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后,好不容易甩掉了韩如风,韩灵独自到书院各处散步,熟悉一下环境。说独自,也不尽然,至少后面还跟着一个冰司。似乎是习惯了他的跟随,她逐渐忽视了他的存在感。
白松书院的建筑以古朴庄严著称,身在其中,油然而生一股敬畏之心。
此时的书院十分得安静,因为所有的人都聚集到了山长处去围观公主,行走在别处,几乎遇不上一个人。
前方是一片枫林,枫叶骄红似火,正是一年最美的时光。
“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生处有人家。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望着眼前的美景,她不由自主地咏诵杜牧的《山行》,描写枫林的诗,她实在找不出还有哪一首能胜过杜牧的这首绝句。
在她的诗句结束后,跟着出现一个声音,是一个男子的声音,带着冰冷的气息。
“牵强附会。”
她循声望去,穿过层层叠叠的枫树,她看到了一个背影就靠在远处的一棵枫树旁,宽阔的肩膀,背脊挺拔如松,巍峨如山,气势威武。
是他!刚才在饭堂见到的那个背影。
还以为他跟别人一样,去了山长那里,原来是独自跑来这里小憩。
她踏叶而行,走到他身后,轻声询问道:“怎么牵强附会?” “诗不达意,情境不融,所以牵强附会。”他仍是背对着她,但她看到他手中握有一把宝剑,看那精致的纹饰,应该很珍贵。
虽是抄袭古人的诗作,但被一个同为古人的人批判,她有些不服气:“那你倒是作一首,我来品评一下。”
“我是习武之人,从不作诗,所以,也从不附庸风雅,装腔作势。”他的语气平静无波,但是拒人千里的味道极浓,她胸中一阵翻腾,被人如此奚落,她很恼火。
“你……”
在她气恼之时,他忽然转了身,她看到了他的真容,顿时呆住了。
两片枫叶自她眼前轻缓地飘落,摇摇曳曳,起起伏伏,如同她此时的心湖,涟漪层叠。浓密的羽睫扇动了下,她感觉到胸口有些窒息之感。那是怎样的一个男子?刀削般的脸部轮廓,如雕塑一般,剑眉横飞入鬓,掩不住的英气。他手持一柄宝剑,玉树临风。
她扯开嘴角,冲他露出一个最完美的笑容。下一刻,他带着冰冷的面孔,擦着她的肩而过,视线未曾停留在她脸上半刻。她只看到自己的鬓发上下拂动,那是他经过她身边时带来的一阵风。是的,他就像一阵风,抓不住、摸不到。
待她回过神时,已经找不到他的身影,他又再次消失在她的视线中,只余下她怀揣着砰然的心跳立在原地,久久地出神。
“灵儿,原来你在这里,害我找得好苦。”
“灵儿,你怎么了?”
“灵儿……” 韩如风一直在她耳边叫唤,她能听到他的声音,可是她的思维却仍停留在方才的一刻,她想她一定是中邪了。
“灵儿,你没事吧?千万别吓我。”他的手抚上她的额头,这才将她的元神拉了回来,她真是中邪了。
“我没事,我们回去吧。”她拉开他的手,径自往回走,心底有股莫名的失落感。
临睡前,紫儿拼命地来敲门,气喘吁吁,仿佛身后有什么怪物在追赶她。
“公主,奴婢求您了,您赶快跟奴婢换回来吧。”
她跪在韩灵面前,语气恳切,韩灵拉起了她,问道:“怎么了?”
“他们……他们……”紫儿涨红着脸支支吾吾。
韩灵抿嘴偷笑,可想而知她被一大群的男人围观会是如何的窘境,跟她打趣道:“被人追求的感觉不好吗?”
紫儿别扭地回道:“他们都以为奴婢是公主,可奴婢根本就不是。”
“紫儿,我知道让你冒充我很辛苦,但是或许你真的能从中找到一个真心爱你的人也说不定。你不妨好好地观察一下,享受一下被人追捧的滋味。”看她还是一脸难色,她只好放低身段哀求道,“好紫儿,求你了,你也不想看到我被那么多如狼似虎的男人围观吧?”
紫儿想了想,最终点头道:“好吧,为了公主,紫儿只好继续冒充下去。” “就知道你最好了,我一定会报答你的。”韩灵一把将她抱住,她承认她很邪恶,己所不欲而施予人,她利用了她的善良。可这个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的世界,而她作为一名商人,最擅长的就是利用自然的法规,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若不是如此,她何以能成功,何以能成为韩氏集团几千员工的领导人?在她利用他们的同时,他们也从她身上得到了好处,互惠互利,这便是现实的残酷。
紫儿却是单纯地感受到了她对她的倚重,内心温暖,颔首道:“这是奴婢应该做的。”
在书院的第一个夜晚,她无法入眠,满脑子都是枫林中那个巍峨的身影。
他到底是谁?
第一次那么想知道一个人的名字,第一次迫切地想了解一个人。他给她的感觉太过熟悉,仿佛有一种声音呼之欲出。
“灵儿,在想什么呢?”
韩如风在枕边轻唤她,他一直睡在她的边上,一动不动,怕亵渎了她,小心翼翼。她能体会到他的心细,所以渐渐放松了对他的警惕,以至于忽略了他的存在感。
“我在想,爱上一个人究竟是怎样的感觉?明明是初次见面,可为何感觉如此深刻?”
“你爱上谁了?”他的语气热切,紧张地看着她。
她不知道他为何反应如此之大,摇头道:“没有谁,我随便说说罢了。” 他仿佛长舒了一口气,为她拉上被子,柔声轻语道:“别想了,早些睡吧,明天还要上课。”
是啊,明天上课,到时候应该就能见到他了吧?
她开始有些期待。
黑暗中,她看到冰司的身影一直矗立在门边,如门神一般。他不会真打算这么站一晚吧?虽说他是皇帝老爹派来监视她的,他的职责所在,可毕竟他也保护着她的安全,她不能对他太苛刻了。
在两人诧异的注视下,她从皇帝老爹为她准备的三只大箱子里淘出了两条丝绸的棉被,在地上打了个地铺。地上虽凉,但冰司是习武之人,应该能忍受得了寒气。
“冰司,从今以后,这就是你的铺位。早上起来,记得自己收拾,我可不会帮你叠被子。”
冰司愣愣地看着她,借着月光,她看到他的眼波有一层氤氲浮现。
终于,她第一次听到了他的声音,低沉而略带磁性:“谢谢公主。”
她回了他一个笑容,原来这就是满足的滋味,淡淡的,暖暖的,带着芳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