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也是个明理的人,经过女儿一番解释和求情,他也很快就打消了前去和女婿理论的打算,选择默默吞下这份羞辱。
他是读书人,读书人不作兴和人家吵架的。
最重要的是,就算女儿可以继续呆在何家,她这一生也不会太好过,为了疼爱女儿的心,更为了补偿——是他做主把女儿嫁到何家去的,琴老先生决定……
“放心,为父会再替你找个好夫婿的。”
“爹,一女不事二夫,要从一而终,女儿……”
“胡说,既然何啸云根本没碰过你,他也就算不上是你的丈夫;更何况,他这么做的用意也很明显,就是要你清清白白的再嫁给别人,既是如此,你就不必拘泥于成规,食古不化,懂吗?”
“可是,爹,女儿并不想……”
“思儿,在家从父,没忘记吧?”
“……女儿不敢忘。”
“好,那就这么决定了,为父会尽快为你找到能够疼爱你的夫婿的。”
说到底,贞节牌坊那种死东西,究竟比不上他女儿一生的幸福。
可是,流言是很可怕的,即使不是琴家小姐的错,人们也总是只看表面:是琴家小姐被休回来,错的自然是琴家小姐。
这话说的好不奇怪,可没听说过有男人被休的吧?
好好好,就算琴家小姐没有错,她也都是个二十四岁的老小姐了,再加上成亲八年不曾养下一儿半女,肯定是只不能下蛋的老母鸡,难怪会被人家休回娘家来,这种女人,谁会要?
要有,也是拖着儿女的鳏夫,不然就是收小妾的老色胚,那种男人,琴老先生自然不中意,他要女儿再嫁给规矩的人家做正室。
不要继室,更不要妾室。
于是,一个月过去了,两个月过去了……半年过去了……一整年过去了,琴老先生始终等不着半个中意的男人……
“表妹。”
琴思泪徐徐回过身来,眼前是与她青梅竹马一块儿长大的表哥韩长钰,一个温和斯文的读书公子。
她悄悄退后两步,螓首微俯,福身施礼。“表哥安好。”
韩长钰暗暗叹息,也后退一步。“表妹,我们之间还需要如此拘礼吗?”
打从他懂事开始,他的心就绑在温婉娴静的表妹身上了,她一直都是他心目中最理想的妻子,可惜她早已订有亲事,十六岁就嫁到何家去了,黯然之下,过两、三年后,他也奉父命成亲了。
如今,她被休回娘家来,他却已有妻室,想收她为妾室好好疼爱她,姨丈又坚持不同意让表妹屈居为侧室,除非……
“男女授受不亲,表哥是读书人,理该明白。”琴思泪轻语。
“是,但我们是亲戚,更何况……”韩长钰迟疑一下。“我也打算休了我的妻子,如此一来,姨夫应该就会答应让我娶你……”
“万万不可!”琴思泪柔声,但语气十分坚决地反对。“表嫂已然嫁入韩家六年,侍奉公婆、料理家务,又为表哥生下一儿一女,没理没由的为何要休弃她?表哥千万不可留人议论之口!”
“没理没由?”韩长钰哼了哼。“你可知你表嫂是个心胸多么狭窄的女人,心里一不高兴,便说起话来尖酸刻薄,丝毫不留情,我忍她很久了!”
但是,倘若不是她被休回娘家来,表哥也不会想到要休了表嫂,不是吗?
静静地,琴思泪扬起娇颜,目注从小就很疼爱她的表哥,嘴角抿起,溢出无奈的叹息。
其实她并不想再嫁的,唯盼能平平静静的在娘家奉养亲爹,安度余生即可。
然而生性纯孝的她更不愿违逆父命招惹爹亲的怒意,也只好默默地听任爹亲的安排,幸好媒婆送上门来的人选没一个能让琴老先生中意的,她本以为久而久之,父亲就不会太坚持要她再嫁了。
毕竟,没有任何一个好男人愿意接纳一个被休弃的老女人为正室的。
谁知表哥又一厢情愿的欲要休妻再娶她,或许嫁给表哥是可以得到幸福的下半生,可是,她并不想要伤害别的女人而得到幸福呀!
“为了孩子,表哥也不应该做下如此轻率地决定。”
“孩子还小,不懂事,对他们不会有影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