养百样人。徐盈玉气狠狠往地上啐一口,暗道晦气!
徐盈玉回了总督府,并不知道,还有晦气事儿等着她呢。
徐盈月,徐盈玉大伯徐立家女儿。
自从徐立因儿子徐秉生连累,自太原府贬官回了江淮,不知是羞于见人,还是啥,就不大外面露面儿。
徐盈月性情并不肖父,活跃很。且自恃出身美貌,自幼养徐太夫人膝下,向来不将别人放眼里。徐家女孩儿中,她自认第二,无人敢当第一人。
但是,徐盈月运气真不是很好。
他父亲徐立堂堂徐家嫡长子,熬到白了头不过太原一知府,远远比不得帝都为帝师兼户部尚书庶三子徐3位高权重。
而,徐盈月自负才能,不料徐盈玉横空出世。
徐盈玉较她年长八岁,按理,人家徐盈玉比她强些,方是正常。
结果,徐盈月就是看不过徐盈玉淮扬大出风头儿,一心想干点儿啥事儿压徐盈玉一头。
幸而徐家规矩森严,徐太夫人再喜欢徐盈月,也不可能为她坏了规矩。何况如今徐大太太回了淮扬,也有空腾出手儿来管教女儿。
虽然徐盈玉如今得太后重用,不过徐大太太真不大羡慕徐夫人有这样女儿。
这个年代,哪个做娘受得了有个和离家女儿。
且如此不守妇道,只管让女孩儿出来抛头露面,不成个体统。
徐大太太想法很正常,这个年代大多数女人都是这种观点。偏徐盈月不这样想,毕竟徐盈玉私德上再如何为人所诟病。可是,徐盈玉如今正管着善仁堂事儿。
一个善仁堂是小,其间带动了多少经济,就拿药材这块儿来说,哪个大药商不盯着善仁堂呢。
徐盈月随母亲出门,不少人家儿夫人都拐弯抹角打听着善仁堂事儿,话里话外夸徐盈玉精明能干,这样向来出头拔尖儿徐盈月情何以堪,如何服气!
徐盈月内心嫉妒狂,偏还有几分城府,面儿上不露出半分,只管一味与徐盈玉亲近,每日一口一个姐姐,亲热极了。
三不五时就去瞧徐盈玉,摆足了低伏做小。徐盈玉虽然并不想与本家走太近,只是,也不能无缘无故直接与本家翻脸。徐盈月这样死皮赖脸上来,她也不能将徐盈月撵出去。
倒不是徐盈月假眉假样哪里出了差子。实是徐盈玉认为,徐秉生那是徐盈月亲哥哥。徐秉生死,虽然是徐秉生自找,不过哪个亲妹妹受得住,自己同胞哥哥砍头,堂兄无罪释放。
反正,若是徐盈玉自己遇到这样事儿,她绝接受不了,迁怒是一定。
也做不到徐盈月现这副与她亲近样子。
徐盈月表现没有半点儿问题,只是情理不通,就是大问题。
因此,徐盈玉暗中提防徐盈月三分。
如今徐盈月不知为什么,来勤了。
徐盈玉刚进总督府大门,就有自家里带来小子过来轻声回禀:姑娘,堂姑娘又来了,这会儿正缠着林大人呢,姑娘赶紧去瞧瞧吧。
徐盈玉脸当时就黑了一半儿。
她虽住总督府,但是张太医等都住总督府。
徐盈月这是要做什么?
徐盈玉回到院中,正听了个现场。
徐盈月哽哽咽咽,一脸梨花春带雨,巴掌大小脸儿带着十分可怜,正控诉堂姐徐盈玉“暴行”,“也不知道我哪里得罪了姐姐,每次来,姐姐都似不高兴似。姐姐虽然忙,我也是万不敢打扰她。我父亲与姐姐父亲是亲兄弟,我与姐姐是堂姐妹。姐姐久不回扬州,即便回来也只住总督府里。家里祖父母多有惦记,又不敢来说让姐姐住到家里,生怕姐姐哪里不如意。”
“我这次来给姐姐带了亲手做点心,不知道姐姐喜欢不喜欢,合不合姐姐胃口?”
那偶然间一凝眉,那不经意间带泪眼,那楚楚风情,那弱不禁风凄楚……
徐盈玉刚善仁堂被凤荣恶心个半死,回来又碰到徐盈月这种白花姿态,当下没吐出来就是她心理承受能力强。
徐盈玉缓步进门,还是她留府里小婢芙蓉眼尖,芙蓉忙行礼,松了一口气,脆声道,“姑娘,您回来了,婢子给您请安。”大步过去打起珠帘,服侍徐盈玉进门。
徐盈玉摆摆手,并未错过徐盈月脸上惊诧,直接吩咐道,“芙蓉,你随堂小姐回去。今天,堂小姐这里与林大人说话,一五一十,分纹不差跟大伯母学一学。去吧,送堂小姐回府。”
芙蓉脆生生应了。
徐盈月泪盈于睫,大大泪眼中满是不能置信,起身柔弱辩白道,“姐姐,林大人过来,想着姐姐不,我只是依礼与林大人打声招呼而已。姐姐千万不要误会才好。”
“芙蓉,你去问问大伯母,我不懂堂小姐这是依哪门子礼法与总督大人男未婚女未嫁屋子里打招呼。”徐盈玉脸色冷然,一句话把林永裳脸都刺痛了。
林永裳当即道,“本督还有事,先走了。”当下脚底抹油,遁了。
徐盈月两行泪刷就下来,断线珠儿一般,吹弹可破脸上留下两道泪痕,尖尖下巴脆弱直颤,樱唇张了张,徐盈月无奈道,“既然姐姐不肯信我,要说这些话,我也没法子。只是姐姐不该拿徐家名声玩笑,若不是林大人经常来姐姐这里,怎会未曾命小仆通报,就直接过来呢?”
“姐姐又拿那些话诬我,可知姐姐虽是和离之身,也是大家闺秀。我好心来看望姐姐,林大人不请自到,我姐姐院子里偶遇了林大人,莫不是要装聋做哑?”徐盈月露出无辜至极小白兔神态,口齿却十分伶俐,“姐姐拿那些话诬我不要紧,倒是姐姐还住林大人这里,若是坏了林大人名声,姐姐又能有什么面子呢?”
徐盈月敛身一礼,柔声道,“妹妹忠谏之言,望姐姐多思多纳,好自为之。”
转身摇摇摆摆走了。
徐盈月话中威胁之意,徐盈玉怎能听不出来呢?
林永裳来是她院子,只是偶遇徐盈月,闹大了,对徐盈玉没有半点儿好处。徐盈玉要让芙蓉跟着徐盈月回家,也只是想着压一压徐盈月妖气罢了。
只是不承想,徐盈月比她想像加聪明。
不过,这一次若是她院子里尚且容徐盈月占了上风,之后怕徐盈月要兴风作浪,生起是非来。
徐盈玉一个眼色,芙蓉出马。
芙蓉能被留下来看院子,就是个伶俐,芙蓉当即道,“堂小姐话,小婢不敢苟同。堂小姐院里与林大人相遇,就当知避嫌。还是堂小姐看到哪个男人都要请到屋里来喝茶待客?小婢随着我家姑娘多年,听闻本家规矩十分森严,倒不知未婚姑娘招待男人规矩,是依哪里礼法而来?”
“再者,我家姑娘是太后娘娘女官。其身份并非是堂小姐可比,与林大人本是同僚,住总督府是太后娘娘亲口吩咐,为是便宜当差。”芙蓉言语道,“刚刚林大人三次要走,堂姑娘都作态挽留,小婢瞧清清楚楚。且堂小姐身边儿这么多丫头婆子不叫进来伺候,若非小婢坚持,怕是连小婢都得撵出去,又是何种道理?”
“诬没诬,小婢是见证人,若是要辩个清楚明白,小婢情愿随堂小姐回府里禀告太爷太夫人大老爷大太太,只是看堂小姐要不要这份体面尊贵了?”芙蓉话里带刀道,“我家姑娘每日何等忙碌,堂小姐三番五次前来扰了姑娘休息不说,若有其它意图,就不是小婢所能知道了!如今堂小姐又反说姑娘诬你,就是小婢也不能心服。”
徐盈月被芙蓉一顿棍棒相加话说脸色煞白,恨恨咬住下唇。当然,她是个聪明人,亦会识时务,这是徐盈玉地盘儿。
徐盈玉并不好惹,她又能占到什么便宜呢?
当下楚楚可怜一拭泪,“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姐姐,我告辞了。”
徐盈玉冷笑,“我可不就是不知道你是何求吗?”
徐盈月脚步未做丝毫停留,行云流水一般,带着婆子丫头从容离去。手里将一条上好鲛绡帕子扯成了烂布条儿,秀丽脸庞露出几许狰狞。
贱人,还敢威胁她!
徐盈月心头大恨!
可是,一想到林永裳见了徐盈玉便急不可耐遁逃之事,徐盈月一片心伤,禁不住落下泪来。
林永裳不过而立之年,生俊雅清秀,风骨别致,又位高权重,才华满腹,家无妻女,谈吐风趣,这对于一个少女,几乎具有着致命吸引力。
徐盈月并不是第一次见到林永裳,可是,她不可避免被林永裳所吸引。
于是,徐盈月厚着脸皮一次又一次来找徐盈玉。
只是,为了见一见她梦中情郎。
怎奈郎\心似铁,见到她母老虎堂姐,竟不知护她一护,便急忙遁逃。
怎能不令徐盈月伤心欲绝,万念皆灭。
扶着小婢手坐进车里,徐盈月无声流着眼泪。
小婢月华满脸不服,劝慰主子道,“姑娘莫伤心,何必跟堂小姐一般见识。谁不知道,她是与夫和离泼妇呢。是不守妇道,姑娘这样柔弱人儿,堂小姐这样喜怒无常,哪个能受得了她呢。”
徐盈月柔声嗔道,“哪里有你们这样说姐姐呢。惯你们,忒没规矩。”
月华见姑娘只是轻嗔,她是徐盈月身边儿老人儿了,司察颜观色,仗着胆子继续道,“婢子们就是太讲规矩了,刚刚芙蓉竟然敢那样对姑娘说话儿,若不是姑娘一直教训我们要规矩和气,奴婢定要扑过去撕烂了那蹄子嘴巴。”
徐盈月叹口气,她倒不是为徐盈玉伤心。
如果真能嫁给林总督那样良人,徐盈玉又算什么呢?
林永裳羞三天没敢见徐盈玉。
他其实真是堂堂正正一颗心哪,那个徐盈月姑娘,若不是看徐盈玉面子上,他才不会多理会呢。这个,徐盈玉毕竟住总督府……徐盈月又是徐家人,他也不大好怠慢。
唉,反正,林总督是真正认为自己无辜。
可如今再怎么为自己无辜洗白,为自己打气,林总督却仍有几分理亏底气不足感觉。
要不说,女人都是狐狸精啊!
明明清白无辜林总督,心里竟也有几分不得劲儿,生怕徐盈玉借机找他算账什么。
林总督对别人下手都挺狠,不过,此人有一点儿迂腐。他不大瞧得上女人,却又秉承着好男不与女斗原则。内心深处认为,若是徐盈玉真就徐盈月问题找他算这无根无据账,他还是得让着徐盈玉几分才好。
林总督这样打算,不过,徐盈玉是可是半分不领他情。
徐盈玉恨不能直接生吃了林永裳。
这个贱人,来她院里也不知着人先行通传,直接就进,以至于令徐盈月拿住把柄,反将她一军!徐盈玉将账全都一水儿兜头算到了林永裳脑袋上。
徐盈玉是个冷静人,林永裳正一品总督,官位比她高。又是男人,天下男人,甭管多贱,都要面子,真要是直斥林永裳让他失了颜面,翻了脸,这对于徐盈玉是没有任何好处。
徐盈玉也没真就打杀上去,她只是命人将徐盈月带来小点心一个不落命婢女给林永裳送了过去,且有言先,“家堂妹知晓林大人喜吃茶点,不要嫌家堂妹手艺简陋,请大人一定品尝。”
另外,往自己院子里增加了十几个年长力大丫头婆子,且吩咐下去,“谁来都要先通报!否则严惩不怠!”
总督府里桃花旺盛,帝都明小胖现,好像有人挖自己墙脚诶!
这,这,这谁,你妈不要命了吧!
挖墙脚挖到朕头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