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的屋子里一根横梁落下,敲击出重响,韩灵回了头,那正是她居住的房间。顺着她的视线方向望去,一道人影忽然出现在了房门口,他的动作迟缓,一只手胡乱地在门边摸索。手掌不小心摸到灼热处,他猝不及防地收回了手,浓烟呛得他不住地咳嗽。他的目光游离,火光掩映在他的眸中,丛丛跳跃,他的另一只手却牢牢地护着一个用黑布包裹的物件。
韩灵指着他的方向,惊叫出声:“他……他在那里。”
寒翼也发现了,施展轻功飞至主子身边,护着他离开了火场。
“主子,您没事吧?”
楚墨蹙着眉头,不住地咳嗽。待咳嗽停下,他又恢复了冰冷的表情,漠然地回了声:“没事。”虽是主仆,他无形之中还是对寒翼有着疏离和戒备。
韩灵好奇地打量着他的双眼,明明是双那么晶亮有神的眼睛,竟然在夜里看不到东西,她有些不可思议。伸手在他眼前晃了下,半路却被他截了下来,狠狠地掐住,疼得她哇哇叫直。
楚墨甩开了她的手,将一直护在手中的黑布物件交到她手中,冷冷地说道:“你的银票。” 韩灵迟疑地接过他手中的黑布包,整个人呆住了,一股莫名的情绪在胸中流窜。抬眸望进他黑眸深处,她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然而他却看不到她。她喉中哽塞:“你……你进去我的房间,就是为了拿这些银票?”
楚墨凝眉,目光稍移,却仍是没有焦距。韩灵鼻中酸涩,胸口一股怒意爆发,突然冲他大骂道:“你是不是疯了?为了这些银票,你竟然不顾自己的性命?你是傻瓜吗?银票没了,还可以再赚,它们不过是死物,是身外之物,可是人命没了,还能要回来吗?”面上一阵湿意,想到他方才的险境,她心中后怕。她已经失去了泽野,不能再眼睁睁地看着他送死,虽然他不是泽野,只是有着一张酷似泽野的脸,可是她也不想他出事。
她发狂一般奔向火场的最前端,手中的银票一张张撒入火海,她一定是发疯了,眼前的银票不再是银票,而是一张张的催命符。
“我让你拿,我让你拿……”她狂啸着将手中的银票全部丢入火海中,看着它们慢慢自空中撒落,跌入火海中,灼灼燃烧,直到化为灰烬。
楚墨侧耳倾听着周围的声响,他想象不出她究竟在做什么,只是感觉到她有些愤怒和失常。寒翼就在他的身侧,不离半步,他沉声问道:“她在做什么?”
寒翼也有些发怔,眼前的女子,还是那个爱财如命,为着寻常藏宝之处而大动干戈的女子吗?他断断续续回道:“她……她把银票全烧了。” 楚墨诧异,跟他同样的想法,也正因着见她如此重视银票,他才在火灾发生后,第一时间冲进了她的房间,将她的银票取出。谁想他在墙上摸索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找到藏银票的那块瓦砖,费了不少时间,才耽误了他的逃生时机。
丢完了所有的银票,韩灵顿觉全身轻松,跑回楚墨身边,拉起他的手焦急地察看:“让我看看,有没有伤到哪里?”他的手上有些红色的印痕,那是被火灼伤留下的痕迹,所幸不是很严重。她也发现他的手掌上有不少划痕,似剑伤,又似刀伤,也有不少细微的伤疤。他每天夜里都是这样摸索着来照顾自己的吗?她心中微痛,升起一股怜意。
“你不是讨厌我吗?为什么还要做傻事?如果没有了你,我还要那些银票做什么?”
面对她的质问,楚墨心中流淌过一股暖意,他在她心底真的比银票重要,是吗?唇边泛起一抹浅浅的笑意,他终于知道了自己的价值,他的身价至少高于两百万两,虽然可笑,但他还是满意的。
韩灵哪里知道他在想这些,只想找个地方安置他,反正酒楼里是没法待了。
“你跟我来。”她自然而然地牵起他的手,往外走。
他的手匆促地收回,浑身处于警戒,僵硬的背脊,显示着他的紧张。
“相信我。” 她轻柔的一句话,让他浑身上下的神经逐渐放松。第一次,他愿意让人在夜里牵着他的手,第一次,他愿意相信一个认识不到五日之人,他一定是中邪了。
寒翼望着主子跟随着韩灵离去的身影,心中无限感慨。他跟主子相处了近十年,早已习惯了主子的冷漠,他也明白主子之所以如此的原因,可是今天,终于有人打破了主子的习惯。他很庆幸,或许从此后,有些事、有些人,都会逐渐地改变。
牵引着楚墨来到对面的锦楼,一路上他的身子都极为僵硬,处处透着紧张和防备。韩灵拉着他步入锦楼,朝里边的老鸨唤了声:“妈妈姐,给我一个厢房。”
老鸨诧异地打量着她身边的男子,从他身上的衣料和腰间的环佩来看,定是极有身份之人。她眼睛大亮,连忙招呼道:“好咧,梅儿,快给二位公子带路。”
一个雅致的厢房,远离喧嚣,事实上身处锦楼之中,就无法做到远离喧嚣。
“梅儿,你出去吧。”
打发了梅儿后,韩灵俯身凑到楚墨跟前,仔细地观察着他的双眸,除了眼神有些涣散外,根本看不出什么异样之处。
他的眸光忽然一黯,从中迸射出两道寒光:“你盯着朕,干什么?”
“你能看到我?”韩灵极为诧异。
楚墨冷声道:“朕警告你,朕眼睛的事,如果你敢泄露半个字,朕一定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