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你们还在想办法吗?”她突然出声。“还没找到那个你们说很厉害的家伙吗?”
聿邦婷和聿爷爷相对一眼,黯然垂首。
“大哥找到联络人了,可是……”聿邦婷抽噎一下。“联络人说那人今年已经救过一位濒死的患者了,其他的只能等明年……”
“明年?”关茜不敢置信地覆述。“有没有搞错啊?也许明天就是希人的最后一天了,哪能等到明年?”
“大哥也想尽办法要说服对方啊,可是联络人根本不肯再接大哥的电话了!”
“可恶!”关茜猛然起身,大步走到窗前,视若无睹地望出窗外,双拳困扰地握紧。
怎么办?
她该怎么办?
翌日,聿姑姑和聿希人的表哥聿邦彦也赶到了,一见聿希人那样枯槁虚弱的样子,聿姑姑当下就失声哭了出来,聿邦彦的眼眶也红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们说服不了那个人,对不起啊!”聿姑姑大哭。
聿邦彦张嘴想说什么,旋即又阖上,下颚抽搐,喉头颤动,看得出他有多么困难才忍住不掉泪。
“希人,醒醒,希人,姑姑和表哥来了!”
关茜小心翼翼地呼唤着聿希人,但他已经很不容易叫醒了,关茜耐心的一而再地呼唤,好不容易他才勉强睁开眼来,茫然的目光似乎已不认得眼前的人。
“我是茜茜,认得吗?”
又重复多次后,聿希人的眼神终于清亮起来,认出她是谁了。
“茜茜。”
“希人。”关茜微笑,俯身温柔地在他额上亲了一下,然后转头看向聿姑姑和聿邦彦。“瞧,姑姑和表哥来了。”
聿希人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勉强笑了一下,目光定在聿邦彦身上;关茜当即让开位置,好让聿邦彦近前来听聿希人说话,而聿邦彦必须倾身把耳朵贴近聿希人的嘴,才能够听清楚聿希人微弱的话声。
只见聿邦彦一边听,一边把视线移向关茜,那眼神是严酷的,但也有宽容。
“你放心,我会照顾他们的,”听完后,聿邦彦轻柔但坚定的对聿希人许下了承诺。“他们一定会过得很好的,我保证!”
聿希人安心的笑了,然后,似乎用尽力气地闭上了眼,又昏睡过去了。
见聿希人虚弱得连跟她说句话的力气都没有,聿姑姑不禁抱着女儿聿邦婷又痛哭了起来。
“为什么是他?为什么是他?他才二十七岁,还这么年轻啊!”
她一哭,其他人也跟着又哭了,连杨頵与石翰也背过身去拭泪水,却有两个人连半滴眼泪也没有掉。
关茜,她甚至连红一下眼眶也没,只是拧眉若有所思的注视着聿希人的睡颜。
还有聿邦彦,他的眼眶红红的,但并没有掉泪,反而凝着一双严酷的目光盯在关茜身上。
他,正在评估她。
一整日没有人有胃口进食,到了晚上,为了老人家的身体,关茜硬把所有人都赶到客厅去吃三明治,只留下杨頵和石翰看护在聿希人床边。
“还有人要红茶吗?”
“我,谢谢。”
关茜持着玻璃壶为聿邦婷斟满茶杯,转头看,聿爷爷一手三明治、一手茶杯,在发呆。
“爷爷,你不想让希人为你担心吧?”
聿爷爷看她一眼,叹气,勉强咬了一口三明治,关茜安慰地拍拍他肩头,再回身要为其他人服务,却见聿邦彦深沉的眼正狠狠地盯在她身上。
一见到聿姑姑,关茜就可以断定聿邦婷肖似母亲——九成像东方人;而聿邦彦则酷似父亲——九成像西方人,尤其那浓眉挺鼻的深邃五官,十足十的洋鬼子,不像聿希人只有眼睛、鼻子透着洋味儿。
虽然两个人同样拥有一八五上下的高个子,但一个身形单薄瘦削,一个体格刚劲有力;一个清俊斯文,一个深沉严峻,两个人两种型态,要说好看,聿希人比聿邦彦高雅俊逸,然而很明显的,聿邦彦比聿希人耀眼得多,因为聿希人太温煦、太内敛,不喜欢引人注目,也不容易引人注目,而聿邦彦那种霸者的强悍气势是藏也藏不住的。
聿邦彦对她有敌意。
不,说是敌意也不太正确,如果她没看错的话,应该说,他有极强烈的保护意识,不容许亲人受到任何伤害,而她,对他来讲,仍属于“外人”之列。
所以,那应该是近乎敌意的戒心。
“你究竟有何意图?”注意到关茜也在看他,聿邦彦就直接把心底的疑问说了出来。
关茜方始怔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聿爷爷就愤怒地骂过来了。
“邦彦,你在胡说些什么?”
“外公,向来不近女色的表弟,”聿邦彦丝毫不为外公的愤怒所动。“竟然在短短几个月内就和这位关大夫结婚,甚至有了孩子,您不觉得很有问题吗?”
“是我!”聿邦婷忙道。“是我请表嫂这么做的!”
“是我叫邦婷去向小茜要求的。”聿爷爷再把整个责任揽过去。
“为什么要这么做?”聿邦彦不悦地质问。
“为什么不能这么做?”聿爷爷沉声反问。“既然希人喜欢她,只要她能够让希人在最后这段日子里快乐,就是要将聿家所有财产全数拱送出去,我也愿意,不行吗?”
不是不行,只是……
聿邦彦瞥着关茜,不说话了;而关茜耸了耸肩后,迳自回到流理台前多做几份三明治——杨頵和石翰还没吃呢!
“无聊!”她只咕哝了这么两个宇。
聿邦彦双眸猛睁,怒意骤闪而出。“如果你对希人是真心的,为何不哭?”
关茜淡淡瞟他一眼。“你又为何不哭,如果你是真的关心希人?”人家挥过来一拳,她要不踹回去一脚就太不礼貌了。
聿邦彦吸气,看似想说什么,但终究没说出来。
“你不能哭,因为你必须照顾其他人。”关茜替他说了。“我也不能哭,因为希人最担心的是我,我不想让他放心不下我,不能安心的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