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芝兰却是越想越生气.下手越发使力,小丫头被打得呜呜直哭,满头满脸被打的是伤,连声求饶:“主子,主子息怒,奴婢再不敢了,再不敢了!”
旁边的妈妈见打得实在是狠了,大着胆子劝道:“主子且消消气,您自己的身子要紧.没得为个丫头气坏了,主子可仔细手疼。”
周芝兰犹发狠道:“这样的丫头竟然也送来跟着我,他们是打量我好欺负不成!”
太子妃刚死,周家就迫不及待的将周芝兰送了进来,正因为如此,太于府上上下下都瞧不起她,偏偏太子一向对她很宠爱,这才让她很快在太子府站稳了脚跟。可她毕竟不是跟在周老太君身边长大的,跟手段高超的周芷君完全是两种样子,唯一相同的,便是在人前都是一副娇弱美人的模样。
正在此时,门外有人道:“哎呀,这是闹的哪一出啊?”跟者帘子一挑,进来位面容齐整的妈妈。
周芝兰见是太子院子里的管事宁妈妈,怔了一怔,立刻站了起来,赶紧笑了一笑:“倒叫宁妈妈见笑了,奴婢不听话.我正教训着呢。”
宁妈妈也不在意,满脸笑容的道:“恭喜您了,太子要带着您一起去别院住上三天。”周芝兰嘴角微微一动,似是欲语又止,宁妈妈便道:“兰妃娘娘,您这是怎么了,高兴地都不知道怎么好了吗,赶紧拾掇拾掇,预备出门伺候啊”。
周芝兰只是脸色沉沉的不说话,旁边的丫头忙赔笑道:“是,这就准备!”
宁妈妈掀开帘子出来,同来的小丫头不解地问:“宁妈妈,旁的主子一听太子召见,都欢喜得不得了,怎么这位听说太子要带她出去,倒是一脸的不快活?”
宁妈妈嗤笑一声,道:“你们知道什么?”另一位小丫头道:“奴婢们年纪轻,见识浅,当然要多靠妈妈您指点了。”
宁妈妈便笑道:“小丫头,这么会说话——别怪我没警告你们,咱们当奴婢的,最要紧的是什么?是知道主子的心意。在这府里,同样是主子,是娘娘.可是得宠和不得宠,那可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娘娘们是这样,咱们也是这样,谁会揣摩主子的心思,谁就能往上爬。只是有一条可于万记住了!不管你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都给我烂到肚子里去,下次可别这么冒冒失失地说话!”说着,她便快步走在了前头。
后面的两个小丫头还是情悄议论着,其中一人道:“哎,妈妈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呀?”
“就是.现在府里头最得宠的还不是这位周府的千金,她不过是个庶女呢.一进府就封了侧妃.一个月三十天,殿下倒有大半儿歇在她这儿。赏她的东西也多.今儿也在赏.明儿也在赏。府里都说.若是她将来能生下一男半女,说不准太子妃的位置——”
话说了一半,另一个丫头赶紧推了她一把,原先说话的一抬头,却看到对面的走廊上.林元馨正慢慢走过来,顿时吓得脸色发白,憋住了呼吸。
林元馨的脚步却没有半点停留,很快就从走廊上过去了。两个丫头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不知道刚才那些话这位娘娘到底听见了没有。
第二天,用了午膳,周芝兰上了马车,身边只带了两个随身的丫头。她这是要陪着太子一起去京郊别院住两天,这对于太子府的其他女人来说,无疑不是一个很大的打击,肖衍平日里事务那么忙,哪里会有闲心思陪女人出去游山玩水,更别提要去那座风景优美的烟雨山庄散心了,这样一来,谁都把这个刚进府的周芝兰恨到了骨子里去。
马车一路到了别院,早有宁妈妈等在门外,见他们送了周芝兰来,便拍了拍手.四名丫头便上前来,从马车上将周芝兰搀扶下来,宁妈妈将嘴一努,她们便将周芝兰送入别院最深处的一座小院子,然后守在门。不让任何人出入。
宁妈妈这才返身进了别院的书房,肖衍早已到了,正坐在那边看折子;宁妈妈悄悄上前,替换下侍候笔墨的丫头.觑见他稍稍顿笔,便道:“兰妃那里都安顿好了。”
肖衍想了一想,道:“她来了吗?”
宁妈妈满脸小心:“还没有,要不要奴婢打发人去接?”
肖衍道:“该来的对候她自然会来的。”
宁妈妈赔笑道:“那奴婢派人去后门迎着。”肖衍皱了眉,便道:“后门都请理干净了没有?”
宁妈妈应了一声,道:“主子放心,绝不会有什么闲杂人等干扰,更不会有人发现。横竖大家都以为主子带着兰妃娘娘来小住,绝不会想到——”她看了一眼肖衍的脸色,顿时住了。,转而道”‘奴婢出去候着。”
过了一个时辰,待得她回来对,肖衍的折子亦瞧得差不多了,见到她便问:“来了吗?”宁妈妈满脸喜色道:.‘是。”
肖衍的眼里一松,点一点头,说:“你去准备吧。”
宁妈妈看出主子心里高兴,便脸上更灿烂了几分,低下头掩住了眼睛里的一丝冷笑,快步走出书房,却见小丫头等在那里,见着她,便如见着救星一般.情悄地对她道:“后院里的兰妃闹着要见殿下呢。,;
宁妈妈皱了眉.道:“告诉她殿下不舒服,瞪才先歇下丁,有话明天再说吧。”
丫头哭丧着脸道:“宁妈妈,这才中午刚过,奴婢要是去说太子歇下了,兰妃还不撕了奴婢的嘴,您老人家发发善心,去看看吧,她刚发了脾气,又哭又闹.谁劝就骂谁,她是主子,奴婢们可不敢去拉她。”宁妈妈恨声道:“一帮无用的蠢东西。”话虽这样说,到底怕闹出事来,于是跟着她往后面院子里去见周芝兰。
老远便见到院子之外.原本负责看守的丫头们在门。缩头缩脑,见着宁妈妈.纷纷的垂手侍立,宁妈妈呵斥道:“叫你们伺候主子,竟然分不清自己的身份,只管在这里杵着.等着赏板子不成?”几个丫头忙不迭都退到一边去了,宁妈妈踏进房内,只见地下狼藉一片,连茶壶茶杯都捧了,周芝兰坐在椅子上气哼哼的。宁妈妈却请了个安,道:“兰妃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周芝兰猛然抬起头来,直直的盯着她,一双眼睛虽然又红又肿,阳光下只觉目光中寒意凛冽:“我要见殿下。”
宁妈妈道:“回兰妃娘娘的话,殿下看了奏章说是头疼.已经歇着了。”周芝兰却失了常态.连声音都变了调子:“这什么日头他就歇下了,你当我是傻子不成.既然殿下不想见我,何苦把我带出来?”
宁妈妈微微一笑.慢吞吞的道:“兰妃娘娘,您若真是有话,不妨拿这话去问殿下.奴婢可不敢乱猜测殿下的意思。”
周芝兰冷笑道:“哈.这天下还有这么好笑的事情,旁人现在都拿我做眼中刺肉中钉.恨不得吃了我,谁知道他只管拿我来做挡箭牌,我凭什么要枉担了这个虚名。上次去宁国庵是这样,这次又是这样,谁知道他去见哪个.狐狸精!”说到这里,眼泪不禁又流了下来。
宁妈妈赔笑道:“兰妃娘娘向来聪明.怎么今儿反倒说起傻话来,奴婢听着倒没什么,因为奴婢能休谅您的心思,可这烟雨山庄上上下下都是殿下的心腹,您这么嚷嚷,要是传到殿下耳朵里,您可多没体面。”
周芝兰身休剧烈的颤抖着,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宁妈妈道:“跟殿下撕破脸面,兰妃娘娘您有什么好处?殿下早歇下了,您闹也没有用。还是安心等着吧,等殿下想起您来的时候再说。”
周芝兰看宁妈妈脸色不忧,她毕竟是个聪明人,连忙换下了任性的神情,变得热泪滚滚,哭道:“我要见殿下,宁妈妈,你让我见见殿下;哪怕问个清楚啊!”
宁妈妈道:“兰妃娘娘,您怎么就不明白呢。殿下待您,已经是恩宠有加了,您入府才有多久,吃的用的,一应儿皆是最好的分例,隔三岔五的另有赏赐,府里的几位侧妃,那么多侍妾,不知多眼红您呢,奴婢说句真心话.除了已经生了大公子的林妃,谁还能比得过您?您干吗要和这福气过不去?到时候惹怒了殿下,连这些恩典也都收回了,您的日子可就没这么好过了”。
周芝兰听出了宁妈妈的言外之意,立刻想到自己只是周家的庶女.现在不过是周家借着太子妃过世,才将自己送进府,太子一来就封了侧妃,一大半儿也是看在太子妃刚死的份上,自己若是做得过分了,只怕没好果子吃,她这样一想,便已经明白过来,整个人都软下来,怔怔的只是流泪,宁妈妈见她不再吵嚷,便道:“您还是早些歇着吧,看哭肿了眼睛.待会儿可见不了人了。”周芝兰闹言,果然慢慢的拿绢子拭了眼泪,宁妈妈便道:“奴婢告退了。”再行了个礼,便欲退出去。周芝兰却道:“宁妈妈,谢谢您的提醒,但我有句话要请教您。”
宁妈妈忙道:“不敢当。”
周芝兰眼中幽幽闪着光,声音里透着森冷的寒意:“殿下究竟是为了谁才花下这么多的心思?”
宁妈妈哟了一声,满脸堆笑,道:“兰妃娘娘,您怎么能问奴婢呢?”
周芝兰死死的盯着她.问:“你在殿下院子里伺候了这么多年,谁也比不上您懂得他的心思了。”
宁妈妈道:“您这话奴婢听不明白,奴婢只劝兰妃娘娘别想东想西的,这样可不是好事。”
周芝兰冷笑一声,答:“既然你不肯说就算了,你走吧,我要歇着了。”
宁妈妈不再多说,告退出来。走到门外,招手叫过门。的丫头,嘱咐道:“好生侍候着,不许放任何人进出,如果出了事,打死你们都是轻的。”
小丫头连连应是.宁妈妈又道:“兰妃娘娘院子里头是哪几个人在侍候?”小丫头道:“除了她自己从周府带过了四个贴身的丫头;其余都是管家发派给她的:“宁妈妈道:“明儿打发人去回管家,就说我说的,听说兰妃娘娘屋子里几个使唤的人太笨,老是惹得她生气,想法子将地们都打发去别处,另外挑人来侍候。”
“这……丫头脸上有几分忐忑,”怕不合适吧?”
“合适不合适得殿下说了算!吩咐你的事情只管照办就是。”宁妈妈说着,冷冷望了那屋子里一眼”
欧阳暖此刻正在烟雨山庄最中心的山雨阁里,下人们早已准备好了沐浴的东西,她也并不多话,懒懒的褪去衣衫,跨进洒满花瓣滚烫的热水里泡着,闻着阵阵的热气,闭上眼睛平复自己的心情。
红玉和另一个用长刘海遮住眼睛的丫头正在里面服侍。
泡了好一会澡,红玉扶着她出来,为她梳洗打扮。红玉将她乌黑的头发擦干梳顺,看似随意实则精心的挽在脑后,一般沐浴后.欧阳暖是不用上妆的,可是今天,她却吩咐红玉带来了妆匣,不但在脸上匀匀的上了一层铅粉.还涂上粉红色的胭脂膏子.又点了大红色的。脂,描了个远山眉,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一改往日里的清丽脱俗,带了说不出的妩媚刻骨;竟有些不认识自己。
宁妈妈正好雅门进来.看到这情景笑道:“夫人,奴婢看您今日和往常大不一样,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同。”
往日里自已是不会用这么艳丽的妆容,自然是不一样的.欧阳暖笑了笑.道:“是啊,不好看吗?”
“怎么会不好看,您真是美貌,若说您这样的,太子府里头也挑不出一个来。”宁妈妈满脸笑容。随即看向她,很认真的劝道:“夫人既然选择了这样做.还要宽心才是啊。”
欧阳暖点点头,只是含笑着不说话。
红玉只看着欧阳暖和宁妈妈笑读,实际上她的心已经提到嗓子眼了,额头上微微出了些汗。
宁妈妈笑道:“红玉姑娘这是怎么了,这么紧张?”
欧阳暖叹了口气道:“她也是个实在的孩子,妈妈别拿地开心了。屋子里都准备好了吗?”
宁妈妈谨慎地看了外头一眼,这才正色低声道:“夫人放心,林妃娘娘都吩咐下来了,一切遵从您的要求办的。”
欧阳暖低头喝了。茶,抬起头道:“既如此,辛苦妈妈了。”
宁妈妈看着欧阳暖一张如花儿一般精致的脸孔,只觉得那丝丝润润的艳丽直透到她的心里来,不由低下头去。她在殿下的院子里伺候了很多年,虽然得到信任.却也只是混了个管事妈妈,每月的分例再加上别人孝敬,可还是有限的.林妃娘娘出手大方,为人又随和,待自己更是十分优涯,亏得她的支持.自己家里的日子才能过的那么好。太子妃死后,这太子府就更是林妃娘娘的天下了,由不得自己不投靠她。来的时候,林妃娘娘递了个五干两的红包,吩咐今天的事情不允许让任何人知晓,这可是五千两啊,两辈子也狰不到如此多的银子.但这件事毕竟十分的冒险,自己不是没有犹豫过,可这钱若是不收下,自己那个大女儿可是在林妃娘娘院子里词候,连小儿子最近也被娘娘派了差事,到时候可真是.....
想到这里.宁妈妈咬咬牙,垂下头.道:“应该的,夫人放心。”
欧阳暖笑了笑,转头重新对着铜镜,她本就严妆以待,可此时仍旧细细整理的妆容,铜镜里的人,穿着金丝红地纹绣裙,鬃上左右步摇的搂格长长垂下,流光溢彩,纤弱如柳的身姿.重重坠饰下愈加单薄。如今已经是秋日,有几分寒气,红玉取来披风,从身后为她披上,再转到身前系上丝绦。红玉的手指无意触到了她肌肤,温温的暖,似乎永远都是,而欧阳暖的手也永远都是有一分寒凉。
宁妈妈躬身打开门,欧阳暖踏了出去,穿过重重的走廊,远处隐隐有钟声响起,那是西面城门前的钟声.沉洪迟重的一声声,度越无数朱红墙桓;送到欧阳暖的耳中。
到了地方,宁妈妈亲自椎开门,欧阳暖走了进去,凝目四望,屋内窗纱帐幔乃至桌椅都是崭新的,散发出一层浅黄的光晕。欧阳暖漫不经心地看着这一切,仿佛不过是无意路过,一丝动容也无日
“我不喜欢太亮的地方,把帘子拉上吧。”欧阳暖皱了眉,似手有些不满。
“是。”宁妈妈赶紧道,便吩咐人去拉上了帘子,原本就是阴雨的天气,重重的帘子挡住了屋外的光,一时整个光线都昏暗起来。
“点一盏灯吧。”欧阳暖淡淡笑了笑,精致的眉眼散发出一种异样的光彩。
“是。”
宁妈妈自己走到桌边.点燃了那一盏琉璃莲花灯,屋子里的色彩一下子变碍更加柔和,莲花灯里也散发出一种浅淡的香味.细微的叫人无法察觉。欧阳暖笑了笑,道:“我在这里等,你们都下去吧“
“是。”
肖衍进了院子,寥寥几个人包括红玉都早已跪在青玉阶下。他并未理睬.径自入了屋子,心情竟然是前所未有的急切日
一进去.便看到欧阳暖坐在桌子边上依着琉璃灯看书,清丽的眉眼经上浓艳脂粉的胭脂渲染,一时不知道为什么,添上了无限的妩媚娇艳,只是神色却还与往常一样.雅致却丝毫不张扬,连眉眼间的笑意也是恬静如珠辉,只见温润不见锋芒。
他进来站在一旁.也不做声。欧阳暖明知他来了,只作不知道,一心一意只看着手里的书。片刻后他咳嗽了一声,她方随意地放下书,起身行礼。
行礼却也只是很随意的,看样子就没多少诚意.然而肖衍却笑了。欧阳暖看着他眉目温和,心中不由想到,难怪表姐当初那样倾心,他若是不露出本性,却也走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肖家的男人,毕竟是皇族出身,有个美人娘,心眼再坏,皮相也坏不到哪里去.只是她看着却没有丝毫心动的感觉.单觉得厌恶。将这厌恶掩饰了.欧阳暖笑道:“进来了怎么不说话?”他微笑:“我瞧着你低着头认真,禽不得吵你。在看的什么书?”
欧阳暖笑道:“我只是闲来无事,从那边的架子上随手找了一本书来看罢了。”
肖衍看了一眼,却是一本琴谱.不由点点头。一低头却看到她腰间有与,小巧的菱角香囊,十分精致美丽,竟然毫不犹豫地伸手解下,道:“这个很好看。”说着,他将那香囊放在手掌心里把玩。”和你很配。”
欧阳暖只是淡淡笑着,也不阻止,心想肖衍若是知道这香囊是属于绿腰的,那表情该是如何精彩。
“送给我吧。”肖衔道。
欧阳暖慢慢道:“这香囊的颜色不是太艳丽了么?表姐说过;殿下不喜欢这样奇巧的东西。”
“不拘什么颜色都可以,你的心意才是最可贵的。”肖衍看着她道。
心意?欧阳暖忍住笑,却侧头道:“还是还给我吧,殿下身上的一事一物、一针一线都是马虎不得的,何况如你所言香囊是我的一番心意.更是不愿意有半分不妥。”说着伸手去取。
肖衍闻言也笑了.却扬起手,将香囊揣进了袖。。他凝神片刻,目光落在她衣上,含了笑意道:“你身上的颜色就很好,往日里却只见你穿的素净,这种颜色却很少穿。”说着,径自摘下欧阳暖簪上的明珠收入香囊中,道:“这明珠是你戴在鬓边的.往后我便把这香囊日日带在身上,片刻也不离.好不好?”
欧阳暖笑笑,没告诉他这些首饰全都是新置办的,从无任何人瞧见她戴过.更不属于她.”
说话间,肖衍顺势握住欧阳暖的手拉过。欧阳暖脸一热,将身子往后缩了一下.才低头轻声道:“殿下......”
肖衍看她似乎是害羞,便笑道:“我已经吩咐他们准备了你素日喜欢的吃食.还有梨花酿.你曾经说过,梨花酿清甜且不易醉。”说罢,他亲自走到窗边的小茶几上.取了镶琉璃酒壶过来。空气里一下子漂浮着梨花酿那种清醇的香气.叫人觉碍气氛一下子松弛了许多。
肖衍亲自倒了两杯,执了一杯递给欧阳暖,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一脚踩在欧阳暖的裙裾上,就势伸手去扶住了她的腰,欧阳暖一阵厌烦,在他失神时轻轻推开.径自坐在了榻上,只留下他呆呆的站在那里,便有了一种怅然若失之感。
欧阳暖没有理会他.只单手支颐.撑在桌几上。几上早就摆了几色干果点心,她挑起一颗剥了壳的香果,惬意地放入嘴中,缓慢咀嚼回味,忽而一笑:“据说太子府的师傅做的梨花酿,唇齿间留香十日不散,让人如临仙境,是也不是?”说罢,并不等肖衍回答,浓丽眼眸神光耀目,眼中却浮起一丝难以解读的复杂恍惚。
恍惚中回到了那一日。
还是在林元馨面前,她在转身的那一瞬间,向林元馨道:“他约了我见面。”
那声音淡然,仿佛是只是一件琐事,不值一提。
当时林元馨听见这话,微微张开嘴巴,那么惊讶的看着她,只觉体内仿佛骤然冰寒生起。
“所以.表姐,你要帮我。”当时,她如是说。
而那时的林元馨.只是在片刻的震惊后,毫不犹豫地点了头。
肖衍看着欧阳暖,只觉得心中涌现出一种难以置信,他是知道欧阳暖对欧阳爵的爱护,爱护到了几乎不顾一切的地步,他不过是截留了欧阳爵的两封家书而已,欧阳暖就点了头,当然他无法理能这样的姐弟情意,可是他很羡慕,因为这世上绝对不会有人为了他不顾一切的。
因为父亲的懦弱无能,他不得不过早担负起皇祖父的期待,从小到大,他不知躲过多少次的背叛和刺杀。从那时候开始,他就知道一切都要靠自己,什么亲情友情,全都是欺骗人的东西。在他最困难的时候,不会有人不计代价来帮助他。
在他的记忆里,欧阳暖的面容永远如同第一次见面的模样,微微上挑的眉,浓密的眼睫,不施胭脂就略显苍白的嘴唇,嘴角总是杜着笑容,可是眼底却那样的冷漠。她永远也不会知道,几乎是第一次见面,他就注意到了她。但那也仅仅是注意而已,对他而言,世上只有两种人,有用的人,死人。
刚开始,他看着欧阳暖,还是用一种对待玩物的心态,但是慢慢的,她的抗拒她的冷漠,逐渐让他上了心,不知不觉开始入迷J每次看到她,一丝一丝的甜带着火一起混合,渗透进骨血里.和着血液一起流为到心内。他要竭尽全力的忍耐,才能包裹住滚荡不止的深重欲望。
他紧紧盯着她,手指不经意般拈住镶琉璃的酒杯.那美丽的梨花酿微微谦着浅银的光芒,肖衍低下头凝视着,顿觉得有一种冰凉的感觉渗入心中。不由得发笑,她喜爱的东西,也仿佛和她这个人一样,外表温润,内心寒冷.没有温度,正如她的心,永远也温暖不了。
他相信,他们本质上是一样的人。
端起酒杯.最后一饮而尽。
“你方才在想什么?”
欧阳暖淡淡一笑,仍是低垂垂下头去,踌躇了稍许:“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
欧阳暖把玩着手中的酒杯,却没有喝下去,仿佛厌倦一般地将它丢在了一边,笑容展开”比如桃李:“殿下是想要灌醉我?”
肖衍竟似呆住,蓦的身体前倾,他倒入她的怀中,欧阳暖无法承受他的体重.一个踉跄两人就滚在了床上。
他急促的呼吸簌簌地撩拨在她的颈畔,有点痒,像是什么在撩拨着她的心跳。她的身体被紧紧地抱着,肖衍的手越来越有力,缺阳暖渐渐感到了呼吸因难,她用手撑开,同时侧头.不知为何,他突然叫了一声头痛,便滚到了一边。
欧阳暖微微一笑.关切地道:“殿下,怎么了?”
“不知道,只是头疼。”肖衍皱著眉,闭上了眼睛,欧阳暖笑了笑,道:“也许是梨花酿太冰凉的缘故,一时不适应,过会儿就好了。”
肖衍只是来捉她的手,欧阳暖却安慰地拍了拍他的手,起身离开口她吐出憋在胸中的气息,掩住了一丝冷笑,这是青楼中用来鱼目混珠的迷幻药:无色无味,只一滴到水里便会让人产生强烈的幻觉。
肖衍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头疼,然而他却勉强睁开眼睛,寻找欧阳暖的身影,可是却没有,他一时之间无限恼怒,难道她趁着他不舒服的时候走了?刚要挣扎着撑起身休,却被一双柔荑扶了起来,随后肖衍闻到了欧阳暖身上那阵沁人心脾的莲香味,他一愣,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张清丽的脸孔.她伸手端了茶杯来喂他,他却啪地一下推了茶杯,将她猛地拉入怀中。女子手脚发软地摊倒在肖衍怀中,揪着他的衣襟.似乎有些微的急促,大口大口喘息。
这一次,女子没有再娩言拒绝。肖衍积蓄了许久的热情和期待爆发了,有少年人一样的急迫和冲动。而她只是缓缓地承受.承受他浪潮一样的爱抚。
屋子里红罗斗帐、俏金卷羽.华贵艳丽,濯然生辉。琉璃灯盏点的久了,那冰冷的铜器上积满了珊瑚垂累的烛泪,红得触目。不知何时外面下起了雨,窗外一丝风声也无.天地的静默间,唯听见有雨落时漱漱滴落的声音,轻而生脆。
屋子里暖得有些生汗。女子静静躺在宽阔的床上,肖衍睡得沉,双手紧紧楼住她的肩,不能动弹。他手臂的肌肉和她胸前裸露的肌肤因着未干的汗水粘而热地贴在一起。
就在这时候,女子听到了外面的一声轻微的动静,她立剂挣开尚在熟睡的肖衍,爬起来,顾不得身上只有一件肚兜,便走出了帘帐,赤脚跪了下去。
外面的女子赫然就是欧阳暖,她笑了笑,轻声道:“下去吧。”
女子的头轻轻低垂,恭顺地捡起地上掉落的衣裳,退了下去。
欧阳暖在桌边慢慢地坐下,茶几上的莲花琉璃重瓣十色,灯光层层染染.而她就这么一直坐着,莲花灯内的红烛几乎燃了大半,外面的红玉进来换.却被她拦住.红蜡如血,滴滴答答顺着四雕流淌下来。