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房叫出来的是个身穿灰色布衣的年轻人他打开丝囊之后瞧见其内的香料碎片眉头飞快的皱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对楚玉道:“这位客人……”
他话才起头楚玉便打断他道:“能否找个僻静地方说话?”
对方想了想点点头便引领着楚玉和越捷飞从侧门穿出越过一片苗圃后来到一间空房之中三人站定他不紧不慢的开口:“这位客人您这些香料切得太细碎了又混得太匀只怕难以辨认完整。”
楚玉笑笑道:“倘若是完整的我也不必来找你们了。”正是因为有难度才需要找专业人才。
灰衣青年被噎了一下转念一想也是便朝一旁的墙边走去靠墙的位置以木架支起一块光滑的石板光从窗棂之中透过来打在石板的边缘。
灰衣青年手腕轻震将丝囊中部分香料倒在石板上随后从怀中取出一条与衣衫同色的布巾布巾里缝着暗兜兜中放置着各种形状的工具。青年取出一只细小的方寸匕把倒出来的一小堆香料缓慢均匀的摊开他的手很稳神情也十分专注刀尖偶尔灵巧的挑起碎屑放在鼻尖轻嗅。
虽然青年熟练的动作让楚玉有些安心但等了一会儿又忍不住问道:“这位兄台还要多久?”
青年沉默一会才道:“这位客人丝囊之中的香料足有二十余种我才能不足恐怕难以很快的一一辨别”他神情磊落自如不卑不亢令人不由心生好感。
楚玉思索一下道:“建康之中还有没有谁对香料比较内行的?”
青年嘴角微微扬起似是有些自傲:“公子建康之中各坊各堂再没有比在下更熟识香料之人若说比在下强只有一人只不过那是位贵人公子只怕请不来。公子如是肯稍待半日我去向那位贵人请教再来告知公子。”
观他语气神情似乎是对“那位贵人”极为有信心。
楚玉忍不住笑了:贵人?除开皇帝陛下只要她想以她现在的身份什么贵人请不来?只不过她不想为了一袋香料如此大张旗鼓罢了。
思索片刻楚玉心知不能太过苛求便道:“也好明日的这个时候我来问你结果香囊先放在你这儿明日我来这里取回。”
顺着原路走回回到歆兰坊大堂中时裴述还在店内楚玉微一犹疑还是走上前去扬起笑容:“裴兄别来无恙。”她现在几乎可以肯定那萧别并没有将与她结怨的事说出来尤其是没有说出她的身份否则裴述不会如此热情的招呼她。
两人打了招呼待裴述提出想要拜访桓远时楚玉一脸真诚抱歉的神色道:“我那堂兄近日正在闭门读书谢绝访客。”原本以为那萧别肯定把自己的身份说出去了裴述这条线算是断了但现在看来似乎还有回旋的余地楚玉心头微动不由得又将前些天放下的念头重新提了起来。
于是她脸上的神情变得更加的真诚和恳切。
目前是绝对不能让裴述拜访桓远的这张牌她要留着在合适的时候以恰当的方式打出去。
听说人形作诗机不见客裴述有些失落随即想起眼前楚玉是人形作诗机携带者又十分热情的与她攀谈。
两人交谈一会儿说到裴述接到了王意之的邀请待会要去拜访他参加王意之家中举办的私人集会楚玉便顺势请求一道前往。
裴述有些迟疑:“这……”话未出口他面上已经浮现犹豫之色似是打算拒绝。
楚玉不慌不忙祭出杀手锏:“我那堂兄不喜欢与人交往我却是盼望他多结识些名士呢。”她就不信桓远那个人形作诗机会对这帮文人一点诱惑力都没有。
裴述立即上钩:“虽然也许有些冒昧但是意之兄向来胸怀广阔想必不会介意不过萧兄也在你如是与他有什么过节还是早些化解了为好。”
楚玉笑吟吟的满口应下便与越捷飞跟随裴述走出歆兰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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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古都建康亦是千年后的南京在这个时候还没有经历完称呼里的“六朝”建康城以大江为固没有建成坚固的城墙与城门主城的范围并不太大然而城外还围绕着许多小城这种突破城墙局限的松散式城市模式即便是在整个中国历史上都是不多见的。
王意之的居宅便在主城南面的长干里那里是名门望族的聚居之地。
在秦淮河边叫了一艘载人的小舟三人乘舟而下一路繁华行至长干里边上岸再随着裴述穿过几条街巷便来到一座青瓦白墙宅子前。
与周围显贵人家的高墙相较这间宅子的墙实在矮了太多就好像满是逼人贵气的琼花玉树之间混入了那么亲切纯挚的寻常草木显得有些突兀然而楚玉看着却十分的顺眼。
朱红色的木门半开着并没有一路行来所见高门紧闭的森严裴述上前几步轻敲一下木门便不请自入:“意之兄在下来晚了还请见谅!”
楚玉跟着他走入门内。
门后的是一片园子一花一木乍看并无章法可是倘若细细看去却好像暗合了一种很自然的韵味楚玉尚在观察却听见越捷飞的惊叹声他指着道旁一株一人高的小树道:“这是南方一种十分名贵的树木十年方生一寸价值可抵万金。”
听他这么说楚玉才知道那看起来没什么奇特之处小树苗竟然有这样的身价而前方裴述也转过身来笑道:“这位越兄真是眼光高明子楚兄不要看此间布置毫不起眼意之兄家中的物件便是你我脚下的泥土也是比别处珍贵的。”
有钱人。
级有钱人。
很低调的有钱人。
听裴述简单介绍了一下院子里的一草一木价值楚玉看着这间园子的眼光已经大不相同。
而脑海中王意之的形象也在此时正式晋升为钻石镶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