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哥,庄稼人原就习惯早起干活,可是一般人家并不啊!”
“一般人家?”
为傅青阳穿妥衣饰后,楼沁悠先请他坐下,开始为他细心梳理那一头虽然洗得干干净净的,却杂乱得像一堆野草的乌发,再回答他。
“楼家向来卯时过后才用早膳的。”
卯时过后?
还真懒!
傅青阳皱了皱眉,旋又松开。“好吧!入境随俗,卯时过后就卯时过后,那待会儿我先到马厩去看看白雾和墨夜,妳记得把我行囊里的脏衣物拿出来洗。”
“是,我记下了。”
好不容易终于将傅青阳那头杂乱的头发,打结的拆开,参差不齐的修剪平整,并小心翼翼的梳理平顺后,楼沁悠退后一步,歪着螓首考虑片刻,决定拿条发带绑起来就好,以他的工作性质,梳发髻可能保持不了多久。
恭送夫婿出门之后,楼沁悠才开始打理自己、整理房间。
而后,她一手捧着洗衣篮,一手持着烛台,踏着夜色来到厨房后的大井旁,熟练的打井水浣洗。
这时,闇夜依旧黑不隆咚的,微风仍然寒凉,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一刻,纤细的柔荑浸泡着冰冷的井水,砧杆捶打着衣物,她却不觉得辛苦,唇畔始终挂着一抹淡淡的笑。
楼家的女人向来不做家务事的,除了她。
打从她接手打理庄务开始,工作之余,她总是努力学习家务,不管是打扫房间或女红中馈,因为她早就下定决心要做个平平凡凡的妻子了。
楼家的女人向来是由婢女服侍的,除了她。
她总是坚持要自己打理自己的一切,自己的房间自己整理、自己的衣饰自己补缀、自己浣洗,除了早膳,自己吃的饭菜也自己做。
她不知道自己做得好不好,因为娘亲和大姊、二姊都不会,没有人教导她、指点她,但是她总是尽全力去做,不懂的也不耻下问,问厨娘、问丫鬟,务求能够做到她能力所及的最完美。
一切的一切都只为了这一天,嫁一个平平凡凡的丈夫,做一个平平凡凡的妻子,成就一对平平凡凡的夫妻,度过平平凡凡的一生,如同爹爹所渴望的。
如今,她终于有实现心愿的机会了!
有机会就有期待,于是在完成身为人妻分内该做的工作之后,楼沁悠便噙着浅浅的笑靥,怀着一种近似兴奋的心情,转向马厩而去。
沿途陆续碰上早起工作的下人们,那些以往与她相处融洽,总是有说有笑的丫鬟奴仆们,如今却都是一脸不自在的匆匆向她行个礼后,就急急忙忙的跑走了,很明显的是在逃避她。
一直以为会嫁到宇文世家去做大少奶奶的三小姐,竟然“自甘堕落”宁愿嫁给低下的马贩,这点连下人们都不能接受。
她不在意的微笑,继续前行──她不以为身为马贩的妻子就有什么好羞耻的。
反正成亲前,她就把打理庄务的工作移交给二姊去头痛了,此后庄里的下人就不归她管了,既然他们不知道要如何与她应对,那么她也不会勉强他们,免得他们为难。
远远瞧见马厩外,傅青阳背对着她,正在替白雾刷毛,楼沁悠便加快脚步赶过去。
“青哥,好了吗?”
“我才刚替自雾遛过腿,还有墨夜呢!”傅青阳头也不回的说。
“可是,再过一会儿就要进早膳了!”楼沁悠提醒他。
“妳先去吧!等我替墨夜遛过腿后再去找妳。”
“那我等你。”
“不用,才刚成亲,妳可以休息几天,之后我再开始教妳马厩里的工作。”
马厩里的工作?!
楼沁悠错愕的怔了一下,继而一想,也是,她是马贩的妻子,自然应该学习有关于马匹的工作。
所谓的夫唱妇随,应该就是这样吧!
于是,她开始仔细观察傅青阳的工作,有疑问便开口问,直到傅青阳骑上墨夜离去后,她才转朝前屋行去。
接下来,该去面对娘亲的愤怒了!
“可恶,真是太可恶了!”绿映庄的早膳桌上向来都很安静,因为除了楼沁悠之外,其它的楼家女人都不习惯早起,她们总是在早膳前一刻才勉强起身,当她们坐到膳桌前时,眼皮子还垂在地上,三魂七魄至少还有一半掉在梦里爬不回来。
但这天,破天荒的,一大清早,在楼沁悠尚未出现之前,其它四位楼家女人就全数聚集在膳桌旁了,而且除了楼月霜之外,各个精神振奋……
更正,是怒火冲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