彝族人的瓦板屋非常简单,通常只有一间卧室、一间堂屋和一间畜栏,要有客人来,就得上竹楼去和储粮柴草睡在一起。他们只好租下三间民居,主人一家睡竹楼,房客睡卧室,这样倒也凑合了。
“额娘,您出来也够久了,什么时候要和阿玛一起回京呀?”
“耶?你想赶我回去?”满儿的眼睛恼怒地瞪大,不看荞面粑粑了。“偏不回去!”
黄希尧与赵青枫相对失笑。
母子俩一个口气,果然是娘亲“教导有方”!
“那可由不得你哟,额娘,”金日斜瞄著允禄。“阿玛得赶回京了不是?”
皇上要下江南,庄亲王爷得随行护驾,这是早就决定了的事。
“不用你操心,”满儿泰然自若,老神在在。“我早跟你阿玛说好了,他回京,我留这儿。”
“咦?”金日呆了一下,瞬间脸变绿了。“不会吧?”
“为什么不会?”满儿得意洋洋的嘿嘿嘿。“上回他掐你,惹恼了我,只好顺我一回,不然我跟他没完没了!”
“耶?”金日不可思议的惊呼,“居然利用我,我却一点好处都捞不上?”猝而转向允禄,有点惶乱。“阿玛,您真要让额娘留在这儿,一个人,离你三千里远,您真舍得下、安得了心?”这可不是他想看的“好戏”啊!
“我会事先安排好。”允禄的声音又冷又酷,显然他也不乐意。
“这怎么可能安排得好?”金日没好气地说。“不把额娘拴在您的裤腰带上,绝不可能万无一失的嘛!”
“哪里不可能?”满儿悠哉悠哉的再拿起荞面粑粑来啃。“只要通知你外公一声就行啦!”
金日又呆住了。
对,只要通知外公一声,天地会就会派人来保护额娘,保证万无一失……不对,还有一失!
“那藏人呢?”
允禄默然,乌黝黝的大眼儿瞥向身旁的满儿,满儿立刻举起手来发誓。
“我发誓,保护我的人尚未到达之前,我一步也下会离开总兵府!”所以她才不急着回建昌,硬要在这儿歇两天。
发誓?
她发誓?
“阿玛,你不会相信额娘吧?”金日难以置信的大叫,“那个女人……”太激动,忍不住咳了起来。“那……那个女人说的话能信吗?别傻冒儿了,那个女人张嘴就涮人,老是扯谎撩白,时刻变着方儿想搞怪,巴不得阿玛您任由她胡作非为,还发什么誓,转个眼儿她就忘了个底儿掉,即便她真有心发誓,也把不住自个儿,阿玛,您可别混了心自嘬雷子啊!”
一口气轰到底,说完就开始咳嗽又喘气,脸都白了,可惜他这一番辛苦全都是白搭。
从头听到尾,允禄面不改色,满儿则噗哧笑给他听。
“这些还用得着你来说吗?跟了你阿玛多少年了,他不比你了解我吗?我有什么毛病,他一清二楚,我哪句话可信,哪句话不可信,他明明白白,我心里头究竟在想些什么,不用说他也猜得上十分,所以他相信我发的誓,因为他知道……”
笑容轻敛,她仰起眸子来柔情款款地瞅住允禄。
“我不想再看见他为我受苦了!”
允禄的眼神依旧是冷寂的、是淡漠的,但抚上她脸颊的手却是如此温柔、如此亲腻,多少年来,他对她的痴狂不但未减少一丝半毫,而且更深刻、更浓醇,虽然他总是如此冷漠寡言,但那份深挚的情意在无言中显得更隽永、更刻骨铭心。
这样的男人,她是唯一能拥有他的女人,怎舍得再让他为她受苦呢!
“他大爷的!”金日低咒。眼见那对不要脸的男女又在那边当众表演你侬我侬,他就知道自己的口水是白吐了!
不过他可不会这么轻易认输,阿玛那边行不通,那就让额娘自己敲退堂鼓!
“额娘,我说您最好还是跟阿玛回去吧!”
“哦?”满儿懒洋洋的收回眼来。“什么理由?”
“倘若您不跟阿玛回去,待阿玛的公事办妥,还得再回来接您呀!”
“那又如何?”
金日嘿嘿笑,“您想知道?真的想知道?”他狡猾的反问回去。
果然,满儿听得两眼狐疑地斜睨过来。“为什么不想?”
金日瞥向允禄,又开始嘿嘿笑,不回答,恰在这时,翠袖端著一碗药进来了,袁红袖跟在后头。
“夫君,喝药了!”
“拿来吧!”他慢条斯理的接过药碗,慢条斯理的吹吹热气,慢条斯理的啜两口,再吹热气……
满儿挑起柳眉,明知道儿子是有意制造悬疑效果。心里有气更不耐烦,却又不想认输,咬着下唇眼珠子骨碌碌转了半天,匆也笑了起来,而且笑得比儿子更奸险、更贼溜。
“我说小日儿,上回娴贵妃找我进宫聊天……”
“我知道、我知道,额娘提过了,娴贵妃跟您探口风嘛,想给您找个伴儿,给阿玛找个小老婆……”金日兴高采烈的替娘亲再重复一遍。“啊啊啊,保不齐不只一位……”
“闭嘴!”咬紧牙根,满儿依然满面笑容,虽然有点扭曲,“我要说的不是那个,我要说的是后来太后也让我去请安,顺便跟我闲聊些拉杂事,譬如……”嘿嘿嘿奸笑。“你的亲事……”
噗!
金日喝的满嘴药全喷出来了,猛烈呛咳著,翠袖吓了一跳,连忙轻拍他的背,揉搓他的胸。
“怎么了?怎么了?喝太快了吗?”
“我……咳咳……成亲了!”金日挣扎着抗议。
“不要紧,”满儿愉快的“安抚”儿子。“琼古格格下介意做侧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