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的一句“为什么”,顿时间,令人心伤的往事再度涌回她的脑海里,楼沁悠双眸垂落,黯然神伤,好一会儿后才出声。
“我爹,他是个赘婿,而我娘她……是个不值得男人爱的女人……”
仔仔细细、冗冗长长的,她又一次对他人诉尽往事,不同的是,这一回,她叙述得更为详尽、巨细靡遗,包括她自己的心情,因为她觉得她那个一根肠子通到底的夫婿或许无法了解,但他的兄弟应该能够理解。
“我还记得爹说,他知道他爱错了女人,可是也已经收不回了……”
但由于叙述得实在太详尽了,使她好像又回到了当时那一刻,不由自主的,她哽咽了,因为当时她就是那么难过。
“虽然是亲生我的娘,但当时,有那么一剎那间,我……真的好恨我娘……”
说到这,她突然没了声音,螓首低垂,又是好半响的沉默,直到她恢复平静,才再度开口。
“所以我下定了决心,爹无法完成的心愿,我会代替他完成的……”
最后,终于说到她是如何“选择”傅青阳做夫婿的,独孤笑愚四兄弟不由面面相觑、哭笑不得。
“竟然是真的。”独孤笑愚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一接到三弟的来信,通知家人说他娶了绿映庄三小姐做老婆,当下,所有的家人都气急败坏的直跳脚,断言说那个笨小子肯定是被坏女人拐了,然后他就急吼吼的带着另外两个弟弟赶来,想看看有什么补救的办法没有。
譬如,找个理由休了那个男人婆!
所以这趟出门,一踏进中原,他就先行暗查有关于绿映庄的一切,自然也查到了绿映庄三小姐“挑婿”的那场闹剧,当时还在想说,这一定是阴谋,绿芙蓉怎么可能做出如此荒谬的事情来!
现在,楼沁悠却证实了那一切都是绿芙蓉的野心所造成的,说是阴谋也可以算是阴谋,但那个阴谋并没有得逞,因为楼沁悠的坚持,也因为绿芙蓉的爆性脾气,功败垂成了。
那个绿芙蓉不但是个不值得男人爱的女人,也是个不值得儿女敬爱的娘亲!
“娘的,居然是用那种方法挑上我的!”傅青阳闷闷的咕哝。
说完,一粒硬梆梆的隔夜馒头当头砸下来。
“不许说粗口!”独孤笑愚一本正经的责骂,完全的不记得自己说粗口时,又是怎样被修理的。
“可是现在我真的很庆幸当时是青哥出现在那里……”楼沁悠忙道。
亲哥?
独孤笑愚三兄弟不约而同呛咳了一下,而傅青阳则恶狠狠的瞪住他们,百分之三百的警告。
不准笑!
“是他,才能够使我那么快就完成了爹的心愿,”楼沁悠又感激又心满意足的叹息。“因为他是那么的善良……”
“善良?”她在说谁?“三弟?”独孤笑愚不可思议的喃喃道。
“宽容……”
“宽容?”用错形容词了吧?“三哥?”夜行一脸难以置信的滑稽。
“又体贴……”
“……”君兰舟始终无言,但表情却很明显的流露出他的不屑──体贴?那个粗鲁的家伙?不予置评!
“温柔……”
“温柔?”这下子连傅青阳自己都不以为然了,“我?”他指着自己的鼻子,忿忿的嘟囔。“以后不许妳再把那种娘儿腔的词套到我头上来了!”
楼沁悠莞尔。“是,青哥。”
又亲哥!
独孤笑愚那副招牌笑容开始显得有点扭曲了,夜行索性背过身去笑个痛快──没有声音,君兰舟则冷冰冰的直接问出来。
“妳为什么要那样叫三弟?”
那样叫?
哪样叫?
青哥?
那有什么不对吗?
楼沁悠很是困惑,但她还是耐心的解释。“因为我爹,他一直很希望我娘能够叫他一声‘岚哥’,但是从成亲的第一天开始,直到最后一天,我娘都是连名带姓的叫我爹,甚至在我爹弥留的最后一刻里,那是我爹临终前的最后一个要求,但我娘依然不肯叫我爹一声‘岚哥’,所以……”
她哀伤的一笑。“我想,我是想代替我娘吧……”
君兰舟突然狠狠的往夜行肩上捶过去一拳,其实就算他不捶,夜行也不敢再笑了,独弧笑愚暗暗叹息。
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没想到专门生产男人婆的绿映庄里,竟也出了这么一个温和善感的姑娘,而她的境遇又是如此令人无奈。
“我……”楼沁悠忐忑不安的环顾其它人。“不可以那样叫吗?”
“谁说的?”傅青阳脱口道。“妳爱怎么叫都行,随便妳!”
独孤笑愚和夜行又笑了,但不再是嘲弄的笑,而是戏戏谑的笑,甚至连君兰舟的脸色都不再那么冰冷了。
“说到这……”傅青阳转向独孤笑愚。“我老婆说岳母不让岳父的牌位进楼家祠堂,她只好带着岳父的牌位嫁到咱们家来,在家里时没问题,但一出门,为免乏人烧香供奉,她只好随身携带牌位,可劳烦老人家跟我们一块儿四处跑,这总是不太好,我想,请岳父进咱们家的大祠堂吧!反正是我岳父,也不算是外人了,大哥认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