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久了大家闺秀,徐盈玉从不知道翻脸滋味儿这样舒畅痛。
徐盈玉露出一个满意微笑,气势并分不输曾静,
“曾公子,三日之内出具和离书。我会派人去清点嫁妆。二驸马与赵榜眼都好生劝劝曾公子吧,我徐家人也不是好欺负。”
“若是好聚好散,彼此尚有颜面。”徐盈玉端起桌边儿茶喝两口,悠悠道,“如今曾公子已做下令人不耻之事,若是再有令人不耻之举,我也不是每次都这样好脾气招待。”
赵令严硬着头皮上前,“表嫂,且看这五年夫妻情份上吧。”
“是啊,弟妹,阿静也是一时糊涂。你说,你这气性哟,”展少希语气和缓劝,“以和为贵啊,弟妹,以和为贵。”
徐盈玉冷淡地说,“今年灯节遇到了红朱。正式一起是三月初三,你当然不会与我说。你是如何安慰红朱?”
“‘有身孕就带她回家’,‘生个儿子就扶她做二房’……每月给南溪巷五两银子花用。”徐盈玉讥诮笑笑,“曾公子,你也不过如此。”
“你当然不想和离,红朱虽不是奴婢,也不过是普通平民。五两银子够她开心很久了,曾家这样门第,已是她平生不能想像豪门。”徐盈玉实事求是叹道,“她如何与我相比,她也绝没有一个做尚书父亲。”
“曾公子,世上哪得两全法?你是个本事有限人,偏想着贤妻美妾样样不缺。”徐盈玉望着这个男人,心中一阵厌烦,不客气道,“你真是做梦。”
“我嫁给你,不图你曾家门第富贵,不图你才高八斗,看中不过是你曾家不纳小门风。”徐盈玉不屑道,“如今太平日子尚且不能,你认为我凭什么留曾家?”
“二驸马,赵榜眼,你们也不必花言巧语糊弄我。曾公子什么样人品秉性,现我一清二楚。”徐盈玉道,“依曾公子骨气,焉会同意去母留子之事?他可不是这样无情无义人。他是吃着徐家饭尚且嫌徐家饭馊呢。他这样人,受一个女人帮助,因为岳家显贵而得到好处,只能令他恶心不屑浑身不舒服且引以为耻罢了。他喜欢是那种时时需要他保护,可以展现大男人大才略大本事小鸟依人女子。”
曾静受不住这些话,冷声道,“你想和离,便和离去罢。只是也不必污我清名,你嫁我五年,我何尝有一日薄待于你!我有今日,皆是自己念书科考得来!确是与你徐家无干!”曾静长叹,“你本是相府嫡女,我一个贫家小子,原不相配!你既想和离,且拿纸墨来,我即刻写下和离书就是!何必要攀扯这些!”
“你说对,我确不会拿红朱母子二人性命与你处置!”曾静尚且鄙且叹望着徐盈玉,他是今日才知道徐氏嘴脸,以往,他真是看错了她。既如此,何必强求,曾静道,“你这样霸道撒泼脾性,我曾家也要不起你这高门媳妇。不可能因你不欲我纳小,就令我曾家断子绝孙!”
“说好,君子一言,马一鞭。”徐盈玉意吩咐道,“苏若,取笔墨纸砚来!请曾公子写下放妻书!”
展少希赵令严还想再劝,曾静先道,“展兄,阿弟,你们也不必劝我了。这样随手掌掴男人恶妇,我实要不起。”
徐家婢女马上捧来纸砚,展赵二人无所能劝,只得看着曾静写了放妻书。
徐盈玉拈起细看,仔细收好,笑一笑,“还有一事要跟曾公子说。”
“曾公子口口声声说我不能生养,可有证据?”徐盈玉温声道,“你当然没有证据,不过,对于曾公子身上小小毛病,我却是知道。”
徐盈玉抚弄着腕中碧水透澈玉镯,似闲来聊天一般,却是字字如刀,“记得四年前,因成婚数月皆未有孕息,我便请了太医为我诊脉。真是可惜,我身体没有任何问题。”
“记得也是四年前某天,曾公子用功过度,得了风寒,卧床不起,府上太太老爷急不行,我用家父帖子请了太医院孙太医。二驸马肯定也知道,孙太医是皇上自江南带回来,医术冠绝太医院。”徐盈玉望着曾静那张失色脸孔,轻声一笑似能将曾静心中扎出血来,“除了公子风寒之症,我悄声请孙太医顺便为曾公子诊一诊,为何你们无子嗣之故?”
“你猜毛病是出谁身上?”徐盈玉意道,“当年,我自然不会说。这件事若说出去,没脸还是你!我想着,只要你对我好,这一世,无子我也跟你过了!”
“看看,你都做了什么?”徐盈玉冷笑,“真是愚蠢无以复加!一个江南女子,家里遭了灾,来帝都投靠亲戚,结果亲戚没找到,只得帝都漂泊。这样简单谎话,你也能信!这样女人,你坚信她处女!哼哼,弄点鸽子血,你就当那是纯洁雪白处女!”
“肚子里有了种,你就认是你曾家?”
徐盈玉摇摇头,叹道,“我实是恶心受不住,你把个娼妓弄到家去,再将个野种做宝贝,还要我照此效仿。曾公子,你这样人品智商,实令人不敢恭维。”
展少希自认见多识广,赵令严是才学满腹,这俩人听徐盈玉道出此等内情,都震惊忘了反应。
曾静怒吼,“不可能!你胡说!你不过是嫉妒红朱有了孩子!嫉妒我喜欢她而已!”
徐盈玉上下扫了曾静一眼,悠然道,“你这种人喜欢,我还真不稀罕。”
“好了,知道,我都念情份上与你们说了。”徐盈玉浑身懒洋洋舒服,开始撵人,“恕我不能相送了。”
曾静犹不能相信,脸色惨白。
展少希与赵令严见事已至此,再徐家呆下去,无非自取其辱,忙拉着曾静告辞。
三人刚走到门口,就见徐秉忠徐秉堂正人手一块砖头等着曾静呢。仇人见面儿,哪能容情,兄弟二人当下就冲了过去。
“兄弟们,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唉哟!”
“操!”
展少希与赵令严都是曾静找来帮忙,这次帮忙实是彻底,徐家兄弟二人板砖没砸着曾静,倒是这二人挨了个满脸花。
徐秉忠一看把驸马打了,顿时慌神,不知所措。
徐秉堂见砖头砸偏,立时捡回来,瞅准了曾静脑门儿,面无表情就给他补了一下。
女人是一种很奇妙和生物,多情时候,能为情不吃不喝不要命。可若是真狠下心,女人绝对比男人狠。
徐盈玉屋内没瞧清楚,出来一看,三人全都躺地上了,顿时拊掌赞道,“二弟三弟,打好。”
展少希赵令严死心都有了,还是曾静幸运,他刺激过大,又挨一板砖,已经晕了过去。
徐盈玉再道,“咱们虽是普通人家儿,可是,弟弟们对我心,却是如同陛下对待淑仪长公主心是一样。”
“只是,打两下出出气也就罢了。咱们家也不好搞出人命来。”徐盈玉指挥着丫环们或扶或抬或拖将人弄进了一处厢房,“这位赵榜眼是通医道,取些干净白绢帛来,再拿上好象牙粉来,请三位裹伤。”
徐家人是如何不好惹,赵令严真是身有体会了!就是赵令严亦得庆幸,还好有他与二驸马陪着表兄一道儿来。就这样,表兄还是竖着进来横着出去呢。
小舅子这种生物,实太凶残了。
虽然徐家兄弟把人揍了,徐家姑娘也如愿拿到了和离书,且曾静给徐盈玉打击失了声伤了神了傻,眼瞅着只剩一口气。
赵令严回了曾家后将事情原原本本与姑姑姑丈说了,姑姑赵氏直接晕过去,幸而赵令严略通医术,方无大碍。
接下来,曾家如何审讯那位名唤红朱女子,又是如何处置,赵令严则不得而知。
倒是徐3朝上面临着御史指责,说他“纵子行凶”,以至家里儿子把二驸马与赵榜眼打破头啥啥。
明湛八卦之魂熊熊燃烧,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徐尚书,你儿子是疯了怎么着?瞧着秉堂是个老实人,怎么倒干下这种事?连朕姐夫与朕榜眼都敢打?到底得有个原由?”
徐3尴尬要命,只得略略将事说了,再三强调,“实是误伤,犬子们只是气不过,为他们姐姐出口气,哪知二驸马与赵榜眼挡前头,这一错手,就伤着了。臣已命他们去二公主府与赵榜眼家致歉,得知二人并无大碍,臣方放下了心,已家好生教训过这两个混帐!”
明湛心里直乐,忍俊不禁,摆摆手,极是体谅道,“唉,这做小舅子,难免脾气不大好。怪不得二姐夫与赵令严都没来呢。不过,到底把你们误伤了。想当年,朕敲了孝真法师一砖,尚且得赔礼呢。徐3,罚你一年俸禄,你可服气?”
徐3自然无所不服,明湛对那告状御史道,“清官难断家务事,人家又没闹大,二驸马与赵榜眼也没上折子与朕喊冤,无碍国法,就罢了。”
明湛又宣了太医去二公主府与赵家为二人把脉看伤,根本没提曾静事。
宋遥探望了赵令严一番,看他伤了不重,只是失血过多,需要修养,便自赵府告辞。
刚自三条胡同出来,大街上车辆往来,一人素服素马走过。宋遥以为自己眼花,张嘴唤了声,“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