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会儿,马车就被挡了下来,再眨个眼,他们已被好几层人肉墙团团包围住,为首的是个瘦巴巴的汉子,看起来实在不怎么样,最多就是个海盗头子而已,其它人也只不过是高大了一点,凶恶了一点,冷酷了一点,手里举的刀亮晃晃了一点罢了,但那头子身边的几个人就很怎么样了。
十五个身穿宽大武士服,腰配一长一短武士刀,还绑着一丛稻草马尾的东瀛浪人,冰冷的眼,面无表情,一看就知道是那种杀人比吃饭还利落的凶徒,而且身手不弱。
还有一个最不显眼,也是最显眼的家伙。
说他最不显眼,是因为他邋邋遢遢一身落魄,灰色的长衫上起码有十几来个破补丁,那条用来扎住满头乱发的布带九成九是随地捡来的,再加上一脸大概自出生以来就不曾剃过的大胡子,连手里拎着的那把剑都是坑坑洞洞的,搞不好是人家用坏了不要的,总之,他怎么看都比乞丐好不了多少。
但他偏偏又是现场双方所有人当中最显眼的一个,无论再怎么邋遢,不管有多落魄,都掩不住那份隐隐然的高贵优雅,颀长的身躯是那么挺拔,男子汉的风采是那样昂扬,无比迫人的气势如同太阳光芒般四散迸射。
可就是瞧不见他的眼神,因为他始终半垂着眼睑。
只一眼,金振宇就知道他仅有一个敌人--那个迈邋遢遢的破补丁男人。“昂表弟,无论如何,保住韩姑娘!”两眼紧盯住那个越看越危险的家伙,他头也不回地沉声吩咐。
立刻,那个瘦巴巴的汉子也下了一道命令。
“非影,你什么都不必管,直接把那女人抓回船上去交给老大!”
不知道他在对谁说话,因为没有人响应他,金振宇猜想是那个破补丁男人,因为瘦巴巴的汉子话一说完,破补丁男人便斜斜地扬起了剑,金振宇全身警戒马上扬升至最高点。
但是只剎那间后,金振宇便了解那样还是不够,他甚至没有眨过眼,眼前突然失去那个破补丁男人的影子,猛然倒吸了口气,他迅速回身,赫然见到那个破补丁男人在这短短一瞬间,竟已飞身越过围在马车四周保护的徐家兄妹和官兵头上,恍如轻烟般飘然落在马车旁。
“你不……”
既惊又急的怒喝方始吼出两个字,那十五个东瀛浪人和海寇们便嘶吼着围杀过来,使他一时难以脱身去保护韩芊卉母子俩,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破补丁男人窜进马车内,不一会儿便一左一右各挟着一大一小两个人儿窜出马车,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众人的视界之内,没有人阻止得了那个男人。
该死的破补丁!
盛怒之下,一招同归于尽的剑式犀利地自金振宇剑下挥展开来,见状,围攻他的人下约而同地宛如潮落般退开去--他活够了,人家还想再多活几年,多抱几个妞儿呢!
见那些东瀛浪人果如他预料般躲开,金振宇乘机脱身赶去追那个破补丁,他一走,自然有人追,也有人跟,然后又有更多的人追,不到一会儿,原地只剩下一辆空马车,还有两匹马在吃草……
猛然煞住脚步,金振宇左右环顾一眼,再将目光落在阻于前方那人的身上。
破补丁!
他站在那里,神态几乎与之前在西门外时毫无二致,英挺的身躯笔直地卓立,脸庞微俯,眼睑半阖,破剑斜指地,背后衬着一片乱石散布的山坡,再往上的半山腰上是沉幽幽的树林子,风摇着树梢,发出一阵阵低哑的哀鸣,凄艳的落霞渲染着哀伤的色彩披洒在他身上,看上去竟有一股奇异的悲壮气氲。
“他们呢?”金振宇沉声问。
没有任何回应,破补丁男人一动也不动,彷佛他是尊石膏像般。
“把他们交出来,我保你无罪!”
一阵强风吹来,呼啸着从山坡上卷下来,拍打着破补丁男人的灰衫衣襬,啪搭啪搭地叫,只他依然半声不吭。
“你到底想如何,起码撂下句话来呀!”
不用一句话,一个字也行。
但破补丁男人始终不言不语,不移不动,金振宇开始怀疑他是不是被某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大侠给点住了穴道,所以现在只能摆那种还满有型的姿势给人家看,其实心里正呕得半死。
“表哥,这是怎么一回事?韩姑娘呢?”
徐至昂兄妹三人也追上来了。
“我也不知道,问他,他始终不吭声,我也没辙。”
“那他为什么要阻在这儿?”
“请你去问他,如果他肯回答你的话。”
随后,其它海寇也陆续赶到,却没瞧见半个官兵--看样子是被杀光了,而那个瘦巴巴的汉子一见到破补丁男人更是大出意料之外,立刻又惊又疑地吼过去。
“你怎么还在这里?那对母子呢?送上船去给老太了吗?”
“……”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说话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