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子文见林谨玉像个小乌龟似的趴在地上,差点没笑晕,抖着肩把林谨玉自地上扶起来。许子文这人很讲究,冬天在地板上铺的是雪雪白的羊羔皮,又软又暖,这一下,也没摔得多疼。
林谨玉在心里默默的诅咒了包子叔一万次。
“摔着没?”许子文拉过林谨玉的手看看,就是有些红,笑问,“身上疼不疼?”
“没,没事儿。”林谨玉坐在许子文身边觉得屁股下面跟有个火炉烤似的,他,他这算不算跟皇上平起平坐,林谨玉干笑,“先生,我,我先回去吧,也没什么事儿。”
许子文皱了皱鼻子,嫌弃的推开林谨玉问,“去哪儿喝酒了?”
“南安王府,今天摆得酒。太妃留我姐姐住下了,我一个人,就想着过来看看先生。包子叔骗我,说只有先生一个人。”林谨玉忍不住告状。
许子文捏了捏林谨玉的脸,笑道,“景辰常过来,难道你还能躲他一辈子。没出息,你以后就不科举做官了?这么大好的机会,不知道跟景辰搞好关系,倒畏首畏尾的,真是给我脸上抹黑。”
许子文的话在理,林谨玉极谄媚对着徒景辰一笑,说,“怪不得我老寻思着东安郡王哪里有这等威仪雍容,原来是我想错了,之前得罪皇上的地方,您就大人不计小人过吧。”
徒景辰问,“不是太后下旨让荣国府给你家主持小定么?你怎么还去认干亲啊?”
“这是两回事嘛。”林谨玉挠了挠头,脑子一时没转过弯儿来,“他主持他的,我认我的,有何不妥么?”
徒景辰寻思,这小子不是再跟我装傻吧,冷声道,“短见!明明外祖家已经是公府门第,太后此意是让你同荣国府修好,你却还要认下南安王府,这叫攀慕权贵!你知不知道?外头人会怎么议论你,你想过没有?原本都是荣国府的不仁,此事一出,岂不成了你的不义之举!”
林谨玉想,我都搭上皇上的线儿了,我受的委屈,您老人家是知道的。再说之前的传言,对荣国府定是十分不利,才导致他们请旨来找回面子。便是坊间有些不利他的传言,估计也是有限的。林谨玉点头,“这个我早想过了。没事儿,爱说就说呗,有个伟人说过一句话,走自己的路,让别人死去吧。反正上皇都夸我是友孝之人,谁要是在皇上跟前说我坏话,皇上不用客气,全拉出去杀头。他们不是说我呢,这是在骂上皇啊。皇上,那可是您的父亲,您能让人说您父亲的不是吗?对吧?”
徒景辰完全不想搭理林谨玉了,简直是无耻之尤!
许子文乐了,问,“那你姐姐小定怎么办?”
“他们来就来呗,反正太妃说了,她和王妃是过来的。人多才热闹呢。”林谨玉打了个哈欠,他酒量尚浅,此时眼饧骨软,忍不住趴在许子文肩上,眯着半醉的小醉眼,软声说,“困了。”
此时林谨玉肉乎乎的脸颊粉中透红,跟熟透的水蜜桃儿似的,他人也小,偶尔撒娇也挺讨许子文欢喜,许子文笑道,“里间儿书阁有张榻,你去里头睡会儿吧。外面冷,出去怕受着风,先别回了。”
林谨玉向来是喝了酒就睡觉,朝徒景辰说了声,“皇上,我去睡了,啊。”
林谨玉一步三晃的睡觉去了,徒景辰怎么都觉得诡异,问许子文,“他这是跟我打招呼呢?”
“要不怎么办?让谨玉跪下来请旨,别不别扭!他常来我这儿,你们难免碰上,大摺上不错就算了。”许子文白眼道,“舅舅也是,好不好的召他进宫做什么?谨玉真是吓坏了,生怕你找他麻烦呢?”
林黛玉的小定很是热闹,只东安郡王南安郡王两个王府的车轿便将林家门前堵了个结实,更别提向来讲究排场的荣国府诸人,那真是排满了大半条街。
小定主要还是女人们的事儿,林府早早请人扎好了喜棚,林谨玉花大价钱将京中太白楼的厨子请来掌勺,又在外头订了二十四样点心果子。南安太妃南安王妃以及南安郡王世子妃都早早到了,完全将自己当成黛玉的娘家人的作派,看了看给东郡王府的回礼,俱都妥当,世子妃悄声叮嘱了黛玉几句。黛玉脸颊微红,轻轻点头。
这位世子妃出自许昌侯燕家,许昌侯爵位世袭罔替,燕家为人极低调,世子妃为人平和温柔,生活上并不奢侈,却极考究。诗词文墨也通,女红针指俱全,却无凌人之气,同黛玉倒如姐妹一般。不知是南安郡王府憋着一口气怎的,来得比荣国府还要早。荣国府此次是内眷总动员,贾母王熙凤邢夫人到了,连宁府尤氏也来了,一行人再加上丫环婆子真是浩浩荡荡,更让林谨玉称奇的是,贾宝玉也跟着来了。
贾宝玉听说林黛玉要下定,在贾母面前哭闹了一番,第二日非要跟着来,贾母无奈,只得令他同行。
林谨玉笑道,“二表哥,内院儿尽是女眷,我陪二表哥在茶厅喝茶吧。”
贾宝玉道,“咱们至亲兄妹,我也好久没见林妹妹了,还有东西给妹妹呢?”
“二表哥,我姐姐订了亲更不能见外男的。你有什么就自个儿留着吧,我姐姐什么都不缺。”林谨玉浅笑,“二表哥比我还大两岁,也到了议亲的年纪,表兄妹也当避闲的,不信,你问外祖母?”
说着林谨玉瞅向贾母,贾母拍了拍贾宝玉的手道,“你表弟说的对,宝玉,你就跟谨玉玩儿吧。”
贾宝玉其实从心里有些惧怕林谨玉,他犹记得林谨玉严词厉色摔茶壶的事,见林谨玉目光发寒,便不言语了。贾母心里叹口气,携王熙凤等人到内宅去了,留下袭人在宝玉身边服侍。林谨玉不禁觉得好笑,贾宝玉出门竟然还带着丫环。他们这是想将林府当成荣国府一样呢,以为贾宝玉仍可以再内闱私混?
林谨玉命人上了点心吃食泡了好茶,贾宝玉心不在焉的喝着,时不时偷偷瞧林谨下一眼,林谨玉只当不知道,挑着点心吃,也不答理贾宝玉。
“平安,袭人姑娘是二表哥身边的体面人,将这些点心挑几样给袭人姑娘享用吧。”
平安应了自去安排,贾宝玉笑,“表弟客气了。表弟,过几天园子里姐妹们起诗社,你跟妹妹也来吧。如今园中人多了,大嫂子家的两个表妹,宝姐姐家的琴妹妹,还有邢姑娘,再有把云妹妹接来,就更热闹了。表弟才学过来,大家一块玩儿岂不热闹?”
林谨玉暗暗叹息,真快,他们来京城不过两年呢,原来这些人都在贾家聚齐了。
林谨玉贾宝玉在花厅消磨时光,内宅的气氛也比较怪,按理说是荣国府主持小定,不过东安郡王府与南安郡王府交情更好一些,东安王妃仔细的将黛玉打量了一番,笑赞道,“前儿你们府上摆酒,虽不请我去,我也听说了,林姑娘容貌标致,举止行事无一不好的。这一见才知道什么叫钟灵毓秀,太妃您真是好福气。”
南安太妃笑,“可不是么?我一见玉儿就爱得不行,留她在我身边住着,昨儿个才送她回来的。”
林黛玉一身水红色的衣裳,襟口领口都缀着雪白的貂毛,头上簪了一只金凤镶玉环,化了一个淡淡的妆,极是水灵。便是见惯美人儿的东安王妃也禁不住赞了又赞,难怪穆离一等这好几年呢。林家交际真广,倒与南安王府攀上了关系,自从知道南安王府摆了酒,东安王妃便将小定的
礼加厚了三分。还带着自己的儿媳妇东安郡王世子妃亲自到了。东安王妃将小定的四样礼都打开,两盒头面首饰,两盒衣料绫罗,俱是金碧辉煌之物。南安太妃笑着点了点头。
东安王妃握着黛玉的手,亲自为黛玉戴上两只镶金嵌玉的八宝鐲子,笑赞了几句。然后是林家回礼,仍是四样上品。
大家都是认识的,坐着喝茶说了会儿子话。
王熙凤是个能干的,不过在场的女眷地位大都比她高太多,真论起来贾母也得行礼,碍于几家早为世交,便罢了。可惜,再也轮不到王熙凤出来打趣施展。
还是南安世子妃燕氏出面调度,微雨紫鸢几个大丫头是能干的,又有两位姑姑帮忙,也算井井有调。
……
听说女眷那边已经开席,林谨玉便请贾宝玉一道用餐,袭人站在贾宝玉身边伺候。
林谨玉笑着指了几道菜,“吉祥,再设一张小几,让袭人姑娘在小几上用吧。二表哥,咱们兄弟好好喝几杯,也别让袭人站着了。”
贾宝玉笑应了,袭人福起身谢过,去一旁用餐。刚没动几筷子,便觉腹中一阵恶心,止都止不住,身子一歪便呕了出来。
林谨玉忙问,“怎么了,这是?平安,去请医师来。”
袭人脸色一白,忙道,“没事没事,奴婢可能是出来时着了风,不碍的。林大爷别忙了。”
林谨玉笑,“反正已经去了,袭人姑娘先去客房稍适休息吧。你们女孩儿家不常出来也是有的。”
贾宝玉也跟着附和,两个婆子上前扶袭人去厢房休息。林谨玉深深的看了贾宝玉一眼,道,“二表哥,咱们接着吃吧。”
平安做事效率极高,小半个时辰便带着医师来回禀,林谨玉喝了口茶,才问,“大夫,那位姑娘可是怎么了?”
“恭喜恭喜,大爷,那位小奶奶是有喜了,二个月的身孕,如今还不大明显。这个月份儿上可是得好生保养着,吃食上尤其要忌讳……”年青大夫滔滔不绝的说着话。
林谨玉抿唇一笑,瞧了眼呆住的贾宝玉,笑道,“恭喜表哥要做父亲了,我岂不是要做叔叔了么?好!大喜事!平安,重赏这位大夫,你去二门传话,给外祖母道喜!二表哥身边儿的袭人姑娘今儿个用餐时偶有不适,着医师诊过,原来是有了身子!再命微雨备份礼给袭人姑娘。”
平安应了,林谨玉一推贾宝玉,笑道,“二表哥,女孩儿这会儿最要人关心呢。二表哥快去瞧瞧袭人姑娘吧。”
贾宝玉不知是欢喜还是惆怅,应了声便过去了。
林谨玉接着低头用餐,淡淡地道,“把那几样菜处理干净了。”
平安敛神自去处置不提。
林谨玉脸上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他小时侯自从知道了徐师傅医术高明,没少缠着徐师傅问东问西,学过一些医理。有一种药材叫常山,服用后便会呕吐,仿若怀孕时的症状。至于大夫诊脉,荣国府晴雯诊个脉都在三层床幔垂下,只露出一截腕子,谁会让他看到真容呢?
林谨玉当然不会神机妙算到袭人会跟来,他是临时起意,瞧贾母的意思是撕破脸了,那他更不必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