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暖完完全全没有想到,慕红雪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来。
“你是说——”
“我并不是皇后的亲生女儿,她的亲生女儿三岁的时候就夭折了,便不知从何处抱了我回去,对外宣称是她自己的女儿,就是我曾经对你所说的那个姐姐。”慕红雪的泪水大颗大颗的,“我不过是一个没有父母的孤儿罢了,因为容貌生得好,才会被她看上带回去。”
“公主?!”
慕红雪声音哽咽:“世子妃,你看不起我了吧,我根本不是什么金枝玉叶,我不过是一个连父母都没有的孤儿,我跟你们不一样,我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没有,也不知道自己来自什么地方……”
欧阳暖沉默着,好一会儿才道:“所以你并不是慕隆平的亲妹妹?”
慕红雪擦掉了眼泪,抬起头来看着她:“我不是他妹妹,否则他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呢?在他眼睛里,我不过是将来要被送来笼络大历太子的一颗棋子,其实在高昌的时候他就已经无数次欺负过我,那时候母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是留着我一条命罢了,本来将我送到这里来,我还高兴终于能够摆脱他,可他偏偏还是来了。”
欧阳暖摇了摇头,道:“他若是顾忌你即将嫁给大历太子,又何至于在这里动手?”
慕红雪目光无神,嘴唇发白:“他今天是喝多了酒才会失态。”
欧阳暖冷笑一声,“借酒装疯而已,他若是真的喝醉了人事不知,怎么还能知道什么人能得罪,什么人不能得罪?”她凝眸注视着慕红雪的一举一动,发现对方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隐隐的流光,便微微一笑道,“只是——很可惜,我并不觉得今天是他勉强你,反倒觉得这一切都是在你的算计之中,红雪,我们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可我却觉得,你不光有美貌,你还具有超凡的智慧。”
慕红雪一怔,随后看着欧阳暖,半天说不出话来,漆黑的眼睛里几乎能够看到欧阳暖的倒影。
她本以为自己成功地骗过了欧阳暖,却原来,一切都早已被对方看穿了。
慢慢地,慕红雪垂下了头,“你既然已经看出了端倪,就不想知道我这般费尽心机请你过来是为了什么吗?”
诺大的房间里,空空荡荡,只余欧阳暖与她,而慕红雪的声音,轻灵之中带着一种难以遮掩的落寞,有着如同曼佗罗一样的气息。
“你要见我,让人传个话便可,这有何难?”欧阳暖看着她的如花笑靥,静静开口,“何必非遭这个罪。”
慕红雪慢慢的笑了下,笑容中却没有丝毫的得意:“大历上下那么多双眼睛,若是我主动去找你,不消片刻,我们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会传到有心人耳中,所以我只能等机会。可是等了那么多天也等不到,眼下情势又不容我再继续等下去,那么,只有就着这件事引了你来。”
欧阳暖看着她,淡淡开口,“你这样做,一个弄不好名声都毁了,值得吗?”
慕红雪的脸上是从未出现过的淡漠笑容,声音清冷:“你记得第一次救我的时候,在那片梅花林里面,那位王侯公子说的话吗,他曾经说过,我不过是个玩物,跟青楼里面的姑娘也没有什么区别,虽然是气话,却也有三分是真的。曾经,我也以为做了公主就能拥有一切,可后来我发现,孤女就是孤女,一辈子也不可能过上好日子。”
欧阳暖怔了片刻,忍不住轻声道:“红雪,你若是想说,我就在这里听你说。”
慕红雪一愣,看着欧阳暖道:“你不怪我骗你来?”
赌上自己的名誉和地位来欺骗,这样的赌注必然有非如此不可的理由,欧阳暖微笑着摇了摇头,柔软地道:“我愿意听你说。”
慕红雪浑身一震,眼睛里流露出一种难以压抑的激动,随后,慢慢归于平缓,她慢慢地,像是回忆一样地说道:“十三岁的时候,大皇兄进了我的寝宫,事后我又哭又闹,却被母后关了三天,不给饭不给水,她说——若是我不能缄口,就让我一辈子也没法出来。我害怕了,真的害怕了,你不知道那种黑暗的地方有多么可怕,简直要把人逼的发狂,我不想再被关着,哪怕要被羞辱欺负,我也不想再像条被抛弃的狗一样过日子。等我重新回到自己的寝宫,哪怕大皇兄把我弄得浑身是伤,第二天我也能亲热地攀着父皇母后的胳膊说笑了。母后说,当初在死人堆里面挑中我,就是因为我有这么一张倾国倾城的脸,这张脸可以迷惑很多的男人,也能让高昌皇室得到更大的利益。”
欧阳暖很明白美貌如果善加利用会带来怎样的效果,只是看见慕红雪如今这样不由得心中起了怜悯之心,她轻声道:“正因为如此,他们一直留着你,不让你出嫁。”
慕红雪只是笑,轻柔的笑带着一丝悲怆:“表面我没有定亲,可是私底下,父皇不知道将我许了多少次人。高昌与大历朝不同,异姓王就有七个,他们拥有各自的驻地和军队,彼此之间互相争斗,扰乱了朝纲。周厂王仰慕我的艳名,首向父皇提亲。父皇假意应允,以我为钓饵,在对方送聘礼到国都的时候,在途中设埋伏杀死周厂王,夺得他的领地。半年后六王进国都觐见,闽泰王向我父皇提亲,他弟弟泰伯郡王也向我提亲。父皇表面为巩固联盟,许诺婚事,暗地里引起他们兄弟反目,最终两败俱伤,他收回闽郡。随后父皇又将我许给了怒波王的儿子怒战,不久又推说怒战无礼,突然毁婚,以杀死怒战为条件为我向普长王征婚。普长王看出父皇的真意,坚决不肯,可是他的次子对我神魂颠倒,撕毁与程克王女儿的婚约,竟然弑父起兵攻打怒波王。怒波王为此向程克王求援,但父皇暗中派人告诉程克王,只要他倒戈杀死怒波王,便将我嫁给他,还将怒波王的领地直接分给他,而他竟然应允!率大军血战六昼夜攻克怒波郡,将他杀死,还杀了普长的次子,一并收了两个郡,成为当时最大的领主。可惜没过多久,他就不明不白的病死了,这婚约也就不了了之,父王兵不血刃,又收回三个郡。最后剩下两个,他们终于意识到父皇不过是拿我当做诱饵,便不再相信我父皇,联起手对抗他,可惜太晚了……你瞧,我到这里来人人都觉得我出身高贵,风光无限,可是我在国内,早已成为一个红颜祸水,人人避之不及,说到底,我是一个外表风光,实际上却很肮脏的女孩子,你说的对,我是故意引你来的,这一切都是我策划好的。”
欧阳暖很少同情人,但她不得不承认,慕红雪的境遇比起她来,只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她能够好好活到现在,光是美貌智慧都是不够的,还要顽强的超过一切的韧劲。
慕红雪笑了笑,“你现在是不是更加讨厌我了。”
她魅力无限的容颜,现在看来,竟然是那样的陌生。
“那么,你这样费尽心机引了我过来,究竟想要我帮你什么?”过了半晌,欧阳暖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无波,所有的心思都收拾得很好,分毫不露。
慕红雪落了笑,静默看她片刻,方开口轻问道,“就算知道今天我是故意让你看见这一切,还愿意帮我吗?”
欧阳暖一眨不眨的看着她的眼睛,开口答道,“只要你是真心寻求我的帮助。”
慕红雪很明白真心的意思,欧阳暖是要求她回报以真诚,她低头沉思片刻,道:“今天让你来,我便知道,我该付出些什么以求得你的帮助,但没想到,你这样直言不讳。”
欧阳暖笑道:“我情愿要一个真诚的敌人,也不会要一个虚伪的朋友。”
慕红雪轻轻一笑:“我们不会是敌人的。”说着,她径直起身,先行到门前窗下细细看了一遍,确信四下无人了,方回身到床前,在一个隐秘的暗格内取出一摞纸片。她将纸片递给欧阳暖,并不出声,漂亮的眼眸中有幽深光影静默流转。
欧阳暖当下也不多问,只毫不迟疑的接过她手中的纸片,细细读了下去。越往下读,就越是心惊,控制不住的,寒意蔓延。好半天,她抬起头道:“这是真的?”
慕红雪郑重地点点头:“我不会拿数百万的百姓性命开玩笑的。”
欧阳暖也知道她不会和自己开玩笑,但这纸片上的东西令人太过惊骇,她没办法消化这些东西,而且,就算知道了她也处理不了,她看着慕红雪,捏紧了纸片。
慕红雪只是微笑:“其实我想过将这个交给太子,可是肖衍这个人你很清楚,若说起过河拆桥,翻脸无情的本领,他是很厉害的,所以我真的不敢冒险做这种事,一个不好我自己不但没办法脱离高昌皇室的掌控,连性命都要不保。至于你的夫君,不瞒你说,我试图接近过他,可他对我不感兴趣,我不敢把赌注下在他身上。”
欧阳暖失笑,大概慕红雪的美貌太过无往而不利,对于踢到肖重华这块铁板,她也很郁闷吧,谁知慕红雪又继续道:“其实我也就是跟他多说了一句话而已,若非看他对你这样好,我几乎要以为他根本是没有心的冰块了。”
欧阳暖轻叹一声,将纸片递还给她,她接过,走到桌边,点起火烛将它焚为灰烬,一面轻道,“原本就是为了给人看,我才冒险留到今天的,现如今,总算可以安心了。”
欧阳暖定定看她,异常冷静的开口问道,“凡是两国之间国君的交往,都属于最高军事机密,更遑论纸片上的那些记载,就连最微末的地方也都事无巨细。你是怎么拿到这些的?”
“这便是我为什么不择手段也要引你过来的缘故了。”慕红雪漂亮的双眼瞬息不离的看着她,一字一句的开口道,“这纸片的内容,皆是我用非常手段得到的,这手段,可能你会觉得不耻,但全都是真的。”
“既是如此机密的东西,高昌的皇帝怎么会让你知晓?”欧阳暖看着她,静然问出了声,视线同样一眨不眨的锁住她漂亮的眼。
“在他们的眼中,我不过是个玩物,就连我的父皇,也不过把我当做可以利用的工具,他们当然不会想到,到了关键时候,我会反过来利用他们。男人啊,有时候就是这样愚蠢自大,他们在床上说出来的话,往往是很可信的,高官们如此,贩夫走卒也是如此,既然我父皇能够利用我从那些王孙口中得到消息,我也一样可以利用秦楼楚馆,不是吗?”慕红雪笑了笑,“是有一次大皇子宿在我宫里的时候,突然被父皇急诏去招待一位秘密的贵宾,后来我上了心,处处留神,每次有人给大皇子传来急件,我便趁着他夜里倦极沉睡的时候偷偷翻出这些急件誊抄,再原封不动的放好。所以你方才看到的纸片和那些重要文件,是一个字都不会差的,我知道,这些东西在关键的时刻,都会派上很大的用场。”
欧阳暖内心无比震动,面上却是极为平静,深深的看着她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的问道,“红雪,你说的这一切,都是真的?”
慕红雪垂眸,半晌之后可有可无的笑了下,却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自顾自的说了下去,“他们让我来大历朝,我就隐约猜到了他们的计划,若是我能成功挑拨得太子和燕王府起了争斗,逼得肖衍自毁长城,到时候正好落了里应外合借刀杀人的套。”
欧阳暖缄默不语,只是深深看她,而慕红雪也是聪明人,终是自嘲的笑起,明明艳丽无双,却总叫人觉得凄楚:“罢了罢了,看来今日我不把一切向你说清楚,你是不会信我的。你若有什么话,都可以问我,我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欧阳暖看着她,慢慢道:“既然你们早已定下了这样的计策,为何刚才大皇子还要强迫于你?”
慕红雪只是笑,渐渐摇头:“他不是强迫我,而是我勾引他,并且我告诉他,燕王世子最钟爱的人就是世子妃,太子也对世子妃百般追求,所以他们二人早已起了嫌隙,若是能够加以利用,一定能够顺利地完成计划。这其中最重要的一环就是,你!我假借大皇兄想要让我做肖衍的太子妃的消息,去求大公主,再设计你看见,安排丫头去求你,带你到这里来,然后我对大皇兄说,你是一个思维缜密疑心很重的人,若是寻常的法子都不能得到你的信任,只有剑走偏锋,冒险一次,以此求得你的同情,让你带我再入燕王府,这一次,我一定能够赢得世子的心,并借由太子对你倾心一事,想方设法让肖衍和肖重华两败俱伤,到时候我们自然可以从中渔利。”
这样千回百转的心思,欧阳暖注视着慕红雪,对方的心机手段绝不下于自己,不,根本是在自己之上。欧阳暖很清楚,自己最大的长处在于揣度人心,尤其是揣度闺阁之中妇人们的心思,这才是她一直以来立于不败之地的最大砝码,然而眼前这个少女,从小就在危机重重的宫廷中生活,明明什么都没有,却能够活到现在,实在是令人刮目相看。
“他为什么要相信你呢?若是一着不慎,很可能满盘皆输,比如,我不为所动,将今天看到的一切告诉别人,你的名誉全完了,高昌的如意算盘也打不响!”
“他当然要相信我,因为从前这种计策都成功了,能用美人计解决问题,他们当然不会希望血流成河,你说是不是?”她看着欧阳暖,声音带着微凉的笑意,“更何况我告诉他,我了解你,你是个外冷心热的人,对不起你的人你才会心狠手辣,我从未伤害过你,甚至用自己的性命帮助过你,这一点,你是不会忘记的。”
欧阳暖心内蓦然一震,略带震惊的看向她,而慕红雪似是根本没有察觉到她的异常神色一般,继续微微笑着,开了口,“我一直在观察你,我想要知道你的心里头都在想什么,不光是你,还有燕王、肖重华、董妃……我不敢说我了解你们每一个人的心思,但总是差不离的。”
欧阳暖看着她,只是凝目道:“还有一件事,我要问清楚。你这样聪明,应该知道是什么事的,对不对?”
慕红雪转目看她,微微一笑,“我知道——董妃的确是高昌国的奸细。”
果真如此!欧阳暖看着她,克制住内心蔓延的寒意,问了出声,“她可是大历人,父亲还是军中的军医,从小又在大历长大,你可有证据说她是奸细?”
慕红雪摇了摇头,“她的父亲的确是大历人,可她的母亲却是个不折不扣的高昌女子,其中自有一段曲折,具体的情形连我都不是很清楚,只是她位居高位之后,居然还向高昌传递消息,恐怕也是受人胁迫了。”
“是你杀了她?”欧阳暖目不转睛地看着慕红雪。
慕红雪面上带了一丝歉意:“是,是我杀了她,只是这并不是出自我的本意,我也是按照大皇兄的指示在做事,他的背后就是整个高昌皇室,我不能不从命。”
“那可怕的虫子到底是什么?”欧阳暖忍不住问道。
慕红雪微笑:“那是蛊毒,高昌皇室最擅长的秘术,是用皇族的血养出的蛊,奇毒无比。”
欧阳暖想起当时那种可怕的场景,不由得头皮发麻,的确,那是最可怕的死法,她从未见过的。
“那么你呢?告诉我这一切,最终的目的又是什么?”
问题回到了原点,就像欧阳暖一开始问的,慕红雪要求她帮助她什么呢?
“对于我的处境,九哥一直是知道的,但他无能为力,他不可能为了我和整个高昌皇室对抗,但是他已经想了很多方法来帮助我,都没办法帮我摆脱如今的困境,甚至于在高昌的时候,我的一举一动都受到他们的监视。后来父皇让我来大历,告诉我要做些什么,他对我说,我是高昌皇室的女儿,就注定了要为国家牺牲,我知道他们有养大我的恩德,却没有办法做到一点都不怨恨。”两行清泪,缓缓滑下了她如玉的面颊,她并不去擦拭,只依旧轻轻开了口,“我一定要摆脱他们,死都要摆脱他们!”
“为什么不逃跑?以你的聪明才智——”
“我跑过,可是后来被抓回来了,曾经庇护过我的那家人整整四十五口人全都被杀掉,你说我还敢跑吗?除非有一天高昌皇室被灭,否则我不会得到自由和幸福。”
欧阳暖看着她面上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般,越来越多,神情却是清冷如昔,心内,有暗沉的疼痛不断翻涌,眼睛也隐隐有些莫名的酸涩。她和慕红雪,出身不同,境遇不同,唯一相同的是拿命去搏一搏的勇气。人不被逼到极致,是不会这样做的。
原来,她一直试探,一直怀疑的女子,是这样一个人。
欧阳暖此时此刻,突然理解了慕红雪。
“我说的话,肖重华不会理睬,但你却不同,你说什么他都会信的。问题只在于,今天我说的话,你是不是能相信。”慕红雪慢慢地说道,抬起手背,随意的抹了抹泪,声音继续传来,不带心伤,只有说不出的淡漠,“没有多少时间了,你若是不信我,我得另外再想法子。”
欧阳暖看着她,只见到她长长的眼睫上依然带泪,如蝴蝶的翅膀一般翩跹颤动,唇边,却缓缓带上微笑,美得令人窒息。
那一刻,欧阳暖忽然就下定了决心,没有理由,却偏偏莫名的笃定——这个女孩,今天没有对她撒谎。
“我相信你。”欧阳暖这样说道。
慕红雪看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能听她淡淡带笑的嗓音,继续响在一室寂然之中。
“你真的相信我了?”慕红雪不是不知道欧阳暖有多么的多疑,她从不肯轻易相信任何人的,就算嫁入了燕王府,身边最亲近的两个丫头永远只是红玉和菖蒲,就连饮食和衣物都从不经任何人的手,慕红雪观察了很长时间琢磨她的心思,最后才发现,坦诚相待才是最好的办法,也是唯一的办法。若是有所隐瞒,欧阳暖是会看出来的,那样才只能是功败垂成。
欧阳暖只不动声色的开口道:“我相信你,只在今天,以后怎么做,要看你自己。”
慕红雪看她半晌,终是淡淡笑起:“你提防我也是应该的,身在我这种处境,最不缺的,就是猜忌谋算之心。不过,我既然将一切告诉你,就不会再背叛你了。”
尚未出驿馆,便见肖重华已大步过来,那神色,竟像是匆匆赶来的一般。
慕红雪十分畏惧这个人,面上却是带着无可挑剔的微笑,仪态端庄的向着他福下身去:“见过世子殿下。”
肖重华却快步上来抓住欧阳暖的手:“没事吧!”
欧阳暖摇摇头,转头对着慕红雪道:“我是来邀请香雪公主到燕王府小住的。”
肖重华皱起眉头,用冰冷的眼神打量了一下慕红雪,像是在看她使出了什么阴谋诡计一样。慕红雪不由自主一个冷战,却还强逼着自己不躲避他的眼神。
欧阳暖轻声道:“没有什么原因,不过是我每日里在屋子里很闲,很闷,找公主来陪我几天而已。”
肖重华盯着欧阳暖看了一会儿,看她很坚持,便不再阻止,道:“你高兴就好。”
那口气简直像是从菜市场带一颗白菜回去一样轻松,慕红雪松了口气,这个燕王世子,气场太强大了,她看着都觉得胆寒,也不知道欧阳暖平日里是怎么和他相处的,不被冻死都是好的。
红玉和菖蒲战战兢兢,生怕肖重华怪罪,好在他一路虽然阴沉着脸,倒是没有问罪的意思,刚回到燕王府,在众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安顿好慕红雪,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见肖重华呵斥道:“跪下!”
红玉和菖蒲对视一眼,扑通一声跪下了。
欧阳暖看在眼里,挑起了眉头,他这是要杀鸡儆猴了呀。
“世子妃任性,你们不但不劝着还跟着瞎起哄,万一她出了什么事怎么办!你们就在这里跪着,明天天亮再起来!”
明天天亮,岂不是要把膝盖跪穿了,她不过是出去逛逛,他凭什么发这么大脾气!想到这里,欧阳暖冷声道:“她们都是我的丫头,要惩罚也是我来罚,红玉菖蒲,你们两人站起来!”
肖重华不说话,两个人对视一眼,愣是没敢动。
欧阳暖气结,她们俩这是傻了不成,她让她们站起来,她们还在这里跪着,分明是听了肖重华的话,算了,要跪就跪吧!看她们跪到几时!
欧阳暖心气不顺,午膳的时候看着桌子上的清蒸白丝鱼,更是心情不好,道:“汝娘,去换剁椒鱼头来!”
汝娘笑道:“世子妃,这不妥吧,你怀着身孕,又时常胃痛,还是不要吃辛辣的为好。”
若是平时欧阳暖就不会坚持了,可是肖重华坐在一旁看着她,红玉和菖蒲也跪在院子里,她越发不高兴地道:“去换了来!”
肖重华看着她,好脾气的哄着:“暖儿,清蒸白丝鱼你不是也最爱吃的?等过两天胃不疼了,再让厨子照你的吩咐做就是了。”
欧阳暖冷冷地道:“我就是想要现在吃。”
肖重华挑了最好的那一块鱼肉,又哄道:“你别恼了,先吃完这个,待会儿我吩咐人去做。”
汝娘和方嬷嬷便相视苦笑,这么惯着妻子的,她们还是头一回见。
方嬷嬷表面上没说什么,心里头是很窘迫的,她没想到一手带大的大小姐怎么就变得这么任性,她生怕肖重华会生气,毕竟他是个在战场上统帅千军万马的将领,不是一个能耐着性子陪小姑娘的,可现在看肖重华这样子,方嬷嬷心道人真是不能不认命,大小姐这命就是谁都比不上,竟然能嫁给这样一个男人,以后也就再也不怕什么了,但是她心里这么想,话却还是要说的:“小姐,你千万别再任性了,孩子才是最要紧的!”
方嬷嬷是欧阳暖的教养嬷嬷,旁人的话可以不理会,可是她的话却绝对不可以。欧阳暖忍住气,勉强吃完了饭。
肖重华看她神情,终究叹了口气,道:“让那两个跪着的进来吧。”
欧阳暖松了一口气。
吃过饭,欧阳暖以为肖重华会出门去,谁知道他却没有走的意思。让人准备了书案过来,道:“今天我就不出门了,在这院子里陪你,免得你难受。”看她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肖重华表情有些内疚:“暖儿,我知道你很闷,明天我陪你出去走一走,好不好?”
出门去?现在可不是好时候!再说今天出门的目的都达到了!欧阳暖就摇了摇头。
肖重华坐在她身旁,探身过来,怜惜地亲吻她:“暖儿,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若是我天天陪你,也就不会闷了。”
他是说平时很忙碌,没时间陪自己……肖重华心里也觉得对不起自己吧!欧阳暖就忘了生气,不由地抱住了他,安慰他:“我没事,真的,我没事!我只是出去走一圈散散心,你真是太紧张了。”
肖重华只是喃喃地道:“暖儿,都是我不好,管什么国家大事呢……”
欧阳暖就苦笑了一声。
人有多大的能力,就要承担多大的责任,如果肖重华处在燕王府世子的地位上却不肯付出,那么连她都会觉得他没有担当,这种男人又怎么能靠得住呢!
她只得安慰似的吻了吻他的嘴角:“那以后,若是你有空的时候,就陪我出去走走!”
肖重华就象得到了原谅似的,整个人都松懈下来,点头道:“好。”
欧阳暖不希望他内疚,她就抱了他的腰身,将耳朵贴在他的胸膛上,听着心脏强有力的跳动,喃喃地道:“重华,我有了你,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这是她从未有过的话,表达了对他的感情,肖重华心头一动,几乎说不出一句话来,就只能那样紧紧的抱着她。
两个人静静地相拥着,感受着时间静静地流失。
“对了,我还有话要告诉你。”说到这里,欧阳暖就有了几份犹豫。
肖重华也听出几份话意来,突然地道:“你有什么事,都可以直说。”
欧阳暖还是犹豫了片刻,才道:“慕红雪今天将一切都告诉了我……”她简略地将事情向肖重华说了一遍,“咱们如果能照顾,就照顾她一下,我相信她也是聪明人,自然会领这个情……对我们也是有益无害的!”
肖重华一怔。
半明半暗的阳光穿过珠帘打在他的脸上,锐利如刀,锋利似剑。
欧阳暖见状,就在心里暗暗地叹了一口气。
以他的心性,是不会相信慕红雪的,可直觉告诉欧阳暖,慕红雪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肖重华望着眼前那张忧心忡忡的脸,沉默了片刻。
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既然她选择相信对方,那么,他也愿意相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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